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与西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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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与西厂-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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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皇帝无法抗拒,只好饶了乃王。但死罪好饶,活罪难饶,次日下旨命乃王去古长城脚下的深山里读书思过,面壁反省。


第一部分第6节 乃王返京(2)

    乃王带着全家老小、家仆保镖,由御林军“护送”着来到此地,住进了一个指定的处所。成化皇帝没有说这是“圈禁”,因此并未派兵看守。但是,乃王估计通往外界几十里外的各要道哨卡肯定得到命令,不许他越雷池一步。因此,他难得出门活动,偶尔出来一趟,也走不远。今天,他觉得心里闷得慌,便带了保镖骑马奔出七八里地,还去五通镇喝了酒,这是半年来最远的一次外出活动了。巧得很,他在酒楼遇到了云珠子,寻思此人道行颇深,何不请其为自己推算一下前程凶吉。乃王身份特殊,处境更特殊,他不敢造次,生怕在酒楼里推算会给自己惹祸,因此便邀云珠子去自己的“王府”推算。    
    当下,云珠子随乃王骑马出了五通镇,这回是径直返府,不从长城走,而是沿着长城脚下的一条黄土驿道飞马而去。老马识途,行了一程,马儿不用人拉缰绳,自己拐上了一条碎石小径,踏着碎步朝一座树林小跑而去。穿过树林,迎面是一座不高却很陡峭的山,山坡前有一个小村落似的山居建筑群,这就是乃王府。    
    这是一个废弃不用的驿站,进了青砖门楼,便是一个很大的四合院,一面是院墙,三面都是房间,被新主人用来安置下人和堆放杂物。面对门楼的那个位置,是一条过道,过道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推开小门,里面另有一番天地。    
    这是一块凹地,中间有一个五六亩见方的池塘,塘中有一个仅一个亭子大小的池心岛,与两侧岸边有石板桥相连。池水清冽明净,游鱼卧底,清晰可见。水面上涟漪荡漾,波光粼粼,清人眼目。池塘四周崖岸上长着许多株垂杨柳、龙颈柳,若是春天到此,必定可见一番千丝万缕娑娑生姿的景象。沿岸过池,对岸七八间石屋砖舍参差错落,中间三间的石檐斗拱上,悬着一块泥金黑匾,上面三个字是当今圣上御笔亲题:“省心斋。”    
    云珠子笑着赞道:“好去处!”    
    乃王拱拱手:“先生请!”    
    两人步入客堂,分宾主坐下。云珠子隔着茶几朝乃王拱手道:“公子爷怎么称呼?”    
    乃王正要回答,不料手一动,把身后墙上挂着的一枝雕木手杖碰落在地,他弯腰拾起,随手在地下画了一横,笑道:“先生善测字,以此字可推断否?”    
    云珠子低头一看,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站起来冲乃王连连拱手:“贫道失敬了!”    
    乃王也是一惊,问道:“先生何故如此?”    
    云珠子指着地下:“地为‘土’也,‘土’字上画‘一’,为‘王’字,以此推断,阁下定是封王之人!”    
    乃王叹服:“先生真神人也!不瞒先生说,我是当今圣上的堂弟、乃王朱见济。”    
    云珠子躬身行礼:“贫道拜见王爷!”    
    乃王摆摆手:“先生不必拘礼,请坐!看茶!”    
    一个丫环款款走进来,奉上香茗。那茶具,皆是大内之物。    
    云珠子喝了几口茶,问道:“王爷为何居住此山野之地,莫非是想隐居?”    
    乃王苦笑道:“此是奉旨照行,别无他意。”遂把成化皇帝欲诛除自己的经过说了一遍。    
    云珠子听后嗟叹道:“唉——帝王之家,倒还不如僧道之门清净。……唔,王爷召贫道至此,莫非是命贫道推算前程凶吉?”    
    乃王笑道:“孤家正有此意。”    
    云珠子听着,迟疑道:“帝王之命,皆为天上星宿,难推休咎……”    
    “先生本领非凡,定能推算,孤家拜托了!”    
    云珠子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贫道和王爷此番相遇,也是天意,那就试着看看吧。只是有言在先,贫道是以四海为家的出家人,走的是江湖之道,说话口冷,还望王爷多多包涵!”    
    “先生只管道明便是,孤家绝不见怪!”    
    云珠子想了想,说:“请王爷先写个字测测看吧。”    
    乃王皱眉思忖片刻,以手指蘸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乃”字:“就以孤家的王名之字吧。嗯,这个字难拆?”    
    “不难。王爷问的是前程,‘乃’字是缺笔‘及’字,主终身不得及第。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乃王听了,半晌做声不得,暗忖难怪有“夺门之变”,难怪自己被立为太子后又废了,原来此是天命。幸亏自己被封乃王之后,别无他想,否则天意难违,只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云珠子问道:“王爷看是否要贫道起上一卦,看看近日凶吉?”    
    “如此最好。”乃王心中已是闷闷不乐,似乎预感到卦象不会大吉。    
    云珠子见门外侍立着一个家仆,便招呼唤进来,让他把桌上的东西悉数收拾了,又打来清水擦拭干净,乃王又召来管家,让送来一个古色古香的青铜兽纹香炉,一捧上等檀香。一切都准备好后,云珠子用清水洗了手,细细擦干,然后点了三炷香,插进香炉,又从怀里取出一个长一尺、厚三分的锦盒,端端正正供在香案上,然后闭目凝神,静心片刻,就案上起了一卦。    
    卦成得象,是“宜退戒进,群阴反位,坤地西南”。    
    云珠子暗吃一惊。    
    乃王不懂卜卦之道,但见云珠子神情似乎闷郁,一颗心便悬了起来,问道:“卦象所示如何?”    
    云珠子道:“此卦并非大凶,但却极是不吉,主有公人纠缠,但若能自觉自缚,尚能保无大小灾祸。”    
    乃王再要问,云珠子已经收起锦盒,拱手作揖道:“天机不可泄露,卦象之现,三日之内必有应验,王爷自己保重。”言毕,告辞而去。    
    乃王心里不踏实,追出门去大声问道:“先生,倘若孤家有疑难之事,往何处去找你?”    
    云珠子已走出数十丈,回身作揖道:“贫道不久又可和王爷见面的!”    
    说完,飘然而去。    
    乃王望着云珠子的身影消失在蒙蒙雨雾中,叹息着返回屋里这天晚上,乃王总觉得心神不宁,辗转难眠,一夜未曾合眼。    
    次日上午,乃王正在书房看书,忽听见外面似有喧哗之声,正想出去查看,管家急匆匆奔进来:“禀报王爷,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支军队,约有五六十人,把王府包围起来了!”    
    乃王大惊,暗忖云珠子所言果然不差,真的有公人来纠缠了。他正考虑如何应付时,外面有人一迭声高叫:“乃王接旨!”


第一部分第7节 乃王返京(3)

    乃王脸色变了——带了军队来宣旨,看来是要杀头了!稍一定神。慌忙吩咐管家厂“快去打开大门迎接钦差;速备香案准备接旨。”    
    钦差大步走进客厅。乃王定睛一看,对方三十五六岁年纪,头戴乌纱帽,身穿八蟒五爪袍,外套鹭鸶补服,长方形的脸,一双不大的眼睛眨巴着,漆黑的八字髭须上方翘着一个尖尖的鹰爪鼻子,透着精明和狡猾。乃王乍一看觉得此公很面熟,猛然想起他叫秦弘梧,原是锦衣卫的军官,后来成化皇帝下令设立和东厂并立的另一个皇家特务机构——西厂——时,被西厂总督汪直看中,调往西厂衙门当上了掌刑千户。乃王当下心里“咯噔”一声,暗忖朝廷派西厂千户来宣旨,并且又带来了军队,看来此番真的完了!    
    秦弘梧名为钦差,其实并未带来圣旨,只是口头传达成化皇帝的旨意。他步入客厅后,眼睛滴溜溜往四下里一转,临未将目光停留在乃王脸上,面南背北站定,沉着脸朗声道:“皇上旨意——”    
    按照朝廷规定,若无圣旨,接旨者若是三品以上命宫,可以不必面对宣旨者下跪。乃王是王爷,自是无须跪下,只是躬身站着,凝神细听——    
    “着山海关总兵汪文铎率精壮兵卒六十名,护送乃王合府老少、下人归京。沿途务必妥加侍护,不得有误!”    
    乃王听罢,转过身子,朝南跪下,连叩三个头:“罪臣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乃王站起来,秦弘梧欠身行礼道:“奴才拜见王爷!”    
    乃王点点头,算是回礼,然后问道:“秦千户,几时动身?”    
    秦弘梧说:“圣上未曾规定期限,王爷尽可从容些。只是贵府房舍狭小,比不得京城内的乃王府,如何安置汪总兵带来的护送兵卒倒是个问题。”    
    乃王说:“这个不难,此处原本就是驿站,前院都是客房,把那些杂物扔在院里就是了。今天住一夜,明日动身。不知秦千户意下如何?”    
    秦弘梧点头道:“如此也好。”    
    乃王合府上下老少乘坐的一队络车在凄风苦雨中艰难地行驶。    
    络车的两边走着几十名护卫军士,都穿着一色新的夹袍夹褂,外罩橙色油衣,足蹬牛皮靴子。那靴子都被雨水湿透了,踩在泥沙道上,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络车最后边,并排走着两匹战马,马背上骑的一个是西厂掌刑千户秦弘梧,另一个是山海关总兵汪文铎。汪总兵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黑红的国字脸,弯弯的两道月牙眉边缘齐整,像是用毛笔描画出来的,不大不小的眼睛里透着冷峻的光彩。秦弘梧和汪文铎,一个是四品官领三品衔,一个是三品大员,照朝廷规矩都是可以坐大轿的,但因为这趟差事特殊,两人不约而同都没坐轿。    
    前面传来异样声响,汪文铎抬脸,双目端视远方,只见一乘飞骑打马狂奔而来,泥浆满身的枣骝马刚刚嘶叫着站稳,那个奉命往前探路的哨长滚鞍落地,平手向汪文铎行了个军礼,禀道:“汪军门,前面的四岔河涨水,那顶石桥冲坍了。这里的车过不去,如何行动,请军门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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