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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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的沙-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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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有哪位乘客知道有人死了。同时就我所知,救护车是在整个车站的旅客全部离开
后很久才来的,因为救护车到达时,我都快吃完早餐了。”

  “是的。不过卧铺服务员说他之所以认为另外那个人是来送行的,是因为那个
人衣帽整齐。他说,大部分人去火车上的咖啡座都是不戴帽的。乘客一到他们的卧
铺,第一件事就是把帽子挂到挂钩上去。”

  “提到卧铺上的名单,他这个卧铺是怎么订的? ”

  “用电话订的,但他自己来拿票,至少来拿票的人是一个瘦削黑发的人,他是
一个礼拜前预订的。”

  “好,你继续说有关酸奶酪的事。”

  “有关谁? ”

  “有关那个卧铺服务员。”

  “他说火车离开休斯顿约二十分钟之后,他走进车厢收票,当时马汀人在洗手
问,但他卧铺的票根和通往史衮的去程车票预先放在镜子下的小柜子上了。他把票
收了,并在旅客名单上划掉他的名字。在经过洗手间时,还敲敲门问:‘你是七B
卧铺的客人是吗? ’马汀说是。服务员说:‘我已经收了你的车票了,谢谢! 你明
早喝茶? ’马汀回答:‘不用了,谢谢! 晚安。”’“这么说他有回程票哕! ”

  “有,他回程的那一半放在皮夹里。”

  “那么这事似乎就非常明显了。没有人来询问关于他的事或认尸,可能因为他
是出来旅行,没有谁预期他会很快回来。”

  “可能就像你说的这样,加上消息的传播范围有限,我想就连他的家人也不会
大费周折在英文报纸上发布他的讣闻,也许他们只在有人认识他的地方报纸上刊载
一条消息意思意思而已。”

  “那验尸官又怎么说? ”

  “呃,还不是一样。死前吃了一点东西,胃里有大量的威士忌,血管里也有一
些,够他身体受的了。”

  “完全没有提到他是一个酒鬼? ”

  “噢,没有,没有提到诸如此类的堕落情况。头和肩膀以前受过伤,除此之外
还是个健康的人。但不算很强壮就是了。”

  “能肯定他以前受过伤? ”

  “是的,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是说跟他这次的死亡没有关系。他曾有
过头骨破裂,锁骨也曾经断裂。

  如果我问你,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案子会引起你这么大的兴趣,会不会不礼貌或
太唐突? “

  “那么,就帮助我吧! 警官。如果我知道为什么,我会告诉你的。我想我是越
活越回去,越像小孩子了。”

  “我倒觉得比较像是你觉得无聊了。”威廉斯同情地说,“像我,从小在乡下
长大,从来不会想到去看草生长,乡下一直是个被高估了的地方。在乡下事事都很
遥远不方便。我想一旦你的小溪开始流动了,你就会完全忘记马汀先生这档子事了。
我们这里现在是倾盆大雨,所以你们那边大概不久就会有雨了。”

  事实上,当天晚上突利谷并没有下雨,但却有其他事情发生。在持续的寒冷里
吹起了轻微的风,既柔软又温暖;阵风与阵风间的空气显得潮湿且厚重;地面湿滑,
雪水从山顶上流下来填满了河床;竞相奔驰的黄泥水带来的鱼儿跳过暗礁,在石头
与石头间迎着倾注的水势向上溯源,在阳光下闪着一亮一亮的银色。派特从装虫子
的盒子里拿出他珍贵的发明( 盒子里还有他自己的分格) ,非常正式而且仁慈地交
给格兰特,就像校长颁发证书给学生一样。他说:“你会好好照顾它,是不是? 我
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做好的。”这东西就像他妈妈说的,是某种很可怕的东西。格兰
特心想,这东西看上去蛮像女人的帽子,但是他很清楚他是由众多人中被遴选出来,
做为惟一配得上这项荣誉的接受者。因此,他怀着适度的感激接受,小心翼翼地把
这个怪鱼饵收进自己的盒子里,希望派特不会监督他使用。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每次他要挑选新虫儿时,就会看见那个可怕的东西,心里随即涌起一股暖意,只因
为他的小外甥对他的肯定。

  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问在突利谷,面对着黄褐色的漩涡,心里既愉快又轻松。河
水像啤酒一样清澈,上面还有白色的泡沫,水的流动听起来像音乐。他的日子过得
惬意无比。潮湿柔软的空气形成露珠,滴在他斜纹软呢的衣服上;榛树树枝上的水
则流入他的颈背里。

  几乎一整个礼拜,他脑子想的、口中说的、嘴里吃的都是鱼。

  然后,有一天傍晚,在吊桥下他最喜欢的池塘里,他的安心与满足被打破了。

  他在水里看到一个人的脸。

  在他的心脏还没有从嘴里跳出来之前,他就意识到这张脸并不存在于水的表面,
而是在他的眼睛里。那是一张死白的脸,有着轻率的眉毛。

  他嘟囔着骂了句脏话,然后对着池塘远处狠狠地抛出钓竿。他和七B 已经没瓜
葛了。过去他在对七B 的情况全盘误解下生出对七B 的兴趣。他认为七B 和他一样
深陷恶魔的罗网里,为自己勾勒出一张完全荒谬的七B 图像。结果七B 的卧铺隔间
里,酒徒的天堂不过是倾倒的威士忌酒瓶。他不再对七B 感兴趣:他只是一个非常
平凡的年轻人,身体健壮却可怜地在一次夜车旅程中以一种相当没尊严的方式结束
了生命。他摔倒后用手和膝盖挣扎攀爬,直到断气为止。

  “但他写了这几句关于天堂的诗。”一个声音从他的心底升起。

  “他没有,”他对着从心底升起的声音说。“没有一丁点证据证明是他写了这
些诗句。”

  “还有他的脸,一张不平凡的脸,这是一张一开始就征服了你的脸,早在你开
始思索他的天堂之前。”

  “我没有被征服,”他说,“因为职业的关系,我自然而然会对人感兴趣。”

  “真的吗?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这间充满浓重威士忌气味的卧铺里倒下的是一
个肥胖的商人,他脸上的胡子像没修好的篱笆,一张脸有如煮得太熟的布丁,你仍
然会对他有兴趣? ”

  “有可能啊! ”

  “你这个不诚实的混蛋。从你看到他的脸,注意到酸奶酪对他的粗暴的态度的
那一刻起,你就是七B 的拥护者。你从酸奶酪的魔掌中拯救他并帮他把外套抚平,
就像个母亲整理他小孩的披肩一样。”

  “闭嘴! ”

  “你想知道关于他的事,并非你认为他的死有何疑点可言,而纯粹是因为你想
知道关于他的事。他年纪轻轻但已死去,曾经轻率而且活生生过。你想知道他轻率
而且活生生时是什么样子。”

  “好吧! 我想知道。我还想知道谁将是林肯郡的新宠,我的股票在今天的开盘
价多少,还有珍·凯斯的下一部电影,但我不会因为其中任何一件事而失眠。”

  “不会,不过你也不会在你跟河水之间看到珍·凯斯的脸。”

  “我并不想在我和河水之间看到谁的面孔,也不会有任何东西出现在我跟河水
之间。我来这里是为了钓鱼,没有任何事能妨碍我这个目的。”

  “七B 也是为某件事北上来的,我怀疑那是什么? ”

  “我怎么知道? ”

  “不管怎么样,绝对不会是钓鱼。”

  “为什么不是? ”

  “没有人会跑五六百英里来钓鱼,却不带任何钓具。

  如果他还灵光,他至少会带着自己喜爱的鱼饵,即使他打算租钓竿。“

  “是的。”

  “也许他的天堂是提南欧,你知道的,就是盖尔人的那一个,那是很有可能的。”

  “为什么很有可能? ”

  “据说提南欧岛远在西边,远离着最外围的岛屿。它是个青春之岛,永恒的青
春之岛,是盖尔人的天堂。但到底是什么护卫着这通往天堂之路? 似乎是有着歌唱
的沙的岛屿,还有岛屿的石头站着就像人在走路一样。”

  “还有会说话的野兽? 你发现它们也在外岛? ”

  “我发现了。”

  “你发现了? 它们是什么? ”

  “海豹。”

  “噢! 走开,别烦我,我现在忙着钓鱼。”

  “你也许是在钓鱼,但是你什么鬼东西也没有钓到。

  你的钓竿可以收起来了。现在你听我说。“

  “我绝不会听你说。好吧! 就算这些岛屿中有歌唱的沙,有能行走的石头,也
有饶舌的海豹,那都跟我没关系,而且我也不觉得跟七B 有什么关系。”

  “没有? 那他来北方干什么? ”

  “也许是来埋葬一位亲戚,来和一个女人幽会,或者来攀岩! 我怎么会知道?
我又为什么要在乎? ”

  “他将会在某处的凯利多尼亚饭店停留过夜。”

  “他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会在哪里过夜? ”

  “我不知道,没人知道。”

  “如果他打算在一家叫瓦佛利的旅馆过夜,怎么会有人荒谬到说他要去‘抢凯
利’? ”

  “如果他是要去格拉达,我打赌在格拉达绝对不会像内地有旅馆叫凯利多尼亚
这种难听的名字。如果他去格拉达一定会经由格拉斯哥和欧本。”

  “不尽然。经史衮去,路程又短又舒服。他也许讨厌格拉斯哥,很多人都不喜
欢那个地方。要不然你今晚回到住处时就打个电话给史衮的凯利多尼亚饭店,查查
看是否曾有一个叫查尔斯·马汀的人打算在那里过夜? ”

  “我才不做这种事! ”

  “如果像你这样拍打河水,会把河里的鱼都吓死的。”

  晚餐时他心情郁闷地回家了,除了没抓到鱼,还失去了平静。

  一天的工作全做完了,小孩也上床睡觉了,客厅里一片令人昏昏欲睡的寂静。
他的眼光从手上的书游移至房间另一端的电话,电话摆在汤米桌上,静静地放在那
里,吐露出一股潜伏的力量,不断地对格兰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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