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食者协会(出书版) 作者: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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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食者协会(出书版) 作者:那多-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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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所说的这些,我都从警方的调查分析中知悉了,可是听他这样将舅舅的死亡过程娓娓道来,我感觉十分怪异。
  他为什么不愤怒,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舅舅躺倒的时候,水大概已经过了大半箱。水注入得很快,没多久就没顶了。他把水吸进肺里,非常难受,有窒息的感觉了。”
  少年终于说不下去,他又开始发抖。
  我往上坐了一格,试着去拍他的肩膀。
  他一下子缩开,如避蛇蝎。
  “别碰我!”他叫道:“别碰我!他一直吸一直吸,他知道一开始会和溺水一样,他不知道这一次真的是水,等他感觉不对,吸不进任何氧气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一瞬间,我就麻了全身,从大腿爬到后背再爬到面颊,冰凉彻骨的恐惧随后袭来,这少年……在说什么?
  “是我换的,是我把全液气换成了水。”他终于再次抬起头,看着我。
  我想问为什么,但舌头一时瘫痪了,嘴唇蠕动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少年露出怪异的表情:“我只是提了一个愿望,换掉一缸水,满足一个愿望。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的代价。”
  “一个……愿望?”
  “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但你永远不会知道,付出的是什么代价。”
  二、第二个愿望
  普绪赫偷偷看见了丈夫丘比特的面容时,绝不会知道,她将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神话传说里有太多代价的故事,哪怕在神明之间,也没有无故的获得。我活了三十多岁,因为各种古怪的原因而经历的惊涛骇浪,胜过旁人几辈子,才刚刚开始明白万事皆有代价的道理。代价就是缘故,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而现在,这样一个少年,在我面前谈论着代价。
  我却完全不懂,他说的代价是什么。
  一缸水,一个愿望,和舅舅的死?
  “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不被欺负,再也用不着怕他们。”
  “他们是谁?”
  少年抬起缠着绷带纱布的右手,用力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掌心位置,一点红从白纱中渗出来,伤口裂了。
  “我叫席磊,草席的席,磊落的磊。我没有爹,我妈把我带大,舅舅就像我爹。”
  曰影渐移,草地上冯逸面前的花越来越多,席磊开始讲述这个最终将我卷入湍急漩涡的故事。与之相比,那个台风夜只是一篇序曲,一朵瞬即就将被漩涡打灭的小浪花。
  席磊没有细说自己的身世,但从他的口气里,我听出来,他口中的没有父亲,或许不是父亲早亡,而是另有隐情。更像是父亲从未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甚至母亲并未结过婚。
  在这样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总有特异于同龄人之处,尤其在性格上。席磊身上笼着一层显而易见的阴郁,与他的名字恰恰相反。这并不全是冯逸的死造成的。
  这样孤僻的少年,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都不会待见。而那些呼啸来去的学生刺头们,更是最爱欺负这样的同学,开开不乏恶意的玩笑,指使着干各种活,勒索些生活费等等。
  “那几个家伙,做得越来越过分。我常常就想,如果有一天不被欺负就好了。”席磊说着,自嘲地笑笑。
  但这和冯逸的死又有什么关系,我想。
  “所以我就许了这个愿,结果愿望真的达成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说。
  “你的同学对你变得友善了?那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问。我是顺着席磊的话头问的,我克制着自己别直接质问更换全液气的的事,因为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并不稳定。
  “前天中午,方学进他们几个吃完饭把碗扔给我,要我给洗了,我没理。方学进就摸出把弹簧刀,又想玩那套擦指缝的把戏。我烦透了,抢过来,把他的手压在桌上,擦了一刀。其实还好,手压着手,我的手在上,他的手在下。所以他的手掌没扎透,伤比我轻。那之后,他们看我的眼神就都不一样了。”
  席磊用无所谓的口气淡淡说着。这令我不禁怀疑,那把他和方学进的手掌穿在一起的一刀,正鲜血淋漓的时候,他是否也是这样无所谓的表情。这真是有可能的,如果真是他换了玻璃箱中的水,以他现在表现出的内疚感,肉体的痛苦反而是一种慰藉。连自己的命都无所谓了,对自己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那些并不真正明白什么叫残酷的混混学生,又怎么有胆再为难他?
  想要不被欺负,就要比那些人更狠!席磊在无意中做到了这点。
  “但是……等等,你说你许了一个愿,希望自己不再害怕总是欺负你的那几个同学,而现在你之所以达成了愿望是因为……”
  “因为我把舅舅害死了,我做出了这么可怕的事情,方学进那些事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忽然之间就觉得他们很可笑,很无聊,要打架吗,好啊,来啊,没受伤又怎么样,死掉又怎么样,我本来就该死,”
  “但这中间缺了一环啊,你到底为什么会去把那箱水换掉啊?”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为了达成愿望啊。”
  “这怎么可能!”我忍不住叫了起来,“你知道换了水冯逸会死?你如果知道会死,你如果故意要杀死你舅舅,那你现在就不会这么内疚,内疚到把刀插进自己的手都无所谓!正是你现在的情绪让你不再害怕那些人的,不内疚你就达不成愿望,这完全是自相矛盾!”
  “我当然不知道把水换了会害死舅舅,我要是知道怎么可能去做!”他抬起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但,一定有人知道。”他慢慢说出一句让我惊愕的话。
  “你觉得无法理解,是不是?”他问我,“我也无法理解,但事实摆在眼前。大概在两个星期前,我收到了一个愿望满足器。”
  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名词让我反应不过来,再次向他确认刚才到底说的是什么。
  “愿望满足器。”
  “愿望满足器?那是什么东西。”
  席磊用手比划了一下:“椭圆形的金属玩意儿,就像个掌上游戏机,有个触穯摸屏。是装在小箱子里快递过来的,附了张打印的小纸条,或者说是说明书,上面告诉我,只要把我的愿望输进去,就能够达成。”
  我心里生出了极其荒谬的感觉,就像解二次元方程解了半天,才发现面对的其实是一道化学公式。
  “你就输入了那个愿望?”
  “随手输的,我想大概是谁的恶作剧,输完也没在意,扔在角落里了。过了几天,我半夜里被吵醒,房间里有东西在不停地鸣叫,我把它找出来,发现屏幕在闪。我随便按了几下那东西就不叫了,但是屏幕上多了几行字。”
  说到这里,席磊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去,那是草坪的方向。
  他朝那儿看了一小会儿,才接着说:“那几行字大概的意思,就是让我在八月五日这天去换一箱水,而且不能让舅舅发现,这样我的愿望就会实现。”
  八月五日,就是台风夜的前一天。
  “我在舅舅那里发现真有这么一个奇怪的玻璃箱,于是我想,不妨就试一试,反正只是换一换水。”
  “不。”我打断他,“不不,不对。”
  “我说的都是真的。”
  “但这不可能,也许你以为,是有人假借你的手,害死了冯逸,可是按照冯逸的计划,他原本是不会死的,即使全液气被你换成了水,大多数人看见了当时的景象,都会选择打破玻璃箱救人的,那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而如果在第一时间打碎玻璃箱,那么冯逸还是有很大的机会被救活的。”
  “可事实就是,我叔叔真的因为这箱水死了。而我的愿望,也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满足。”
  我的心里一片冰寒。
  “除非,除非我的反应,也被计算在内了。但这怎么可能?”
  一个人在关键时刻的反应,常常会出乎自己的意料,那个什么愿望满足器,又怎么可能算到呢。
  要做到这点,需要满足一系列的条件。首先必须对冯逸的计划了如指掌,其次必须确定我会是及时到达爱神花园的人,然后要保证我会识破冯逸的“计谋”而不去把他解救出来,最后,在冯逸意外去世之后,要算准席磊会是这样一副心态,于是愿望满足。
  看起来仅仅需要做一个换水的动作,由此导致的死亡和前后多名相关人员的复杂心态,需要把控得极其精准,就像多米诺骨牌,任何一张放错一丁点儿位置,都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这绝不可能。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除非真的有神,真的有无法改变的命运。
  “你能让我看一看那个愿望满足器吗?”我问席磊,“如果真的有幕后黑穯手,我们一起把他揪出来。”
  我没说出来的是,这种隐约被人操控命运的感觉,太可怕了。我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本以为自己间接杀死了一个朋友,而今发现这一切竟在“愿望满足器”的计算之中。
  席磊却没有回答。
  “怎么了,不方便吗?”我奇怪于他的沉默。
  “我……提了第二个愿望。”
  “什么?”
  “在我知道叔叔死亡消息之前,我又输了另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席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随后说了一个名字。
  “我希望她变成我的女朋友。”
  我用疑惑的口吻重复了一遍这个女孩的名字。
  他点了点头。
  这是个相当熟悉的名字,常见于各种娱乐版面,份量虽不及那几位天后,也不过是因为出道不久,年龄太小而已。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必须找一个代号来称呼她。就叫她荔枝吧,一骑红尘妃子笑,她也当得起这嫩滑多汁果实背后的倾国倾城之意。
  这样一个明星,不知是多少少男的梦中情人。席磊有这样的念想,并不让人奇怪。
  在冯逸于水箱中溺死之前,席磊对于“愿望满足器”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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