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 - 二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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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 - 二月河-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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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礽进来了,他刚去了一趟东寿堂后的偏宫和郑春华幽会了一阵子,柔情蜜意地正得趣,何柱儿跑去禀说了康熙的旨意,这一来就是没事,也必须来一趟了,胤礽意兴阑珊地进了勤懋殿,见武丹和穆子煦也正,怔了一下,打千儿道:“儿臣给阿玛请安了!”
  “你来了也好!”康熙一笑,指着绣龙瓷礅命胤礽坐了,说道:“朕想问问,户部的差使到底办得如何了,胤祥的总帐房已经撤了,不知如今清出了多少银子?”胤礽听是问这事,松了一口气,欠身说道:“估约清出四千来万。”“不要估约!”
  康熙说道,“到底是多少?”胤礽胆怯地看了一眼康熙,无可奈何地咽了一口唾沫,说道:“三千九百万吧。这事揽总儿的是胤禛,原来库存八百七十万,如今是四千八百万。是胤祥给胤禛回事儿时儿子听到的。”
  康熙听了没言声,起身支颐沉思了一阵,说道:“四千八百万,这是个不小的数儿了,你们办差难,朕心里清清楚楚。
  不过有些事情,你该早点回朕,比如胤誐卖家产,弄得风雨满城,又大闹八月十五,朕连节也过得不受用。皇阿哥是宗室里最亲贵的,太失体面了也不好。”胤礽忙起身赔笑道:“前阵子儿臣只忙着谳狱的事,没想到就到这地步儿,这是儿臣的疏忽。”康熙点头道:“你有你的难处。这不是要帐的过失,显见是胤誐借题发挥,故意跟你打擂台。可说道底,他是你的亲兄弟,要能未雨绸缪,先和他见面谈谈,何至于到这地步儿?”
  “是,阿玛教训的是。”胤礽忙道,“昨儿的事都怪儿臣……”“不都怪你。”康熙打断了他的话,又道:“也有胤祥的份儿,追比得太苛了。不怕招怨是好的,但也不能学小家子放贷讨债,应该有个变通之法嘛。一死就是几十个朝廷命官,叫后世人怎么评你这个太子?比如魏东亭欠债,你跟朕几次南巡,不知道他的钱是怎么花的?怎么朕亲笔朱谕给魏东亭,叫他缓缴欠银,南京通政司衙门还是一日三催?要不是这么逼着,魏东亭就死得这么早?”胤礽想了想,这件事他是有责任的,忙道:“这事情儿臣知道。当时儿臣还写信给南京藩司,他们回信说,密折他们见了,但密折朱谕不同于明发诏旨或廷寄,过后必须缴还皇上,他那里空口无凭,没法跟四爷十三爷交待——既这么说,皇上下一封诏书,就免了魏东亭、武丹、穆子煦、曹寅他们的债,不就结了?”
  康熙冷笑一声,说道:“你何其省事!单这几个人欠债,朕早就免了,还用你来说?多少人眼巴巴存着这份侥幸心,等的就是这份诏书!夫天下社稷,乃公器也,你做了几十年太子,不懂这个道理么?”胤礽抬起头来看了看康熙:既不下明诏,又要变通,不能叫人有侥幸心,又不许逼得太苛……他当真不明白康熙的“圣意”,但只好口中答应道:“儿臣勉力去做。”
  “好吧!”康熙说道:“就是这。你知道么,曹寅也病疟疾。叫大内药房去人送金鸡纳霜,直送江宁织造司。胤祥那边朕已经告诉他,代武丹和穆子煦告假了。朕许久没有出宫散散心,有这两个老货陪着朕,就算你们尽着孝心罢了。”
  胤礽糊里糊涂辞出来,心里直犯嘀咕:清理户部的差使,自从胤禛代他清帐之后,原是有些兴头的,没想到康熙面儿上几次夸奖,心里竟有这许多的不然!魏东亭死了,穆武两个人还不知向皇上密陈了些什么,要再死了曹寅可怎么好,回到毓庆宫,已是辰末时辰,却见师傅王掞、长史朱天保陈嘉猷正在翻阅各地递进来的奏折,他满腹心事地颓然坐下,吩咐道:“端碗参汤来!”王掞三个人早已站起身来,见胤礽气色不好,朱天保刚要问,胤礽便道:“我的奶兄凌普从承德来了,进来过没有?知会太监们,凌普安置下来,就叫他进来见我。”
  “他们住南横街东夹道的宅子了,方才进来请安,太子爷不在。”陈嘉猷是个腼腆人,柔声细气说道,又问:“太子爷见他有事?”
  胤礽接过参汤喝了一口,嫌苦,把碗放在案上,透了一口气说道:“他是我的家奴,虽说在外头办差使,到底错不过这个礼去。他、还有托合齐他们,还该进来侍候。”王掞听了,在旁说道:“凌普如今在承德已经做到都统,还有托合齐、齐世武、英斌,进京是见皇上述职的,他们虽是家奴,也是朝廷大员。您是太子,不同别的爷,就便要见,也得有个规矩体统,太子跟前还少了侍候的人了?必要听他们进来当值,才算尽了主仆情分了?”王掞严刚方正,崖岸高峻,康熙就是看中他这一点,特简他来做太子太傅,循遵师重道的礼,其实带着管教的味道,胤礽于百官之中,最不耐烦也最怕的就是这位从来不苟言笑的清癯长者。听他出来谏止,心里不是滋味,却不敢发作,只一笑说道:“师傅,凌普是我乳兄,托合齐他们,还有兵部尚书耿索图,都是多年的老人儿,常进来见见怕什么?”
  “不是这一说。”王掞脸上毫无表情!上次巩善进京,太子请他们几个来宫中聚饮,外头人就啧有烦言,说太子亲近私人。御史们虽说没敢动本,但就有闲话,就于太子不利。”
  胤礽冷笑道:“师傅,听那起子小人犯舌头做什么?我心中至公无私,堂皇正大地见见自己的奴才都不许么?”朱天保等他话音一落便顶了回来:“太子是皇储,揽天下才,弘天下用才是正理。他们在外做官的奴才,把差使办好,不过落个‘该当’,些微一点毛病,别人都瞧得清清楚楚。他们没事一趟趟进宫走动,好么?上回万岁还说,‘这耿索图是怎么回事?兵部放不下他么?总见太子做什么!刊这瓜田李下之嫌,不可不留意!”陈嘉猷也跟着说道:“还是不见的好。”
  胤礽没来由随便说一句,便抬得几个人异口同声反对,又好气又好笑,因道:“罢罢!不叫他们进来还不成么?”说着便要起身,“我去一趟四贝勒府。”朱天保忙道:“太子,这是方才上书房送过来的急件。阿拉布坦在准噶尔出兵喀尔喀蒙古,车臣台吉抵挡不住,西宁将军请调兵防护,还有粮秣军饷出项,一大堆军务,请过目。”胤礽满不情愿地坐下一件一件看,却是有点意马心猿神不守舍,脑子里一会儿是郑春华,一会儿是康熙,还是穆子熙、武丹,忽又想到叫太医院的贺孟俯配药,可不能叫眼前这几个人知道了……朱天保道:“太子,您今个儿似乎有什么心事,看上去有些烦躁不安?”胤礽“啪”地将案卷向案上一甩,冷笑道:“我倒有心事,只没人安尉也是枉然!真不知老十三在户部是怎样折腾,胤禛一味只由着他的性子胡来”说罢,将康熙方才接见的话说了,完了叹道:“清理这差使得见好就收,万万不敢再出人命。今日闹得欢,不防头日后拉清单么?我最怕皇上变心,如今果不其然!”
  “皇上说的变通,未必就是变心。”王掞沉思着道:“如今帐收回了九成,又到节骨眼上,太子你得立定主意,你一软,不但四爷十三爷里外不是人,好容易开创的局面就完了。”陈嘉猷皱着眉头道:“皇上疼怜体恤老臣,他要抚慰人,不发作自己儿子发作谁?太子千万不要疑到别的上头。”朱天保十六岁中进士,十八岁选在东宫,一心一意要辅佐胤礽为一代令主,自己自然也就成一片名臣,所以说话坦诚耿直,毫无避讳:“太子爷,不能听风就是雨。您为国之储君,于臣下也则君,于皇上也则臣。皇上天禀聪明,圣心高远,越是这样,您越要拿出器宇。我们光明正大,即便是皇上,说的是,凛遵照办,或有不是,该犯颜直谏也当仁莫让。这么疑前虑后可怎么得了?”
  胤礽腾地红了脸。他不便当面驳王掞,见这两个小臣也如此放肆,心中不禁光火,霍地立起身来:“我怎么疑前虑后了?又怎么不‘光明正大’了?连见见我的家奴,你们先就有一车的闲话,你们倒不疑前虑后?朱天保你狂什么?我的大世子比你还大一岁呢!”说罢气咻咻拂袖而出。   
 
  
第十九回  庸太子中流辍桨舵 邬思道智鉴识皇心
 
  胤礽一出宫便乘轿直趋雍王府,想着诸多不如意事,他坐在轿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外间传言废黜太子,他是早有耳闻了,没想到自己身边的近臣也轻信这些谣言,动辄就危言耸听。康熙四十二年索额图谋逆,是背着他干的,这件事经大理寺、刑部和理藩院审结,由张廷玉亲自鞠谳,早已是定论。所以事完之后,康熙在乾清宫单独召见,胤礽造膝叩诉密陈之后,父子抱头大哭,指天为誓永不相负。可笑外头人不知情,就此便出生无限的心事,每逢他主持出事,总就不如昔日那样一呼万应。他心里恨恨地想着这些兄弟:老大是奸相明珠的外甥,轻狂浮躁;老三只晓得结交文人,吟风弄月是好手;老四呢?只知埋头事务,胸无大志;老五老实得话都说不利落;老六除了下棋玩鸟,任事不理;老七早死;老八——只有这个老八堪称劲敌,和老九老十老十四勾连上下,似乎野心勃勃,但他从来没有单独办差,何来统御全局之才?
  其余那些小弟弟,不是乌眉灶眼就是乳臭未干……废了自己,谁能承担这太子重任?一路胡思乱想,已过北定安门到了雍郡王府。胤礽刚下轿,便见西边又来一乘金顶绿呢大轿在门前落下,闪眼看时,却是三阿哥胤祉呵着腰出来,因笑道:“原来是老三啊!我想着约了老四一同去松鹤山房,看看你又买了什么珍版书,不想你也来了。”
  “是太子爷”胤祉一怔,忙上前请安,笑道:“我还想约老四进去请安呢!都想到一处了。”胤祉今年三十一岁,秀拔挺立如临风玉树,十分潇洒恬静,说话娓娓而言,显得从容稳重,二人正说笑,高福儿早迎了出来,磕头请安笑道:“门上说有客,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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