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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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血-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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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建军凄笑说:“我那块自留地,总有别人帮着铲耥,永远不会荒芜的。”
  高喜扬说:“一个只爱国不爱家的人,大概也算不上英雄豪杰吧?”
  迟建军说:“人要是想出气,大概只有两种办法,一是虐人,二是自虐。我只能选择第二种办法,远远离开唐秀,这辈子也不想再回去跟她过了。”
  高喜扬说:“没你这么做人的。油田妇联对你的做法很愤慨,鼓动你的老婆孩子,要告你的遗弃罪呢!”
  迟建军沉默了片刻,忽然又笑了:“高队长,喜扬大哥,你说我能那么做吗?大概我天生就是个没出息的人,一辈子优柔寡断,下不了那个决心。也不怕你笑话,离开唐秀久了,我还真挺想她的。”
  高喜扬说:“既然这样,你回来吧,别在那硬撑干巴强了!”
  迟建军说:“我就这么回去?那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更加助长她的嚣张气焰了。”
  高喜扬明白了,迟建军需要一个台阶,那就是让唐秀写封信,或者打个电话,以服软的姿态请他回来。唐秀凡事压人三分,是不会主动这样做的,何况又出了那样的丑事,不想让丈夫尽快回来,——用王花的话说,丑事如屁,无论怎样恶臭,总会有气味消散的时候,没了响动和气味,就可以完全不认账了。为了稳定唐秀,也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得找一个能对话能主事的人,那就非得让迟建军回来不可了。
  高喜扬就去找王花,让她说服唐秀,给迟建军写上一封情意绵绵无比思念的信。王花说啥也不干,她说:“这女人是个刺猬,谁靠前就扎谁,我一见到她就想躲,实在躲不及,就嘿嘿一笑点点头,赶紧溜掉。起先我还以为,在开天村的女人堆里,我是个最恶的茬子;万没想到,她比我厉害多了,我只有甘拜下风。”高喜扬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子,这才明白,什么叫自找难看,什么叫破裤子缠腿了。

  《国血》 第二十三节(1)

  二十三
  迟涛说是上晚自习,吃过晚饭,夹着几本书就走了。唐秀将信将疑,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迟涛迈着富有弹性的脚步,在楼群和干打垒之间穿插迂回,很快就消逝在一栋干打垒房子里。这房子唐秀当然认得,当初还是分给迟建军的,她还住过几天呢;随着迟建军的升迁和高喜扬的结婚,又被高家“兼并”了。此时干打垒里亮着日光灯,荧白的光色里,唐秀隔窗看到,儿子满脸生动的表情,正在给丛慧讲着什么。而丛慧被他的话逗得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就像面条鱼一样。“敌情”如此严重,这可是唐秀绝没想到的,就一脚把门蹴开,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迟涛愣住了:“妈,你……来干什么?”
  唐秀哼哼一笑:“关键时刻,妈再不来,恐怕你就得把孩子抱回家去了。”
  迟涛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妈妈说话了。这时丛慧站了起来,强笑一下说:“唐阿姨,你请坐!”
  唐秀切近地审视着丛慧。女高中生一双杏眼毫不畏缩地和她对视着,眼梢上挑,嘴角翕动,似乎带着讥讽的意味,在迎对着一场寻衅和挑战。
  唐秀啧啧地夸赞着:“怪不得我家迟涛整天就像没魂似的,这么漂亮的姑娘,谁见谁不爱?”
  丛慧说:“唐阿姨,我们既是同学,又是小伙伴,在一起学习互助,有啥不对吗?”
  唐秀说:“没啥不对的。你是好孩子,可我家迟涛随他爸,生来意志薄弱,经不住漂亮女人的诱惑。我得为我儿子负责,让他离你远点儿,这样对你对他都好。你说是吗?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啊!”
  迟涛急了,还想插话,却被丛慧拦住。
  丛慧终于笑出来了,她说:“谢谢唐阿姨,想得这么周到。不过我们即使不对,也属于早恋,这和搞破鞋完全是两码事,你大可不必像捉奸似的闯进屋里来。”
  这番话是很见功力的,丛慧棉里藏针,把反击的内容全都包裹进去了。唐秀被狠狠扎了一下,脸色骤变,气急败坏地说:“我再不懂事,也不能跟小字辈打仗。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只要我活着,你和迟涛就别想睡到一张床上。我们家门风不好,男的女的没有本分的;你们家也同样,你小姨早就跟你爸有一腿,还愣装贞节烈女,跟迟涛他爸瞎胡扯。照这样下去,两股劲拧成一股劲,你们要生出迟家的后代来,备不住就是强奸犯了!”
  丛慧就像一枚被点燃的炮仗,不爆炸已经不可能了。她撒眸了一下,桌子上有一杯凉水,就抓起来,朝唐秀的脸上泼过去。未来的婆婆被这场意外的洗礼弄蒙了,愣怔了片刻,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唐秀骂了一句脏话,就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要挠丛慧的脸。对此迟涛是不能袖手旁观的,他坚定地站到了丛慧一边,一下子把妈妈抱住。
  唐秀的头上还在向下滴水,啡啡地喘着说:“迟涛,你要还是我儿子,就替我打这个小臊货!”
  迟涛说:“你要不是我妈,今天我就打你了。因为你是我妈,我饶你这一回。要是再有第二次,我不打你,我摁着你,让别人打!”
  丛慧哭着跑开了。唐秀还想砸几件东西出气,可屋里实在没有值钱的东西,迟涛又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只好往地上呸了一口,满头湿淋淋地走出来。出门时正好碰见宋兰,便小狗抖落毛一样,甩甩头上的水珠,冷笑一下说:“瞧见了吗?这就是未来的儿媳妇送给我的见面礼!”
  丛慧回家大哭大闹,非说爸爸是东郭先生,解救了一条人人喊打的狼,还放生到开天村来。结果豺狼本性大暴露,一钻出口袋,就要吃恩人了。高喜扬就劝他别再跟迟涛来往。丛慧拗劲上来了,说:“我偏要跟迟涛好,成为他家的儿媳妇,整天气她,早点把她气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高喜扬无计可施,想来想去,就找迟涛谈话,让他用委婉的口气给爸爸写信,替他妈央告一下,让他早点回到北疆油田来。迟涛干脆找了一台四通打字机,以他妈的口气和名义,写了一封服软的信。其中有这样的话:“我替两位老人求你,行吗?百善孝为先,我父母没有儿子,他们还指望着你这个姑爷养老送终呢!”
  那一阵子,王顺过的简直就是神仙的日子。作为一个老资格的作业工人,有高喜扬带着,班上的事他应付裕如,也算是名副其实的老师傅了。回到家里,真个是孩子老婆热炕头,小酒壶一捏,直喝得天老大他老二。晚上搂着宋兰,宝宝衔一个奶子,他衔另一个,吧唧吧唧嘬起来没完。宋兰就批评他说,你看看你,也没有个远大的奋斗目标啊,往干打垒里一躺,腻在老婆身上,就像到了共产主义,连世界上那三分之二阶级弟兄也不惦记了。王顺说,远大目标咱不敢想,只要日后能排上楼房,那就是我革命成功了。宋兰说,你不考虑世界革命,身边的事总得管管吧?你师傅为那个唐秀的事正闹心呢,你就不能为他分担分担?王顺说,那咋分担,我躲还躲不及呢。再说,因为和雪怡的关系犯忌讳,我也不能乱掺和。宋兰说,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师傅白拉帮你了。
  王顺在炕上折了半宿的饼子,到了后半夜,就扒拉宋兰。宋兰还以为他是好吃不撂筷子,就不耐烦了,搡达他说,你还有完没完?踅踅摸摸的,就是这么点事儿。人家都是每周一歌,你不但天天读,都要将军不下马了!王顺说,老婆你别误会。我想出一条妙计,能让迟建军早回来。宋兰困得不行,惺忪着说,什么妙计?王顺说,美人计你听说过吧?这回我创造性地发展一下,就用美男计。宋兰说,就你长这样子,还能算上美男?干脆,就改成丑男计吧。王顺说,丑男计就丑男计,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我勇敢献身一回,要是真能把唐秀拿下,那也是大快人心了。宋兰没再应声,她已经困乏之极,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唐秀的工作也落实了,在油田商业后勤,工作是闲多忙少,想想多年对迟建军关照太少,毕竟有些对不住,就买了几桄毛线,坐在办公室里为丈夫织起毛衣来。王顺进屋时,还敲了敲门,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突然亮出来,竟然是一束野花。
  唐秀很诧异,说:“你这是干什么?”
  王顺是刚喝过酒的,一面打着酒嗝,一面说:“没什么,就是路过,想看看你。”
  王顺做了出敬献的姿势,把那束花插进一个罐头瓶子里,还浇上了水。唐秀笑了,说:“真看不出来,你这种糙人,还挺有情趣的。”
  王顺说:“你也知道,我和迟建军是老同志,他不在你身边,我理应多加关照。”
  王顺本来是不善于言表的,可酒壮熊人胆,又是有备而来,话就流畅多了。唐秀是瞧不起王顺的,因为他实在太平凡,没有任何可以炫耀的业绩,相貌也十分黯淡,如同碱土砌成的干打垒。唐秀就笑笑说:“你还能关照别人?把你自己关照好就行了。”
  王顺说:“过去咱们相处得太少,你还不了解我。”
  唐秀说:“咋不了解?你跟迟建军一起追黄雪怡,追来追去,结果还是为别人赶网,追到高喜扬被窝里去了。”
  王顺说:“我和迟建军能同时追一个女人,说明我们的审美观是很一致的——为什么大春和黄世仁都看上了喜儿?阶级地位不同,看法都是一样的。”
  唐秀就有些警惕:“你,啥意思?”
  王顺说:“啥意思,你还不懂?因为审美观一致,迟建军看上了你,我也看上了你。你长得可真招人稀罕哪。上回我打那个老温,不是出于正义的目的,而是因为我嫉妒他,吃他的醋了!”

  《国血》 第二十三节(2)

  唐秀说:“王顺,你我还不那么熟,不带这么闹的。”
  王顺说:“我哪是闹呢?我这可是真个的。你来到油田,说不上人地两生,也差不多,身边又没个伴儿,肯定挺孤独的。我呢,虽说有了宋兰,可她自从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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