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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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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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们的食油十分缺乏。我一直在留意油坊,是想发现是不是早已有自棉籽提炼食油的做法。我发现没有,这是一个极大的浪费。这种可供利用的资源,不应该浪费,本来我想回去之后,再向你们上级提出的。现在你既然问起,我也只好先说了!’

“我这一番编出来的话,居然有了用处,姓孙的连连点头:‘是,你说得对。中国民间也有利用棉籽榨油的,不过棉籽油有一种十分难闻的气味,所以不很受民间的欢迎!’我忙道:‘有一种化学剂,可以辟除这种难闻的气味!’

“姓孙的听了十分高兴,我们弃车步行,向前走,一面走,一面我想出种种的话,来消除姓孙的对我的疑心。等到我看到了那条小径时,却实在忍不住了,心中狂跳,不知道多辛苦,才能遏止狂呼大叫的冲动。姓孙的观察力很敏锐,他看到我呼吸急促,问:‘杨先生,你对这里的地形,好像很熟,刚才一直是你在带路,有好几条叉路,你在叉路之前,连停都不停,你以前到过这里?’

“这时候,我心头的激动、兴奋,真是难以形容。姓孙的话,我也没有十分听进去,的确,经过叉路口,连想也不想,就继续向前走,到了这条两边全是白杨的小径之后,我绝对可以肯定,我到过这里,不是在梦里到过,是真正到过!”

杨立群一口气讲到这里,才大口喝水,喘著气,向我望过来。

我也被他的叙述,带到了一个极其奇异的境界。我想了一想:“既然你是在梦中见过这条小径许多次,感到熟悉,不足为奇。”杨立群急急地道:“不是,不是,不单是熟悉,那情形,就像是我回到了自己长大的地方,太熟悉了。有许多事,在梦中未曾出现过,都一下子涌了出来,杂乱无章,但是都和眼前的环境有关。我向前奔过去,奔到了刚才我指给你看的那块石头旁,停了下来,我就立时想到,就在那块石头之后,我和翠经常相拥,而且也是在那块大石之后,我第一次触摸她的胸脯,这是我第一次抚摸一个女人的胸脯!”

杨立群越讲越激动,我忙道:“等一等,你使用‘我’这个字眼,好像不怎么对。”

杨立群瞪著我,像是并不以为那有甚么不对,过了半晌,他才道:“不对?哦,是的,我不应该说‘我’,应该说是小展。”

我道:“对,这样,才比较理智一些。你要紧紧记得,你是你,小展是小展。”

杨立群苦笑了一下:“那时完全无法分得清楚,小展的经历,完全进入了我的脑子,我感到我就是小展。”

我再努力要使他和小展分开来,我道:“当时的情景或会令你迷惑,但至少现在,你应该清醒。”

杨立群低下头去好一会,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竭力要将他和小展分开来的原因。所以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你只不过听我说了一个开始,等听完之后,你再下结论好不好?”

我只好答应他,因为的确,他只不过说了一个开始。

杨立群又道:“我来到小径的尽头,看到了那一座石牌坊,我害怕起来。

“过了牌坊不远,就是那座油坊。而油坊中有三个人在等我,他们会拷打我,向我逼问一些事。我在被毒打之后,又被一个自己所爱的女人杀死,我真不敢再向前走去。

“但是,我却又立即告诉自己:那是我前生的事,距今至少好几十年,我梦中所见的所遇到的,是我以前的记忆,不会是如今出现的事实,我可以放胆向前走过去。

“我在贞节牌坊前停下来,那姓孙的气喘如牛追过来,脸上现出怪异莫名的神情,望著我,一到我近前,就道:‘杨先生,你怎么啦?’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向前大踏步走去,他紧跟在我的身边。

“不多一会,我就看到了围墙和油坊的烟囱。围墙和梦中所见的多少有点不同,你看。”

杨立群给我看第二张相片,相片是在油坊外拍摄的,可以看到油坊建筑物,和那根看来十分显眼的烟囱。

杨立群指著照片上的围墙:“围墙可能倒坍过,又经过修补,你看,有些地方是新的。”

他讲到这里,又以异常兴奋的神情,指著围墙过去一点的那两扇门:“看到这两扇门没有?当时我,小展,就在这扇门前徘徊了好久,而当时,翠莲就在转角处窥伺我。”

那两扇门看来,十分残旧,的确已经有许多年历史了。

杨立群紧接著,又给我看第三张照片,那是一个后院,堆著很多杂物和一包包的豆子。几十年来,甚至连黄豆的包装法也没有改变过,用的仍是蒲草织出来的草包。院子里有很多人在工作。

杨立群解释道:“小展那次到这个院子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人。当时油坊停止生产,现在有很多人在工作,可是院子的一切,全没有变。”

我听过两个人详细对我叙述这个院子的情形,这两个人是杨立群和刘丽玲。虽然他们讲述的只是他们梦中的情形,但由于他们讲得十分详细,所以,连我一看这院子的照片,我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杨立群又给我看另一张照片,那是油坊之内的情形,他的声音也变得急促,说道:“你看,你看这石磨!你看这石磨!当他们三人毒打我的时候,我的血  ”

我大声纠正他:“小展的血!”

杨立群道:“好,小展的血,曾溅在这大石磨上。而我立时又闻到那种熟悉的气味,我在被打  小展在被打之后,就躺在这里,而翠莲,就是在这里,将……小展刺死的。”

第五部:不是冤家不聚头

照片中显示出来的,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北方乡村油坊。这个油坊,在杨立群的梦中,千百次重复地出现,实在是一件怪事,除了那是他前生的经历之外,不能再有别的解释。

杨立群也恰在这时问我:“对这一切,你有甚么解释?”

我道:“有。”

杨立群对我回答得如此快,有点惊呀:“你有甚么解释?”

我道:“那是你前生的经历。”

杨立群一听得我这样说,现出极高兴的神情来:“卫先生,你真和普通人不同,是的,那是我前生的经历……是我前生的经历。”

接著,他一张一张照片给我看:“这口井,就是那另一个人对你说,翠莲在那里看到倒影的井。”

他又取过另一张照片:“这就是那一丛荆棘,也是你说过的,翠莲曾在这里,不小心,给刺了一下。”

最后,他指著的那张照片,上面是一个老人。那老人满脸全是皱纹,说不出有多大年纪,手里拿著一杆极长的旱烟袋。

我一看之下,吃了一惊:“这……梦中那个拿旱烟袋的  ”

杨立群看出了我的吃惊,也知道我为甚么要吃惊,他道:“当然不是,那是另一个老人,他姓李,叫李得富,今年八十岁了。”

我“哦”地一声,对这个老人,没有多大的兴趣。事实上,那些照片,已足够证明很多事情了,所证明的事,如此奇玄,超越生、死界限,是灵魂和肉体关系的一种延续,这许多问题,只要略想一想,就足以令人神驰物外。我思绪相当乱,竭力镇定了一下,才道:“你找到了那些地方,可惜你无法证明曾发生过那些事。”

杨立群不说话,只是望著我微笑。他的那种神态,令得我直跳了起来,叫道:“你……也已经证实了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杨立群“哈哈”笑了起来:“不然,我为甚么替那个叫李得富的老人拍照?”

我“嗖”地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来。杨立群道:“看到了牌坊、油坊之后,我就在多义沟住了下来,说甚么也不肯离开。那个派来陪我的,紧张绝伦,离开了我一天,到台儿庄去请示他的上级,结果回来之后,一声也不出,想来是他的上级叫他别管我的行动。

“于是,我就开始我的调查行动。在这里,我必须说明一点,我在多义沟住的时间越久,对这个地方,就越来越熟稔,小展的经历,也更多涌进我的脑子。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展家村,现在叫甚么第三大队第七中队,我甚至可以记得,当初我……小展是怎地爬上那株老榆树去的。

“到了展家村,我就问老年人,当时有没有一个叫展大义,可是问来问去,没有人知道。”

杨立群讲到这里,我大声道:“等一等,你怎么知道小展的名字叫展大义?”

杨立群道:“我一进展家村,就自然而然知道了,就像你一觉睡醒之后,自然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叫卫斯理一样。”

我闷哼了一声,没有再问甚么。

杨立群道:“我甚至来到了村西的一间相当破旧的屋子,指著那屋子:‘展大义以前就是住在这里的,有谁还记得他?’可是一样没有人知道。展家村的所有人,全是姓展的,是一族人,我问起他们是不是还保留族谱,却被人狠狠嘲笑了一顿,我又追问如今住在这屋子中的人,上代祖先的名字,可是说出来的也全不对。

“我已经找对了地方,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小展,也没有人知道翠莲,这真令我发狂,我不断的向每一个人追问,并且说,如果有人能提供消息的,我可以送他们生产大队每个中队一架收音机,可以送他们抽水机,总之是他们需要的东西,我都可以送。这样,过了将近两个月,许多人,附近百余里的人都知道了,一天中午,一个中年妇人,扶著李得富,就是照片中的那个老人来见我。我和李得富的对话全部用录音机录了下来,你要不要听?”

杨立群一面说,一面已取出了一具小型录音机来,望著我,我骂道:“废话,快放出来!”

杨立群取过一只盒子,盒中有几卷微型录音带,我留意到盒上全有编号,他取过了第一号带,放进机内,按下了掣。

我立时听到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讲的是鲁南的土语。如果不是我对各地方言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根本听不懂。

为了方便起见,我将录音带上,杨立群和李得富的对话,一字不易,录在下面。录音带中除了杨、李对话之外,还有一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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