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 - 二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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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 - 二月河- 第3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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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居见雍正。不知怎
  的,李卫原来极兴奋的心,突然变得有点失落低沉,进园连着碰见几个熟人,打招呼都有点心不在焉。他悠着步子在澹宁居石阶前站定,看一眼两边正在丹垩修饰的配宫。正要禀报,小太监秦媚媚已挑起帘子,说道:
  “主子叫迸呢!”李卫这才收神定性,几步跨进殿内,却见雍正正和孙嘉淦、朱轼说话,忙伏身叩头行礼。
  “你气色像是不大好,受惊了的模样。”雍正侧转脸看了看李卫,说道,“挨着孙韵公坐吧!高无庸,把朕的那碗参汤赏了李卫。朕用一碗奶子就成。”高无庸忙答应着去了。
  朱轼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河南地处中原,其实没有多少军务要办,当初设这个总督衙门,是因为田文镜资望政绩
  应升总督,河南又离不开,所以一身兼了总督巡抚二职。田文镜既出缺,这个总督衙门设着似无必要。现在王士俊是署理安徽巡抚,到河南任巡抚也略有提拔,不如就便撤裁掉总督衙门,省了许多事。“
  李卫这才知道是安排田文镜身后公务,深觉朱轼说的有理。但雍正却道:“王士俊在安徽疏通淮河,清理灌运,差使办得极好,升任总督也是该当的,为田文镜死王士俊去,恰就撤衙,反见这衙门主为田文镜设的了。西边岳钟麒军事未了,河南为运粮周转之地,也算军务,暂时
  留着这个总督衙门吧。“孙嘉淦道:”王士俊在安徽民间有个诨号叫‘王一光’
  ,和田文镜的‘抑光’谐音,犯的一样毛病。
  求主上留意,务请他效文镜之长,弃文镜之短。“
  “田文镜晚年精力不济,政务有许多不是处。”雍正语气平缓,像是咀嚼着什么似地慢吞吞说道,“他的急功事利是明摆着的,人都说朕袒护他,不知私地里申斥过他多少次!一
  个人存了这念头事君,就是心诚,天也会不许。河南近几年连连有灾,就是上天的儆戒。你们将来看朕给他的朱批谕旨就明白了,他是报喜报惯了,又屡奖赞,有忧也不敢报。看来上天总不肯叫人一点毛病也没有,想作个‘完人’谈何容易呢?朕不明指田文镜缺憾,一来他确实对朕赤诚不二,办事尽心到十二分。二来他也有病,又是累出来的,朕也不忍。
  他能全名而终,也是朕的心愿。“说着,见弘历进来,只点头示意他在自己案前坐,又转脸对李卫道:”漕运的粮船盐船,在山东安徽境里几次被截,折子转给你看了没有?“
  李卫喝完一碗参汤,精神好了许多,忙赔笑道:“励志廷已经转了奴才那里,只粗粗过目,还没有细看,已经安排了人沿运河去查。
  奴才已经杀掉了贾士芳,这几日也要出京,回南京任上料理一下衙务,专心办理漕运,主子尽管放心。“
  “贾士芳已经处置了?”坐在侧旁边听边看奏折的弘历失口问道。
  “几时?”雍正也问道:“弘昼呢?”朱轼和孙嘉淦不禁对望一眼,他们方才陛见还在向雍正谏说“方士道释之流,像贾士芳这样的,其实是妖人,应该逐出皇宫,以清内苑”。
  雍正只笑不说话,忽然顷刻之间,贾士芳已经人头落地?这也太惊人,太不可思议了!
  李卫忙离座伏身回话,说道:“和亲王爷回府,给贾士芳办往生道场去了。回四爷话,奴才刚刚儿割掉他首级,一路不停就赶到这里来了。”
  因将方才庆云堂楼上的情形捡着要紧的回奏了,笑道:“奴才知道这法子龌龊下作。但几次玩笑试过,这贼道不怕水溺,不怕火烧,不怕刀砍,还能平白的就没了影儿……实在是个妖精!
  没法儿,只好用下三烂门道……
  朱大人孙大人必定要笑我。我本就是个叫化子,玩叫化子手段也只凭大人笑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为正道,”孙嘉淦笑道,“以毒攻毒从妙之门,这一点也不丢人。”
  朱轼仰脸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笑你。大宗旨是除患嘛!
  这办法台湾的刘国轩曾经用过,也是有个头陀,会些邪术,在郑成功军中骄纵不法。
  刘国轩设筵歌舞,乘其不备挥剑杀掉了他。我朝名相熊东园以为,刘国轩虽然投主不明,处事机断杀伐有度合道。李卫这么作是为国家君主,自然更为光明正大。
  “
  李卫最怕这差事办成,又要遭人非议攻讦,见朱轼和孙嘉淦都这么说,不禁高兴得脸上放光。雍正也深感欣慰,看了看表,笑道:“朕用贾士芳这些黄冠释流,不过万几余暇偶尔和他们讲道说禅,娱乐而已。这两年来朕身子不爽,只要医者能用药,从来不轻易传叫贾士芳。
  贾士芳几次为朕按摩,口诵咒语,天地鬼神都由他主持管辖,不经之言不臣之心已经溢于言表,是他自罹于杀身之祸。
  他要修己自隐敬天畏命,就在朕跟前侍医,何至于落到这一步?
  唉……不去说他了。
  明儿八月十五,你们几位是朕股肱,朕为你们单独赐筵。天色已经向晚了,弘历替阿玛陪一陪吧。“
  “是。”弘历忙起立躬身说道,吩咐高无庸传旨备筵,整
  理着案上卷宗,捡出一份呈给雍正,赔笑道:“这是今年秋决名单,刑部才送上来的。
  下头这一份粘单是云南巡抚朱纲的,请旨勾决杨名时。还有一份附件,说杨名时在云南邀结士民围攻督署衙门为自己请命,皇上先看着。儿子遵旨,没有勾
  决杨名时。因有这些新奏件,并请皇上圣裁。“雍正一边接过
  看,口中道:“朱纲已经有旨署理云贵总督,他是急着要得正差职!杨名时早已下狱囚禁,又怎能去‘邀结士民’?若是平日就‘邀结’了,不又恰证杨名时是清官?杨名时这人断不能杀,他的案子还要再看看,再复审。”
  朱轼和孙嘉淦原已站起身子的,见议说到这事,朱轼跨前一步,说道:“老臣愿意走一趟大理,复审杨名时!”孙嘉淦道:“臣根本不信杨名时会有贪污的事。”李卫笑道:“奴才也不信。奴才是参劾过杨名时的,当时觉得有理有据,但一直心里犯嘀咕,怕冤了他,奴才也以为另派钦差复查复审是正理。”
  “你们用膳去吧。”
  雍正摆了摆手,“这不是说说就清楚的,朕自有主张。”
  人们都退了出去,澹宁居九楹大殿立时显得空落落的,雍正看了一眼平时贾士芳为自己疗疾前打坐的蒲团,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怖,一阵心悸,身上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命秦媚媚:“把那个扔到后院烧掉,看引娣这会子作什么,叫过来和朕说说话儿。”
  秦媚媚去了一刻,
  果见乔引娣带着两个宫女过来。
  乔引娣是新封的嫔,头上戴着二层顶的东珠冠,
  朱毪缨络上衔的十七颗珍珠闪闪摇摇晶莹生光。身上还穿了一件石青色片金绿朝褂,彩兑上绘着云芝瑞草,全身上下簇新,走一步珠动佩摇叮咚乱响。雍正笑道:“这么一打扮,把头髻梳起,任谁也看不出你是汉人了。西偏宫已经造好了,现在正在丹垩修饰。这会子天晚,我们出去走走,顺便看看你的宅子,好么?朕今儿杀了那个贾士芳,心绪也有点不宁,想疏散一下。”
  “啊!
  贾士芳死了?
  “乔引娣惊愕得张大了口,半天才道:”怪不得秦媚媚方才去烧那个蒲团!“雍正笑道:”杀他,是因为他有罪。有什么惊怪的?
  过了中秋,朕还要勾决几百死囚。
  非惩恶不足以扬善,这就是孔子的章程。走吧走吧,不要想这件事了。
  贾士芳一个出家人来侍候朕,不晓得韬晦深藏,却借机会掌握朕——他要朕好朕就好,要朕病就病——这样的人当着不可怕么?“雍正说一句,乔引娣念一声佛,说道:”我不是怕,是想着这人生不可捉摸……大前天见他,他还有说有笑,说我和娘就要见面了,转眼儿几天,他已经伏法了……“一边说一边随雍正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殷红的晚霞像渐渐冷却的一块红铁,变得又灰又暗,几处云薄的地方,泛着死鱼肚一样苍暗的白色。
  一阵又一阵的西风,吹得满园竹树都在不安地摇曳发抖,影影绰绰像无数舞蹈着的黑影子。森凉的风时而扑面,带着浸骨的凉意,袭得人直打寒颤。雍正和引娣在苍色中绕着西偏殿看了,那殿还没有装饰好,工人们没用完的浆料、颜色桶杂乱无章地放在阶前。脚手架被风吹得吱吱咯咯作响,听得人很不舒服。雍正下意识地回头,见张五哥德楞泰两个老侍卫不远不近跟着,心里安宁了点。一边踏着花径走,一边问道:“你家还有什么人?”
  “娘、爹,还有个弟弟。”
  “你入京后,有他们消息儿么?”
  “自从打诺敏一案,我卷进去,和家里就失散了——家里人怕,也许地方官巴结诺敏欺侮人,待不住——后来我又连
  着遭事,只想……死罢了,也没顾上。前次内务府有人山西
  出差,我托他们打听,人还没回来……贾士芳虽不好,料事还是神的,但愿他说中了……阿弥陀佛!我娘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再隔几年,见面兴许都不认得了呢!
  “说着便拭泪。
  雍正被风砍得身上一阵阵发噤,把引娣揽在怀里,一边往回走,小声安慰道:“他要打听不出来,朕明儿写密谕给山西巡抚叫他查!你每年也有两千两银子进项,在这京里花五六百两银子能买一处上好的宅子。
  朝廷制度你不能随意归宁,但你娘每月照例能进来看你的……啊哟——这是什么?!“
  “什么?”
  引娣正听得受用入神,忽见雍正似乎绊了一下,俯身用手去摸什么,忙凑到跟前。
  雍正却吓得暴然后跌一步,引娣的手已是触着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
  只觉得是冰凉粘湿,水桶来粗长的东西,还在蠕蠕而动。她叫了一声“老天爷”
  !
  身子一软就瘫了下去……
  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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