《206 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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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长大-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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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年前的她究竟是什么样子?10年前的第一医院,曾经有一段自己无论如何不可忘记的回忆,似乎,于她,也是,只是她却并没有再多说起。他忍不住再次仔细地回忆,她究竟是那许多穿着白大衣的人中的哪一个呢? 
  只是,当年的记忆遥远而纷杂,无数的白大衣,弥漫的药水味道,自己不安而不满的情绪,一切都是那么烦躁,所有人的面孔俱都模糊,唯独始终清晰的是那个下午,楼道里乱轰轰的,大概是个年轻的医生跟个冒充家属的记者吵架,病房里面的病人和家属都各怀心事,没做手术的忧心忡忡,作了手术的四处探头打听,这个时候那个瘦高的大夫走进来给一个病人做检查,他就是周明,一切议论和传闻的焦点,也正正将是给他母亲做手术的主刀医生。 
  妈妈跟他交换了个眼色,静静等他做完检查,转身出去时候跟上,快速地把一个装了张银行卡的信奉塞到他的兜里,然后转身想走,却被他从身后抓住手腕。 
  当时他安静地看了他许久,然后拽着他的胳膊走进病房,他心中惶然,被他拉着在妈妈的病床旁边停住,听见他问当老师的妈妈, 
  “您会因为哪个学生没给您送钱送礼,故意教错了他,让他考坏么?” 
  妈妈半天才说,那哪能够,哪有往坏了教的。他们成绩那也是我们业绩啊。随即似乎明白了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大夫,但是说实话,人之常情,那送礼的,总是会特殊照顾照顾。 
  “那么我告诉您,手术台上没有特殊照顾,只有做好做坏。做好是大夫的脸面,大夫的成绩,做不好,是没这个能力,你便把金山搬来,也是没有用的。请你们,”他停下来,环顾周围,“请你们信任我。”   
  第十一章 什么将会在明天发生 3   
  第三节 
  人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而且复杂得莫明其妙,不可理喻。 
  这几天陈曦话少了很多,尤其是以往常被大家称赞为‘精辟’,‘深刻’,甚至‘一针见血’的,对身边人和事的评论分析批评感慨。 
  最近为了迎接重新审评首都文明校园,从校办到各学院办大动干戈,院办的老师带着突击队横扫所有宿舍,抄检出电炉,煤油炉,热电棒无数,扯掉的床帘,据说各院办公室都已经堆积不下;其中最尴尬的是某个住在了本科楼的研究生,个性大大咧咧邋邋塌塌,将避孕套随便放在床面上就赶去医院早查房了,恰逢当天抄检到她们屋的老师,是学生办的马老太,曾经在行政楼五层用相机连拍下来楼下接吻的一对学生小情侣,然后拿着照片寻人大开批斗会,强调公共场合不得勾肩搭背的校规,从而名声大噪,让所有情侣见之惊悚;话说抄检那天,马老太扯下床帘之后一眼看见包避孕套就在没叠的被子上放着,脸刷就青了,哆嗦着说,给我查,给我查,这到底是谁?!还知道不知道廉耻了?当时跟随的人等都为事主默哀。 
  在校期间发生性行为是开除学籍的处分,情浓以至肉欲这种事儿其实在高校中并不少,但凡别闹得太大,一般没人认真追究,然而这倒霉鬼竟然犯到了老马手里,那真是绝无转寰余地。大家都在心底告诫自己,做贼没关系,关键得是切记要销赃彻底。 
  好在,后来的结果是一场闹剧,那位姐姐年已33,已婚,坚韧地从某地职工医院考上了第一医院的研究生,为了追求事业夫妻分居两地,一年丈夫趁着节假日过来几天,同屋的小同学们大都知情识趣地躲出去让地方。这次被当作违反校规的女同学揪出来,固然很快澄清了,但是当时消息却还是迅速传开,什么版本都有,甚至也有说其实是她们宿舍一个本科小女生的,总之那个倒霉的姐姐很长一段时间都低头走路,甚至之后,传说她想来想去突然觉得这样追求理想的生活真是摧折,至此立定志向放弃临床,去了药厂卖药去了。 
  当时同学们本来就已经为这场抄检怨声载道,只是插电炉挂床帘原本违反宿舍防火规定,怨起来就显见少了许多气势,而此事一出,大家抨击腐朽校规,痛斥突击检查的怨气就一下冲到了云霄之上;这次突击检查立刻被戏称为王夫人抄检大官园,而大家的愤恨,很快就由这种为了什么评比什么先进而搞的突击检查的‘务虚’,‘面子工程’,‘医学院特色的劳师动众的无用功’延伸拓展到了类似研究学问没出路,理想跟现实的碰撞中必定是理想头破血流,中国对知识的不重视……等等深刻层面的问题上去。 
  但是这个话题在陈曦她们宿舍就没讨论起来,虽然她们宿舍一样被抄走了一个煤油炉两根电热棒和四个人的床帘。当邻宿舍的人抱着饭盆凑到她们宿舍里提起这段公案时候,张欢语一如既往地对所有人的观点都温和地点头‘是呀是呀可不是么?’ 然后继续翻看时尚杂志,学习那些新潮的搭配,并且在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能用小摊上那些廉价的衣服配出那种昂贵的美丽;李棋照例边吃边忿忿地赞同地骂一句‘有病有病,学生办那帮人都是猪脑子’,但是仅止于此,然后奋力地把话题拉回到那个弃婴16号身上,说最近大家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小白菜,真是苦命的小白菜啊,好不容易身体见好,大家敲锣打鼓地给他寻摸领养人,多亏是个男孩,很快一个护士的朋友的远房亲戚决定领养。这对亲戚在北京跑服装生意,如今生意做得不错,户口有了房子有了几套手下已经有了20来号工人,偏就是男方不育,看遍医院试尽偏方之后俩人都已近四十,遂动了领养个儿子继承香火的意思。 
  原本他们对孩子年龄长相都很满意,立刻就决定领养,大家都觉得这小白菜这下有了幸福的希望,且想着那位夫人五个手指头上5个金玉翡翠的大戒指,先生脖子上小手指头粗的项链,笑称这小白菜这回歪打正着去了有钱人家,只别被晚来得子的爹娘惯得过于厉害,跟那个童话故事‘大林和小林’中去了富人家的大林一样,来日见着个营养过剩,呆头痴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胖少爷。 
  然而,在幸福地即将成为有家的孩子的第三天,小白菜未来的父母突然气势汹汹推开了儿科办公室的门,进来就破口大骂,为什么做医生的要卸包袱,骗人? 
  当时,所有在场的人明白,这其中一定有了误会,很难得地真正拿出上级要求的---医生对患者家属的无礼指责不但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发自内心地笑脸相迎,好几个人同时拉过椅子请他们坐,并且倒茶,坐下来慢慢说。 
  孩子不会有后遗症,这从他的全身体检结果已经可以确定,他的菌血症已经控制,并且根本排除了脑炎;他的心肺发育正常,败血症只是细菌入血,跟白血病根本是两码事情,只要没有造成器官损害,他便跟任何一个健康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他只是弱一点,需要更精心的呵护,他以后会是一个正常,聪明的孩子。 
  林念初一边泡了碧螺春端到他们跟前,以微笑的脸迎接他们伴随着‘骗子’的指责喷出来的吐沫星子,一遍遍解释病情,甚至有几分低声下气,这让周围几个小大夫都有点吃惊,林念初从来温和,然而,一贯是骄傲地温和。 
  林念初的耐心,低声下气,终于在听见对方说出,“那谁知道啊?谁知道他会不会比别的孩子傻?比别的孩子矮?”,“他弱,那我们多倒霉啊,还不是自个儿生的还得老带着看病”之后,彻底崩溃。她拉开了门,作出了个送客的姿势,在对方要投诉的坚持下把他们送到了院长办公室。 
  小白菜再次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这次院办公室下了硬指示,立刻把孩子送走,现在菌血症已经控制,孩子已经可以撤管,已经可以送到福利院了。 
  “眼见就有家了,还是镜花水月一场,”李棋说着,眼圈儿都红了,“现在真不知道怎么办,难道还就最终还是个送到福利院当孤儿?要说,他妈的这爆发户就是爆发户,赚多少钱他还是农民思想,愚昧无知,一点儿都不接受科学道理……” 
  偏巧隔壁宿舍的是农村生,本来一直听着,听到这儿可不乐意了,“关农民什么事儿啊?这怪也怪他亲妈,怪得着别人么?再说了,领个孩子你当跟领个狗似的一个善心就领回去了,再说真领个狗一般人都不乐意领个得过病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学医的明白啥有后遗症啥没有人家哪分得清?哪那么多高尚的人啊,你们高尚谁给领回家不得了?” 
  李棋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脾气一上来通常就不讲理,这事儿最近又是心头大事,一听这个话,火噌的就起来了,饭碗一推站起来, 
  “不乐意开始别他妈的说要领啊。这孩子本来就是在医院,第一眼看见时候就浑身插着管子呢,当时怎么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还不是重男轻女到处找不着送养男孩的又不乐意出黑市的价钱?这不定又哪听一耳朵说孩子有后疑症就又后悔了。真当是买个物件儿呢叭? ” 
  “哎呀他们不好他们都不好,你们俩吵什么架啊?”张欢语急得猛拉李棋胳膊,冲邻宿舍的笑道,“她从来就这样,就那么一说,没针对的。” 
  邻宿舍的也气得脸通红,丢下句莫名其妙走了,李棋恨恨地捶了下桌子,一转头儿看见陈曦专著地啃着排骨,努力的跟连在骨头上的一团软筋奋斗,啃得满脸油汪汪的,李棋气儿不打一处来,推了陈曦脑袋一下, 
  “这排骨就这么好吃啊?” 
  “可不?” 陈曦含混地说,“咱食堂做得排骨那真叫不赖。” 
  “你,小白菜这事儿,你就不关心了?” 
  “继续找被。” 陈曦终于把那团筋啃下来,“最后找不着也没法子。” 
  “窝囊死了。” 李棋颓然地坐下来。 
  “窝囊事儿,多了。”陈曦耸耸肩膀。“最近还尤其多。” 
  李棋皱眉瞧着她,从来一有个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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