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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马蹄声远去后,她背转身低喊道:“你有完没完啊!我根本就……没当一回事,你别再胡言乱语、瞎猜胡讲了!”
可无论苗贝甯说什麽,北堂彧依然坚决地站在她身后,再不多说一句话,
“你再这样,我就……我就……”面对一个闷不吭声的木头人,苗贝甯真的没辙了,只能胡乱说出心中唯一想到的话题,一你吃饭没?”
是的,吃饭。
她知道北堂彧虽常驻隆昇,却没有日日在那儿用餐,毕竟隆昇的收费虽平价,但对于一个流浪说书人而言,依然不会是个好选择。
所以他经常在外头的小摊子随意买点东西果腹,可又因为嘴刁.到最后索性有一餐、没一餐地胡乱吃着,除了她回馈他“霸王餐”之时,根本就不好好吃饭。
“妳在煲汤?”听到苗贝甯的话,北堂彧先是愣了愣,然后闭起眼深吸一口气,“嗯,好汤……”
一想吃就直说,装模作样个什麽劲儿:一发现北堂彧恢复正常,苗贝甯这才鬆了一口气,迳自向屋裡走去。“进来啦!”
才走没几步,苗贝甯就发现头上多了一把伞,为她遮挡住所有的雪片,不让飘雪有机会再落至她的髮梢。
这男人,真是让人搞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麽。
平常看起来那样的率性,那样的心随意走,可严肃起来却又那样的吓人、那样的……像个成熟的男人。
他本就是个成熟的男人啊,有什么不对?
思绪紊乱地领着北堂彧走向屋内.当苗贝甯发现老管家已经贴心地盛好汤,而且还是两碗时,她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这西京的男人今天究竟怎麽了?老的怪,小的也怪……
“吃吧。”
既然人是她招呼进来的,如今场面又变成这样,苗贝甯也下好意思躲回自己房裡,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桌旁,尽管她的双颊早己不自觉地嫣红。
“那我就不客气了。”
对老管家作了一个揖之后,北堂彧就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先舀起一勺汤放在鼻尖前嗅闻,缓缓地闭上眼。
唉,这傢伙真是让人没法忽视他。
偷瞧着北躺彧的反应,苗贝甯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通常,只要是有经验的厨师,都可以由进食者的眼中读到他对这道菜真正的感觉,而打从他第一回踏进隆昇、第一次用筷子夹起她所煮的菜开始,她就不由自主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因为他就如同现在一般,是真的在“品”一道菜,用他的眼、用他的鼻、用他的口、用他的心……
她永远忘不了他点的第一道菜:清水豆腐,一道最简单却也最困难的菜。AWJWtUa
面对这样懂行的客人,没有.一个厨师会不注意的,特别是在他连续五天都点了相同的菜时。
慢慢地,她知道他不爱甜食,慢慢地,她知道他的口味偏重,对辛辣的食物没有抵抗能力,就算吃得一头热汗,依然眼眸含笑。
而他吃起饭来那种专心一意、享受其间的幸福模样,只要是个厨子,大概都很难忘掉吧。
“干嘛皱眉?”一直假装自己没特别注意北堂彧的苗贝甯,在发现他喝着、喝着突然皱眉的反应时,终于忍不住地问道。
听到苗贝甯的话,北堂彧不禁愣了愣。“我皱眉了?”
“不说就算了。”苗贝甯别过眼去,迳自暍着自己的汤。
怪了,没什麽不对啊,浓澹适中,鲜味十足.火候掌握得哈到好处,应该不会出什麽让人皱眉的问题啊……
“我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该说什麽。”望着苗贝甯有些疲惫却依旧清丽的侧颜,北堂彧缓缓说道,“我只是觉得……熟悉。”
“熟悉?”这回换苗贝甯愣住了。“你以前又没喝过我这道汤。”
“妳正式掌勺几年了?”放下汤勺,北堂彧问道。
“四年,十五岁起。”苗贝甯如实相告。
“四年……是不可能。”北堂彧先是低下头沉吟,然后又继续喝汤,但喝着喝着突然又抬头,“为什麽拒绝?”
“我……为什麽不拒绝?”原本也跟着喝汤的苗贝甯,听见北堂彧又将话题转了回来,手中的汤勺顿时停在半空中。
他这人怎麽回事啊,干嘛死咬着这件事不放?
“我不明白。”凝望着苗贝甯颈后的那片嫣红,北堂彧缓缓说道。
“有什麽好不明白的?”不敢再望向那双让她微微心悸的眼眸,苗贝甯别开视线。“女子成了亲,自当生子,而怀胎十月之中,味觉必须承受可能的变化,若一辈子无法恢复……我不像你,既拥有天生的绝对味觉,又不是从事厨师工作,就算失去味觉能力也……”
是的,自入了这一行起,苗贝甯就从没想过成亲之事。甚至可以说,除了如何精进厨艺、除了与地工作相关的事情外,她从不会去在意任何事。
她的一生,是为“珍珑”而生,只要为了“珍珑”,其他的一切地±可以放弃,就算是身为女人本该拥有的权利与义务也一样。
所以,若不是他,也许她这一辈子永远不会与男子有肌肤之亲,也永远不会了解到,男人与女人之间是如何的……
如今她了解了,但却希望自己从来不曾了解过。
“为了‘珍珑’吗?”半晌后,北堂彧轻声问道。
“你既明白何需再问……”原来他也知道“珍珑”苗贝甯喃喃应道。
为什麽不?
像他这样一个懂“吃”的人,又怎会不知道能做出“珍珑”与吃到“珍珑”,是他们这类人一辈子的梦想,更是她永远无法推卸的责任。
“妳这样说我就明白了。”许久许久之后,北堂彧突然站起身,轻抚苗贝甯的髮梢几下,便缓缓向门口走去。“不过我也留一句话:这辈子,若是哪一天妳自暴自弃想嫁人了,通知我一声,我一定即刻赶到!”
“你……”
北堂彧的话,再度让苗贝甯傻住了,但一会儿之后,她立刻告诉自己--
这一定是玩笑话,像往常一样酸着她玩的!J
一辈子有多长啊!更何况,像他这样一个流浪说书人说的话能信吗?
可不知为何,明明认定他只是借口胡说,她的心却涌上一股暖意。
“对了,大妹子。”正当苗贝甯纳闷着自己心底的感受时。已走到门旁的北堂彧突然同过身,以惯常的佣吨嗓音说道,“妳家的饭菜可真香,如果不介意的话,麻烦跟贵管家说一声,我下回来时千万别挡着我,直接让我上厨房吃就行……”
果然,流浪说书人的话永远只能听听便罢!
几个月后,苗贝甯再度认清这个事实。
因为自那天后,北堂彧又恢复成那副嘻皮笑脸的狂样,而且还没事就顶着那张比三层猪皮遗厚的脸,不请自来地出现在甯心阁的厨房里!
有时在清晨,有时在夜裡,只要听见竹板声及笑语声,苗贝甯就知道,那傢伙又出现了,还顺带拐跑她甯心阁中所有的下人……
真真切切的引狼入室、误交匪类!
但反正他既不打扰她的工作,也不打扰她的学习,只不过是要多做一人份的饭菜,苗贝南也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更何况,与这样的北堂彧相处,总比跟那天一睑严肃、满眼凝重的男人来得轻鬆自在点。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了下去,苗贝甯做的菜及她的脾气,北堂彧说的书及他的狂劲,依然是隆昇最大的卖点,只不过,风夫人的风采也不遑多让。
每当风夫人驾临客栈之时,本就以男性客人佔大宗的隆昇,更是几乎都看不着女人了;所有的男人打从风夫人一进店内后,视线便不自主地跟着她移动,直到她上了二楼,才会改以讚叹及惋惜取代目光焦点……
然而,这日风夫人的到来却无人知晓,因为她竟难得地在用餐时间来到隆昇。为了旧引起骚动,她索性由后院的楼梯上楼,直接进入梅字号房。
她如同往常一般地点菜、如同往常一般地唤苗贝甯上楼话家常。但是在听到楼下一段讲述天下名菜的源起,以及一段精采贯口活之后的如雷掌声、风夫人突然王下眼,轻轻地眨了眨睫毛。
“掌柜的,楼下这位便是北堂大学问吗?”
“哦,是、是他,”一直站在旁边伺候的掌柜连忙答道,“在隆昇说了一年多的书了。”
“是吗……”风夫人低下头喃喃说道。
“夫人……实在抱歉……”望着风夫人看不出是喜还是怒的古怪反应,掌柜一时竞有点结巴。“由于您……您平常也没提,找还以为您知道这事儿,就没特别跟您说起,若您觉得不妥……”
“不打紧。”风夫人抬头望向掌柜,“能否请北堂公子上楼一叙?”
“夫人您要请……北堂大学问……上楼一叙?”听到风夫人的话,掌柜简直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因为风夫人到隆昇用餐这多年来,总是一个人在悔字号房裡单独进食,从未见过她开席宴客,也未曾见过她邀请任何人共餐。西京城多少风流名士多次邀约她,从没见她点过头,而今她竞主动邀请一名流浪说书人上楼?
风夫人邀约之言一出,不仅掌柜震惊,连一旁端菜的伙计,以及原本与风夫人相谈甚欢的苗贝甯也全都愣在当场。
“不行吗?”扫视一圈众人震惊不已的模样,风天人似真非嗔地说道,“若不行的话那就……”
“行、行,自然行得。”掌柜脸一红,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