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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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毒-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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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舍的东邻是一片海子,传说文革时,一个俊俏的年轻人在里面寻了短见,他和当时厂委书记的女儿在海子边做爱时给人看到,书记一家告他强奸,闹了起来,于是,这风流的小伙子畏罪自杀。至于是否真的强奸众说纷纭,随着年代久远已无人问津。书记一家已经搬走了,听说他那女儿后来得了一种怪病,在一个夜晚死在睡梦里。

  妈妈不让我去那海子里游泳,吓唬我说那强奸犯变的水鬼会拉我的脚,我和小伙伴们才不管这一套,照常从厂托儿所的院墙上爬过去那海子里畅游一番,却是没有一个人淹死在里面,不过现在是没有孩子在里面游泳了,这孩子已经污染的连鱼虫子都没有了。

  没有人游泳了,却又淹死了一个人,是厂托儿所的一位阿姨,托儿所就在我家后面那排平房的东端,四间平房,院子很大有一架滑梯和一部转椅,翻过东面围墙就是那水面斑斓的海子。那位阿姨我见过,由于她的自杀所引发的振动,三年后她的模糊印象还储存在我的脑海里,隐约记得她喜欢穿一件淡青色上衣,长相是比较端正的,细节我已经忘记了,但是有一点总是十分清晰:她的眼神是那么飘忽空洞,仿佛已没有了灵魂。她的死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多感叹她的想不开。只有有些痴呆的刘老太太不断重复着说那阿姨让那男鬼拉到海子里去了,有几个老太太是相信她的,劝说着亲友不要把孩子送到这间托儿所里。我才不信她,一个80岁的老太太无论如何也爬不过围墙的,又没有透视眼,如何看见鬼拉她,又是老年痴呆,哼。

  托儿所半年前搬走了,这是亏损的厂子做的一件好事,我想绝不是因为死过人。新托儿所是重新粉刷的旧办公楼,两层小楼,玩具都换了新的,刚开始对外营业就吸引了许多外单位的家长。

  旧托儿所的旧转椅旧滑梯仍然摆在院子里。有时隐隐约约听见那转椅吱吱嘎嘎的响着,或许上小学的孩子们爬过院墙去玩吧。

  旧托儿所闲置了一个月多,就住进了一位大眼睛的女孩子。

  我见到她第一眼就爱上了她。

  当时我在路口的小吃铺吃早餐,正为昨晚没有完成作业而犯愁,绞尽脑汁想一条冷门的令人信服的谎言,班主任那犀利的目光在脑海不断闪现一次次击碎我的谎话,我憋得只想鼓起鼠胆大叫一声:我讨厌上学。

  这时,“喂”一个甜美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我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从对面的桌子出现,原谅我头脑迟钝的用了这么俗的形容。从小我就喜欢大眼睛的女孩,十二岁时我就明确的认为眼睛是女孩子最迷人的地方,美丽的大眼睛更具杀伤力。这是比关之琳的眼睛美丽得多的大眼睛,还伴着一个甜美的微笑。我晕了,全身血液一起冲到脑袋上,犀利的班主任在脑海立刻死掉,我不知所措的点点头。

  “你好,小兰!”

  这句问候在那天以后总冲到我的唇边,我暗地里反复练习着,像一位从来没有上过电影的小角色练习唯一的一句台词一样,然而这一句却从未对她说出过。

  当时这句问候是从在我身边经过的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孩嘴里发出的,她是我们宿舍的,她笑哈哈的如一只灰母鸡走向一只美丽的孔雀,并坐在她身边。

  小兰这时是冲着我笑了,大眼睛忽闪着,带着顽皮,随后“咯咯”的笑起来,并小声向灰母鸡低语着。灰母鸡回头瞥我一眼也笑起来。

  这灰母鸡真是幸福,在重点高中上学,又有着这么美丽的同路。

  那个早晨小兰的大眼睛像美丽的朝阳照亮我心里荒凉的夜色,我害上单相思了,每天早上都偷偷注视她,并且骑车尾随她俩一段路,再绕远到我的高中,那句问候始终没有说出口。

  半个月后我患肝炎住院治疗。在病房里,我日日夜夜想念着她,她开朗的笑声明媚的大眼睛总让我一阵阵甜蜜。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羞涩,而是自得其乐的回味着他的音容笑貌,不断向父母拐弯抹角的打听她的消息。

  原来她是厂里王科长的表妹,家在江西,她妈妈送她来这里读高三,王科长把她安置在托儿所。我妈妈说:还不知有什么事情,把个女孩子独自放在那地方,定是王科长的丈夫不安分!我妈妈总说那地方不干净,因为死过人的。爸爸说:不要胡说,都是老邻居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再说那女孩放假总是在王科长家吃饭的。原来她中午晚上是在学校吃饭的。我更倾向于相信妈妈所说的,她表姐夫可能欺负她,正可以增加我对她的同情,我于是常常无端的幻想着给她关怀。

  一个月后我出院了,班主任不接收我,说拉下的课太多了,又有肝炎,还是休学一年吧。这令我高兴,我终于可以不用上学。

  出院后第一次见到她,我被她的苍白所震动。苍白的面孔,忧郁的眼神,背着沉重的大书包,就那么缓缓的从胡同走来。独自吃过早餐,眉头紧皱的骑上自行车向学校而去。灰母鸡和她断交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就从小吃铺经过。我坐在那儿,心里难过的很,我想要关怀她,然而想到我的病的传染性,我陷入了痛苦中,幻想着我对她说:我有肝炎,我喜欢你不想传染给你。

  一天里只有早晨可以看到她,晚上爸爸是不允许我出去的,我估计到晚自习放学时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关了灯,从后窗户向外望着。隐约听到车轮声和脚步声,然后她匆匆的身影在窗前一闪而逝,就是这一闪,对我就满足了。这大约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几天我隐约听到她喃喃自语,内容听不清,从语气上听来,多是轻松,快乐的,有点像和某人在亲密的交谈,然而我仔细看过,决没有人,只有她和她的影子,于是我想她或许在背功课或许和自己的影子说上两句吧。我渴望成为她的影子,听她和我交谈。

  早晨,我用我的快餐杯在小吃铺吃着早餐,妈妈不让我出来吃我固执的没有接受,父亲倒是大度的允许了,只叮嘱我不要传染上他人,我也最担心传染上她。

  许多次我总想试着对她说:你好小兰。然而总是脸上热热的说不出口,任她和我擦肩而过。几天来,我发现她脸上苍白虽依然未改却是多了点喜悦,她的心情好一些了,我也觉得多了点快乐。我是如此认真的注意着她的变化,并为她的一点点变化而思绪万千,与日俱增的和她交谈的渴望折磨着我,我不断的自责自己的羞涩,一次次的下着向她说说话的决心,然而每一次都功败垂成。

  这天早上,天阴沉沉的,一股股初冬的寒意袭来,她到小吃铺格外早,整个铺子里只有我们两个顾客。我发现她的眼圈有些红肿,仿佛哭过的样子。我注视着她,许多问候的话冲到嘴边,欲言又止。她仿佛感觉到了,居然转过头,冲我微笑一下。我的心抽搐一下,天呀,她的微笑竟然是如此忧郁,我也对她微笑一下。她转过头吃了两根油条喝下豆浆,看一下表,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来看着。

  顾客多了,小吃铺里很吵杂。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放下书,看一下手表,抓起书包,结了帐,快步走出去。

  那本书被遗忘在桌上。我过去想拿起书,又转身向老板要了张餐巾纸,包住书拿起,追出店外,已不见她的影子。这是一本数学辅导书,里面有她的字,很清秀,像南方的山水。一张照片从书中滑落,隔着餐巾纸拿起,照片上她甜蜜蜜的依偎在一位中年妇女的身边,那妇女长得和她很相象,一定是她的母亲,展现着柔和的微笑,两人置身于一处花园里,花们迎着她美丽的笑脸。我豁然明白,她在想家啊!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戴着手套,翻着那本书,看她的字看她的照片,忽然我看到在书的封底有一些小字:我走到一条死胡同里,我看不到未来,我快疯了!

  我决定要为她做些什么,总有法子不把病传给她的。我为我的优柔寡断而悔恨。不管结果怎么样,我要为她做些什么。

  我从家里偷了钱,在街上转了一通,最后买了一只音乐盒,里面有一个可爱的卡通小人,音乐一响起它就欢快的跳舞。我希望这可以给她带来快乐。

  下午下雨了,细雨纷飞,妈妈说明天可能会变成雪。

  晚上,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带着书和礼物悄悄的溜出家门,等我回去爸爸一定会大骂我一顿的,不管他。我兴奋得躲在屋檐下等着她的到来。我想象着,她看到礼物后的笑容,一定是甜甜的,忧郁离她远去,她还是那么明媚那么亮丽。

  这仅仅是开始,我要告诉她我们做朋友吧,我要给他讲很多很多笑话,让她总是欢乐着。

  很晚了,还不见她的身影,我身上都要冻透了,许多人家熄了灯。

  忽然想起,可能因为下雨她不上晚自习,此时正在家吧。我走到她的胡同口,隐约看到托儿所里的院灯还亮着。我向里面走去。胡同里的人家都已经关了灯,黑乎乎一片。

  我走到托儿所门前,铁门,门口有一个小口,小口上垂着块儿铁片。

  里面传出她的笑声。“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哈哈哈…”

  原来还有别人。她欢快的声音伴着转椅吱吱嘎嘎的响声。

  是灰母鸡吗,难道她俩又和好了,如果是她我还敲门吗,我犹豫一下决定敲门,我要大胆些,不再害羞,我想象着她会对我说谢谢。

  “哎呀,哎呀,呵呵呵”又传出她欢乐的惊叫声。细雨纷飞中,寒气逼人,她竟然是如此快乐。仿佛对我的友好不是那么需要一样。

  我轻轻的推开小口上的铁片向里面望去。

  她给横抱着,一只手斜伸着紧紧的抓住什么,整个身子在半空中旋转着,短发飞扬着,灯光下美丽的大眼睛洋溢着幸福的沉醉,仿佛正注视着抱着她的人,欢快的说:“好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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