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令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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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先令蜡烛-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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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米想不通,怎么有人可能在承受到像玛塔·哈洛德这般全副集中的注意力时,
还能浑然不觉。他就坐在那里,缩着脖子动也不动,而玛塔明亮的眼神则直接射向
他头部侧边。看来只要集中意念就能令人转头的说法全是唬人的。但无论如何,玛
塔秘密的兴趣究竟所为何来? 一定是秘密的。因为被帽缘遮蔽,身旁的男伴看不见
她的眼睛,而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其他人的眼睛都在看着讲台。殊不知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她肆无忌惮地让自己的视线直盯着哈默。原因何在? 她对他有什么“兴
趣”吗——如果是的话,这个兴趣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或者是,尽管那天晚上在她
家的时候,她说的话一直护着他,但她心下也怀疑杰森·哈默可能是凶手吗? 吉米
看着他们两个人,整整看了将近十五分钟,脑海里充满各种猜测。他一再转眼去环
顾这爆满的小厅,然后再回来看他们两个。别处还有很多有趣的事,但都比不上这
里。

  他想起那天有人提到哈默和克莉丝汀·克雷之间的关系超乎友谊时,玛塔的反
应是断然予以驳斥。那代表什么意思? 她自己喜欢他吗? 喜欢到什么程度? 玛塔‘
哈洛德这种人能喜欢一个人到什么程度? 到了将情敌除之而后快吗? 他发现自己开
始在想着玛塔的游泳技术好不好,连忙重整自己的思绪。十五分钟前他还嘲笑过自
己居然会把玛塔想成那种性情激烈到会去杀人的女人。当时那个念头显得再荒唐不
过呢。

  不过那是在他发现到她对哈默有兴趣——某种奇怪的,近乎执着的兴趣——之
前的事。假设——纯粹是假设,好打发那个女人没完没了穷聊星座的这段枯燥的时
间——玛塔爱上了这个叫哈默的家伙,如此一来,克莉丝汀就是她的双重对手了,
不是吗? 克莉丝汀所得到的地位:攀上艺界最高枝,必然是玛塔——尽管她那浮夸
而漠然的时髦外壳——甚至愿意自断右臂去换取的。太多次玛塔眼见顶端已然在望,
无奈所倚靠的树枝却应声折断,让她掉落下来。无疑地,玛塔要的是演艺事业上的
成功。

  她也的确苦恼地嫉妒过——尽管话说得很好听——那个内地来的小女工惊人而
且似乎得来太过容易的成就。五年前玛塔就已经非常接近她现在的地位了:名望、
成功、财富,样样不缺,最高枝——那个叫人捉摸不定、眼花缭乱的最高枝——也
已然在望。但这种在望的状况却持续了五年。就在这时候,某出百老汇音乐剧里一
个名不见经传的舞者,却一路又唱又跳又演地登上了巅峰。

  如果说,玛塔提到克莉丝汀时的那些好话只不过是应付的辞令,也没什么好奇
怪的。假如克莉丝汀不仅拥有她觊觎已久的地位,还拥有她想要的男人,会怎么样
? 足以让玛塔·哈洛德怨恨得想杀人吗? 克莉丝汀溺水的时候,玛塔人在哪里? 想
来应该是在葛洛维纳广场吧。反正她常常在圣吉姆斯那个广场上演出。不对,等一
下! 星期六那天晚上不是有人提到什么她出远门的事吗? 那时说的是什么来着? 想
一想,想一想。她说到什么女演员的工作很辛苦,克莱门斯不是奚落她说:“是啊,
真是辛苦得很。还有一个礼拜的假可以忙着玩遍欧洲大陆呢! ”然后她说:“哪有
一个礼拜,克莱门斯! 才四天而已。而且女演员就算摔断了背脊说不定都还要上台,
但有牙龈脓肿的话就万万不行了。”克莱门斯说牙龈脓肿也没有妨碍她到杜维尔痛
快地玩一趟。她一听,说道:“不是杜维尔,是勒托奎。”

  勒托奎。她就是去了那个地方。她还及时回来参加了周六日场的演出。他们谈
到她受到的接待,那个“房子”的大小,以及那个生气得要命的替角。她回来之前
是在勒托奎待了四天! 克莉丝汀遇害时,她就在勒托奎,英伦海峡的对岸。 “如果
天下父母对儿女的星象,都能像注意他们的饮食一样用心的话,”莉蒂雅说着,声
音像麻雀一样刺耳,也同样在耳边挥之不去:“这个世界就会比现在美好多了。”

  “勒托奎! 勒托奎! ”吉米内心欢腾不已。现在他终于得到一些眉目了! 在那
个不祥的早晨,玛塔·哈洛德不但与克莉丝汀近在咫尺,而且她还拥有能轻松越过
那段距离的工具。

  勒托奎敲开了他的回忆之门。当时克莱门斯和她还有吉米在一个角落里的鸡尾
酒柜旁边,她回答着克莱门斯提出的一堆无聊的问题。听起来她是和某人一起乘坐
私人飞机去的,回来也是同样的方法。而那飞机是水陆两用的! 在雾蒙蒙的早晨,
一架飞机停在沙丘上,或者停在海面上,一会儿就离开了,它的出现未曾为任何人
所察觉,除了一个孤独的泳客之外。吉米非常肯定,仿佛能看见那架飞机像大鸟一
般从雾中现身,然后降落在水面上。

  驾驶飞机的人是谁? 不是哈默。哈默一直没有离开英国。所以警方才会对他那
么有兴趣。哈默出现在现场的机会太多了。他有不在场证据,但是吉米不知道那个
证据究竟有力与否。警方实在是太他妈的神秘兮兮的。总之,他已经找到一条警方
没有想到过的线索,尽管他们老是吹牛自己多有效率。玛塔是格兰特的朋友,所以
他会忽略她是很自然的。他没看见她盯着哈默看的样子,就像吉米现在所看到的;
他也不知道飞机的事,吉米敢赌咒发誓。那架飞机让一切都改观了。

  而如果这个案子和飞机有关的话,那涉案的就有两个人了。那个驾驶员,就算
不是共犯,也必定算是参与的从犯。

  此刻吉米的心智活动停了下来,以便歇一口气。他讶然沿着那几排盛装出席的
安静听众看下去,最后将眼光放在中排上那个时髦的黑白色身影上。到底这个熟悉
的影像和他刚才脑海中想像的情节有何关联? 这才是真正的玛塔·哈洛德,时髦、
高尚而沉静。何以他会任令自己的心智将她贬入如此苦闷、绝望的境地? 但是她依
然不时注视着杰森,她的眼光落在他身上的时间比落在莉蒂雅身上还久。在那张毫
不设防的脸上,有一种东西将真正的玛塔,与他的想像力所创造出来的幽灵般的玛
塔结合为一。不管她有可能是什么样的人,毕竟玛塔·哈洛德是能够进发强烈情感
的。

  一阵噼哩叭啦如骤雨般的声音打断了吉米的思潮,是手套相击所发出的礼貌性
掌声。显然莉蒂雅已经完成她的结束语了。吉米如释重负地叹口气,伸手去摸他的
帽子。他想赶快到外面去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做。自从老魏林顿把他如何将老婆打成
肉酱的故事让他独家采访以来,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兴奋过了。

  但是接下来似乎是回答提问的时间。济慈小姐一边啜着开水,一边露出和蔼的
笑容,等待听众捡取她的智慧。某个大胆的家伙起了头之后,各种问题迅即蜂拥而
至。有些是轻松逗趣的问题,对会场里温暖的空气、莉蒂雅的声调和稍嫌沉闷的演
讲内容感到有点厌倦的听众,此时轻松地笑了起来。不久问题愈来愈尖锐,后来半
数以上的听众都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来——那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出现了:济慈小姐
是不是真的精确预言过克莉丝汀·克雷的死因? 接着是一段错愕而焦急的寂静。莉
蒂雅简洁地说,比她平常说话的方式更有威严,是真的如此,她确实经常根据星象
而准确地料中未来。她还举了几个例子。

  受到气氛愈趋融洽的激励,有人问到她在算命的时候是否有第六感帮助。她准
备回答之前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听众浮动的脑袋和手脚恢复平静,每双眼睛都充满
期待地望着她。

  “是的,”她终于开口:“是的。这不是我想讨论的重点。不过有好几次,没
有理由的,我知道事情就是那样。”

  她说到这里,似乎在犹豫着,然后突然往前走三步来到讲台边,那动作之突兀
急躁,让人误以为她还要再走到台前的空气中。“而且有一件事是从我一踏上这个
讲台开始就知道的。杀害克莉丝汀·克雷的凶手,现在就在我们这个演讲厅里。”

  有人说,如果你拍一封“事迹已经败露,快走”的电报给一百个人,九十九个
人看了会立刻抓起牙刷往车库跑。

  莉蒂雅这句话实在太出人意料,而其真正的含意又是如此骇人,以至于一时间
出现了一阵茫然的寂静。接着骚动开始,像乍起的飓风开始席卷棕榈树林一样。座
椅被推开后发出的尖叫般悲鸣,在全场迅速高涨的喧哗声中仍清晰可辨。随着愈来
愈多的椅子被推向两旁,场面也跟着愈发混乱,焦急着要抢到门边去的人也就愈加
惊慌。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在逃什么,大部分人的出发点只是要逃离一个紧张的情
势。他们所属的阶级,痛恨“举止笨拙”,但是眼看要穿越东倒西歪的椅子和挤成
一团的人群才能到达门口,使他们亟欲逃离的本能不断升高,到了类似恐慌的地步。

  主持人说着一些安抚人心的话,试图缓和局面,但是根本没有人听得见。有人
走到莉蒂雅跟前,吉米听到她说:“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噢,我怎么会说出这种
话? ”

  他走上前去打算爬上讲台,浑身上下的记者细胞都在期待中兴奋不已。但是他
才刚将手扶在讲台边准备跳上去,就认出了陪同莉蒂雅出席的那个男伴。他是《信
使报》的人。这时他才想起,她现在还是《信使报》的财产。她会对他开口的机会
是百万分之一,在这样的胜算下,实在不值得这么费力。毕竟还有更好的猎物。莉
蒂雅爆出那句惊人之语时,吉米嘴巴张得老大,等他把下巴归位后,急忙转头去看
看那两个人如何自处。

  玛塔面色颇为惨白,笼罩着某种激愤之情。她是最先站起来的几个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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