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糖果-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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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糖果-抓狂-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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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的柜子说,“你看,那里都是药,吃了也不管用,还不知道活几年。”

    方芬芬安慰着:“您看起来气色不错,肯定长命百岁。”

    杨桂花说:“能见到你回来也算很好了,最近晚上睡觉总是看见鬼,绕来绕
去的,我说等我看完我儿媳妇,你们这些鬼再来,他们也不依,天天在我床头闹,
晚上都睡不好。”

    方芬芬哄着老太太,“那是幻觉,您不要想那么多,睡觉前喝一杯牛奶就睡
得很香。”

    费青龙从厨房里探出头,“芬芬在干吗呢,我妈精力不好,不能多说话,过
来厨房做菜。”

    “哦。”方芬芬站起来。

    费从善见没他的事,赶紧道:“那我隔壁屋看电视去了,吃饭叫我。”他睡
在隔壁屋,自从杨桂花病了以后一直毫无怨言地伺候着,但已经不同床睡,牌照
打,电视照看。

    杨桂花怕吵闹,所以也乐得清净。晚上如果疼了,大声嚷嚷两声,费从善就
会过来帮忙。

    方芬芬做菜做习惯了的,除了那碗红烧猪蹄非得让费从善亲自动手,先用柴
火炖,咕嘟咕嘟,不放味精,炖到七八分的时候,费从善抓了盐、少量酱油、白
酒(倒白酒的时候先倒了一点在自己嘴里)、胡椒粉少许,加了点糖,再放点开
水,往猪蹄里徐徐地淋下去,继续炖,直到满屋的香气和窗外满天的星星。

    其他的菜都在桌上等猪蹄。酒已经倒满,有个杯子还有缺口,但是很圆润的
缺口,不碍事。杨桂花坐在床头吃,一个小桌子架在床上,她碗里有豆腐和煮软
的萝卜丝,那是方芬芬的拿手好菜。桌上摆着莴笋丝炒肉、炒菜花、黄花菜鸡蛋
汤。

    最好的总是最后才出来。

    方芬芬觉得那是碗普通的猪蹄,竟然要等那么长时间,很是纳闷,于是不经
意地夹了一筷子,嘴里升起奇妙的感觉。怎么这么柔软?什么滋味,无法用语言
形容的好吃,咸掩盖了猪蹄的腥,淡淡的蜜汁混合着微微辛辣的胡椒清香,没嚼
几下,溶化了,顺着喉咙滑入食道,舌尖却还留着肉香的余味。

    等方芬芬反应过来,那碗猪蹄已经所剩无几,费青龙笑着说道:“知道什么
叫好菜了吧?”

    原来,做任何事情都有学问,无论卑贱高贵。

    从杨桂花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来,方芬芬轻松过关,那豆腐味道很好,她很
少多吃一碗饭的。但后果是方芬芬睡在她旁边的时候总是被她的呻吟吵醒,“肚
子胀啊,肚子胀啊……要死了啊,胀啊……”

    开灯,方芬芬扶着她下床,杨桂花从床底下拿出盛了三分之一清水的木头马
桶,安闲地坐在上面和方芬芬聊天,伴随着不太浓郁的臭味,那是因为她不爱吃
肉的缘故。

    旁边的费青龙和费从善睡在床上,睡得很香,谁也不知道老太太和她说了些
什么,尤其是最后一句。

    其实,费青龙亲生妈妈并不是杨桂花,而是个诗人,和另一个疯狂的诗人跑
了。诗人总是浪漫的,浪漫有时候是疯狂的。跑了,费青龙当时很小,哇哇地哭,
杨桂花是他的远方亲戚,于是收养了他,当时已经生了个女儿,只想要个男孩,
但怕罚钱。

    费青龙原来的爸爸是个暴力狂,后来打人的时候被人打死了。费青龙没有哭,
他也挨过他爸爸的打,很痛,头肿起来很多天,被同学笑话。

    费从善很好,每周星期五无论风雨步行五公里到教室外面等费青龙下课,然
后会带一大包东西给他吃,包括一个透明的大玻璃瓶,里面装满了小块小块的红
焖猪蹄,打开瓶盖,一股香气,当零食吃就很让人馋嘴,更何况中午吃饭的时候
拿到食堂让师傅一烧,那气势,给谁一块那是看得起谁。

    现在,费从善就睡在旁边,呼吸均匀,与世无争的安静。费青龙也睡得很香,
梦见回到小时候,杨桂花的手,帮自己洗头,肥皂沫流到眼睛里,然后用毛巾温
柔地擦,再睁开眼睛,那张脸温柔慈祥。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芬芬,想到这里,费青龙舒服地转了身。

    杨桂花已经不能说话,眼睛凸出来很高,呼吸微弱,目光浑浊,满脸眼泪,
第二天早上,方芬芬的尖叫把所有的人都吸引到床前。杨桂花被送到医院。

    “不行了。”医生摇头。

    高血压的人是不能激动的,幸福来得太快,总要付出代价。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杨桂花的一只手拉着费从善,另一只手拉着费青龙,在
松开的一瞬间,病房外,一阵鞭炮声响起,庆祝一个新生婴儿的出生;病房内,
哭声喧闹,因为我们所爱的人已经失去,永远不再回来,永远不再见面。

    你的影子在田野上四散流淌

    一如五十五年前

    我站在地头顶着月亮

    帮你眺望远方

    那时候我们所熟悉的人都已经被岁月收藏了

    在夏天牵我的手

    在冬天牵我的手

    现在请你抱着我吧

    我已经长成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宿命论者

    恰似地图上一只笨拙的甲虫

    今夜狂风大作

    心底酸楚地拿出命运的轨迹

    眼泪却四下在梦里滴落

    热闹中的寂静,在返程的火车上,费青龙躺在方芬芬的腿上睡了,是晚上,
微弱的灯光照着他瘦了一圈的脸,仿佛他像个无辜的儿童,方芬芬忍不住帮他把
头发拢了拢,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慢慢地唱歌,火车“哐当哐当”撞击着铁轨,
累了,困了,爱了,不爱了,离开了,忘记了,存在过,消失了,心痛了,于是
千山万水地找寻幸福,在不可知的未来摸索,本以为是天使的翅膀,握在手中的
是死神的拐杖,让我变成魔鬼,魔鬼好吗?

    杨桂花最后的一句话是,“你不会嫁给我儿子,他没那福气。”

    方芬芬反复回味这句话,也不敢告诉任何人。费青龙这几天很虚弱,不肯吃
饭,这让人心疼。“你为谁不吃饭心疼了,你就爱谁,对吧?”方芬芬问着自己。

    “是的,我是爱他的。”

    工地上找了个男的做饭的,东北人,以前当过厨师,因为用潲水油做菜被工
商局搞行动的时候当场抓获,当时傻了眼,小饭店门一关,出来打工,方芬芬告
假,他就来,但他每次做的菜总是乱七八糟,江希文也就回家。

    白洁高兴,看他狼吞虎咽地吃饭,问道:“怎么,那里的饭菜不合适?”

    “最近的不怎么合胃口,我在家休息几天。”江希文喝了一口水。

    江鼎盛问着工地的情况,顺便说了句,“希凡也要回来了,一年多没见他了
吧?”

    江希文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他回来?”

    白洁笑道:“只允许你回来,不允许他回来?好歹人家也是你亲弟弟,小时
候那些事情忘记好不好?”

    江鼎盛也忍住笑,江希凡经常揍江希文,弟弟欺负哥哥总是可爱的,两人相
隔两岁,性格截然不同,但有一次在学校有个上五年级的女孩子把四年级的江希
文的鼻子打得流血时,英勇的江希凡出现了,冲过去先将那个女生撞翻在地上,
然后立马把人家裤子脱了丢得好远。江希文恨死了,他是喜欢那个女孩子的,流
血也是幸福的血,第二天,那女孩转校了。初恋就这样被自己的弟弟脱了裤子,
什么世道。

    “他为什么不继续读了?”江希文有点疑惑。以前叫他回都不回,现在怎么
又要急着回。

    “巴黎骚乱,没看见到处在放火?你在工地待傻了,还是真的不关心你弟弟?”
白洁说道。

    费青龙重新回到工地,邓益明正躺在床上抽烟,他看起来很黑,也很瘦。

    “回来了?家里咋样?”邓益明把门打开,烟头弹出去,掉进流水的阴沟里,
熄灭后冲走。

    “别提了,我妈高血压,去了。”费青龙似乎已经恢复过来,平静地述说,
能够这样冷静,只是说明人长大了。

    方芬芬感觉江希文回去了,因为没有开灯,但又不能肯定,在外面收衣服的
时候,对走过的工友不经意地问:“隔壁的搬了吗?”

    “不知道。”那男的不关心这些,手里捏着IC卡到外面电话亭和老婆“煲粥”
去了。

    江希文在家上网,和MSN 上的朋友聊着,在意大利的几个老朋友都不在线,
没劲。到聊天室,江希文突然笑了,关了灯,显示屏的光照着他斯文兴奋的脸,
越笑越大声……

    同样的黑暗时刻,刘思远也在笑,桌前一个人偶,人偶两腿之间插了根火柴,
是个男的,人偶被烟熏得漆黑,烟是灯芯草燃烧发出的,灯草吃的是尸油。对面
是一缸浑水,缸很大,可以放十个死人,那些散发着红色雾气的浑水。气味冲鼻,
着了魔,因为失去爱恨的自由。那是儿子的气味,刘昆健的气味在里面,他的风
干的肉,清脆的骨,板栗大小的心脏,都在里面,别碰,我要心疼,别动,我要
哭泣,那里是最美好的回忆。

    我要杀人,但不用刀。

    邓益明最近又似乎有些奇妙的预感,随身总是带着一根铁棍,也不去上工,
活儿交给费青龙,整天守在门口,警惕得像只狗,喘气却如牛,嘟囔的句子谁也
听不懂,额头之间像涂炭。吃饭的时候才肯安静下来,不喜欢与任何人说话,东
张西望。

    “要领他去看医生。到安康医院,别人说很好,而且也便宜。”方芬芬叫了
费青龙到里屋,小声说,拿余光瞄了瞄一手拿铁棍在半空中准备扑杀的邓益明,
如果拿的不是铁棍是球棍地上又有草皮的话,动作倒是很帅。

    费青龙也很担心,老邓对他还是不错,好烟好酒从不忘费青龙,也许有的人,
生下来就是和我们投缘,就如有的人,生来就看不惯我们一样。

    “我这里有钱,你小心点,别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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