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极夏彦铁鼠之槛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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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极夏彦铁鼠之槛 上-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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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会见突兀地结束了。

  哲童不知不觉消失了踪影,刚才的僧侣们鱼贯入室,带领我们。
  “那个,老师……”
  今川独自悄悄走近老师。
  “若是方便,接下来能否稍微谈一下呢?呃,不会花上多久的。”
  “噢……”
  老师允诺他的请求时,房问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今川当然请求我的谅解。
  “关口先生,我等一下就跟上去,请各位先回房吧。”
  “啊,哦……”
  于是我走出房间,离开了理致殿。
  内律殿里准备了非常简素——或者说简陋——的被褥。因为冷得要命,我立刻盖上被子,却没有半个人睡着。
  时间比我想像的更晚,早已过了凌晨一点。距离起床时间连两小时都不到。鸟口只要睡着,不过十几个小时是不会醒来的,所以他根本不敢就寝。
  今川真的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
  在东摸西摸当中,早晨很快地造访了。
  听见喧嚣但肃穆的铃声,逐渐松懈的我不得不振作起来。
  早上的采访似乎已经事先决定好摄影地点和顺序,敦子和饭洼的行动没有一丝多余。鸟口也异于平常,机敏地行动。我和益田只是愚笨地跟在后头东奔西跑。
  然后……

  然后,我现在完全瘫了。

  “啊,怎么样都写不好。”
  敦子说道,坐着高举双手,“嗯”的伸了个懒腰。
  “关于坐禅,我们没有听到任何说明呢。昨天也是……”
  我想要回答“嗯”,却混在哈欠里,成了“呼啊”的声音。
  “要不要再去请教泰全老师呢?”
  “呼啊……小敦,这想法不错啊。那个人感觉最能够沟通。”
  又混进哈欠了。
  “老师,您要不要一道去呢?”
  “我?去是可以啦……不过你最好不要太勉强自己哟。”
  “可是照片拍了,要是事后忘记拍的是什么就不好了,而且我觉得趁着身在这种环境下,先把稿子写好比较好。”
  “拍照的时候我也在场,而且还有鸟口在啊。再说,要是怎么样都不懂的话,去问京极堂就好了。他大概都知道的。”
  “我不想麻烦哥哥。”
  “这样啊。但是我们还算是嫌疑犯,不把这位益田刑警叫起来,其实是不能任意行动的。”
  “可是今川先生和饭洼姐都擅自出去了啊。”
  “可是啊……”
  “我、我醒着!”
  益田硬是睁开充血的眼睛,猛地坐起来。
  “中、中禅寺小姐,那个,去老师那里吧。我也还有些事想请教老师,不问清楚之前,不能下山。”
  口齿不清。益田似乎相当勉强自己。或许因为是在敦子面前,他才逞强耍帅。相反,鸟口已经呼呼大睡,连嘴巴都张开了。我不免担心起他会不会流下口水来,鸟口也不想被敦子看见他那种样子吧。
  敦子则似乎完全没看见那种东西,精力充沛地说“那我们走吧”,灵活地站了起来。益田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摇摇晃晃地跟在她后面。我受情势所逼,无可奈何,刻意慵懒万分地站起来。
  外头还是一样寒冷,却格外明亮。
  敦子眯起眼睛说:“这么说来,今天早课的时候,泰全老师在吗?我好像没看见他呢。”
  “不清楚呢。和尚每个都是光头,从背后看也看不出来哪。被你这么一说,我也好像没看见。”
  老实说,我回想不起泰全这个人的长相。
  除了浮现在黑暗中的皱纹阴影外,没有任何印象。
  益田说道:“会不会是因为他年事已高,所以早上的念经可以免除?”
  “可是昨晚老师说他潜心在修行啊。”
  “那就是睡过头了吧。”
  “有可能吗……?”
  敦子稍微偏头眨了几下眼睛,她看起来有一点困倦。
  此时,响起了一道撕裂空气般的声音。
  几名僧侣把手交叉在胸前——这似乎叫做叉手——从旁边的回廊飞快地奔驰而过。虽然速度很快,却没有脚步声。跑法很独特。
  “怎么了呢?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是慈行和尚。”
  同样叉手放在胸前,疾行如风的慈行出现了。后面跟着两名侍者。法衣的袖子因吹饱了风而浑圆地鼓胀起来。
  慈行看到我们,登时停步。
  随从也说好似的停了下来。
  慈行人偶般的脸转向这里。
  一片惨白。
  “您是……益田先生吧?”
  “啊?是啊。”
  “请随我来。”
  “嘿?”
  慈行狠狠地瞪了我和敦子一眼,以响亮的声音说:“请随我前往东司。”
  “冬斯?冬斯是什么?”
  益田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般,露出没出息的表情向一旁的敦子求救。
  “东司指的是盥洗间啊,益田先生。”
  “厕所吗?为什么我要跟他去厕所……”
  “请快。”
  慈行刀斩般地厉声一喝,再次快步离去。益田心头有些烦乱,结果还是从回廊外陪跑似的赶上慈行等人。我和敦子面面相觑,也追了上去。

  因为不晓得该从哪里进入建筑物,结果益田也迟了许多,我们三个人同时抵达了那里。今川和饭洼也在。
  此外还有佑贤及常信。穿着作务衣及法衣的僧侣们杵在各处,一脸茫然。
  没有哪里不对劲,眼前的情景却十分异样。完全不像是戒律森严的禅寺景象。这里没有今早所见到的举手投足、全身上下皆自律甚严的僧侣们。总觉得被掏了个空,空气紊乱,无形的秩序已然崩坏。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益田问佑贤。
  “唔……”佑贤有如岩石般的脸变得更加僵硬,只是紧紧蹙眉。
  “怎么了?”我跟在今川旁边悄声问。
  今川只是缓缓摇头,一双有如橡果的眼睛睁得更圆。饭洼则像幽魂般伫立原地。我没办法,只好转开视线。
  走廊上并排着木门。这里就是东司——也就是厕所吗?内律殿里设有独立的厕所,所以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毕竟采访的范围并不包括厕所。
  最里面的门开着,慈行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慈行在发抖。
  益田推开两名僧侣,跑向慈行。
  “慈行师父,究竟怎么了?”
  慈行用冷彻得令人几乎背脊发凉的眼神俯视益田,然后比他的眼神更凌厉地说了:“不可饶恕。如此无秩序、无节操之事……都、都是因为你们……”
  我走上前去,敦子也跟上来。
  “都是因为你们扰乱了这里,才会发生这种事!”
  慈行歇斯底里地叫道,粗暴地捶打开了一半的门,将之完全打开。

  有如时代剧里出现的木制茅房。
  那里,长出了两条腿。
  一个人头下脚上地从头被倒插进去。
  衣服翻卷过来,完全软趴趴的两根棒子毫无意志地、邋遢地左右张开。青黑浮肿的皮肤简直就像假的。
  我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人体能够自然摆出的姿势。
  换言之……
  这是一具尸体。尸体的头部被狠狠地插进茅厕里,身体反折,使其维持平衡。
  地板有些破损,是因为被强硬插入至肩膀处的关系吧。
  仔细一看,还可以看见不自然地弯折的双手。
  好像是个老人。
  “这……”益田总算挤出这点声音。
  敦子喃喃说:“泰、泰全……老师?”
  “咦?这是泰全老师?”
  益田吓一跳似的一蹬,再踏出一步,做出屈身观察的姿势。
  “啊?啊,这……”益田挤出声音似的说道,站了起来,转回身子望向众人。“现、现场维持着发现当时的状况吗?”
  声音变调了。
  “发、发现者是……呃、这……”
  没有任何人回答。没有人发出只字片语,益田孤立无援。
  “益田先生,这里交给我,快、快去请求支援……”敦子说。
  “是、是啊,拜、拜托你了。要、要确保维持现、现场状况。我马上回来。”
  “愚蠢!”慈行大声说道。
  益田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而我只是凝视着昨天我还称呼为老师的两条腿。


  *


  消防团生活三十六年间的回忆

  大正六年,我加入温泉村消防组第二部,尔来三十五年余,皆担任持筒小队长,此次退团在即,笹原翁邀请我为文以兹纪念,因而有此疏陋之文。
  今年,我们消防团终于配备了运送消防手的小型卡车。如此一来,可大幅缩短赶赴现场的时间,应该能够更确实地进行灭火与救援行动。
  战前,消防团被称为消防组,消防员的打扮也是法被'注'加上缠腰布,宛如武打戏剧照上的打火兄弟般英勇帅气。战争期间,消防组改名为警防团,负责后方村落的安全。当时正值国家非常时期,服装也变得较为朴素,但装备依旧,令人甚感不安。
  注:一种日式短外衣。
  与当时相比,现今已有长足进步,实令人欣喜万分。
  虽不愿归咎于装备之故,但是山里与山脚下的城镇不同,难以迅速移动。不仅如此,也有许多地区无法确保水源充足。
  因为以往所使用的都是大板车。将唧筒放在大板车上,奔走于崎岖不平的箱根町村,需要极大的劳力。上坡时须以绳索在前方牵引,人在后方推行,困难重重,然而更棘手的是下坡时,必须反过来用绳子从后面拉住,小心不使其滑落,缓缓地下山。若是慌了手脚,使车子滑下山坡,不仅会弄坏唧筒,更会使拉、推车子的团员受伤。
  不仅辛苦万分,更是危险重重。
  抵达现场之后,团员便轮流压唧筒喷水。到了战后,消防团配置了TOHATSU唧筒'注一',但当我还执行现场勤务时,使用的仍是手动唧筒。这也是一件苦差事。即使在冬天,也会累得满身大汗。大家都非常拼命,但是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有时候仍然无法顺利地进行灭火行动,令人懊恼。
  注一:TOHATSU株式会社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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