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沉·释天(弈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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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沉·释天(弈修改版)-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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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岸上的水镜月静静地看着,月色下,那眼神也显得朦胧起来,遮却了素日的清冷淡漠,有几分追思,有几分怅惘,又偶现几分凌厉。
  四遭更静了,连水声都似压低了流淌之声,只剩下鸢尾在那边扑水的“哗哗”声。水镜月自己回忆了一番,恍然回过神来,见鸢尾还在那边好了疮疤忘了疼地玩水,心中便不耐烦起来,只轻哼了哼,鸢尾就像被人从水中拎了脖子,一把揪到岸边。
  离了水,鸢尾浑身上下的疼便又冒出来了,而且还添了几分疲累的酸,更为难受。水镜月扫他一眼,“再玩一阵,你这辈子都不用起来了!以为醴泉水是让你玩的么?”
  太和宫、醴泉水本自下化五行灵气,万物皆蕴,独有修行得道者,可引九天之上的醴泉水与己身相通,涤尘荡魄,那确有调和五脏,清灵镇痛之效,但却需调养吐纳使得醴泉水与自身脉气相涤,否则只会耗损真元。像鸢尾这般只顾玩耍,再玩一个时辰,保证他这辈子只能沉在醴泉底,被耗尽真元了。
  鸢尾浑身疼得厉害,心中不服,却也没甚力气来说话,只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水镜月几眼,便又叫风信给抬回去。
  临出太和宫时,鸢尾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匾额,一看不觉有些讶异,原先那块斑驳匾额,此时却光鲜多了,虽不如新题,却也色泽清晰。
  水镜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知是伤体有所好转,这狐狸本元的太和宫才显得好了些,但却不想费神解释。当即挥了挥手,那薄雾便又笼起,片刻,当鸢尾再看得清物事时,人已被扔在了原先躺过的那张床上。当下又疼得他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你这个魔鬼!你没半分人心!”鸢尾疼得大骂。
  水镜月原本不理,但听得那句“没半分人心”时,她眉微拢,眼角闪过的一星细芒,有着毫针般的锋芒。念忘二人瞧见,不由变了脸色,赶紧朝鸢尾打着眼色。
  谁知鸢尾根本没心思理会,口中兀自骂得痛快:“我就知道!你这样的神根本就无心性,冷如冰雪,硬如石头,不把万灵当活物看,什么都能牺牲,什么也都无所谓……”
  “你住口!”念忘二人俱听不下去了,起初的使眼色,到后来反是她俩先怒了。
  水镜月冷极地一哼,眼神果然冷如冰雪,直盯着他道:“说得好!”她直起身,有些硬地吩咐忘儿,“把他锁到冰屋里去。不许送饭送药!关不到剩半口气,就不准放他出来!”
  “上神……”念儿终归比较心软,求了声,在瞧见水镜月冷得有些刺目的眼神时,立即住嘴,与忘儿一同扶着早已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的鸢尾往冰屋里去。

  第十章

  幽幽暗暗的道儿,四下里有着不知名的花木盘绕,却寂静得听不到一丝儿声音,连虫吟都不见。鸢尾冲动的头脑静了下,然终是打小爹娘爱,爷爷宠着长大的,族里又是最小,被人疼惯了,此时水镜月这般冷待,心中自然委屈极了。
  想哭,却又怕丢脸,只硬忍着,许久才低声问着身边的忘儿:“姐姐……冰屋到底是什么地方?那儿是不是冷极了?”
  忘儿本恼他与上神顶嘴,此时见他也着实可怜,便也软了语气:“谁让你跟上神顶嘴了?这般处罚还是轻的!你去打听打听,上下三界里,谁敢这么说上神的?就是霄然大人也不过就是理论一番!若是换了别人,十条命也魂飞魄散了!”
  鸢尾委屈地一扁嘴,心中不服大家俱帮着那人说话,嘴上却也不敢多讲。正说话间,冰屋已经到了。
  说是冰屋,其实也夸大了些,不过是个由冰雪封口的山洞,里头虽是较殿堂里冷些,却也还受得住,只是这洞外一圈,因地气阴寒,故遇水成冰。若有风,那洞里便极冷了。
  念儿早想到这一层,方才已取了两床被褥、一张裘绒毯来,裘绒毯施法钉在门洞处,两床被褥铺在一处略为平整的地上,虽不能捂出暖意来,到底能挡些寒气。忘儿小心扶着他在边上坐下,又施法搬了些干植楮草铺在地上。“你呀!先受着几天,等上神气消了,我们再给你求求情!只是你这嘴可得改改了!”
  鸢尾一听要求情,便扭了头去不说话。
  忘儿又拿出甘华膏来替他将药涂在手肘上,见他一直不吭声,便道:“你呀!怎么可以对上神顶嘴?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她算什么救命恩人!她看着我受刑,眉头也没见皱一下,她根本就是个魔鬼!”还把他的族人都放逐到了人世,轮回转世,不知投生成什么,还要受尽人间折磨。
  忘儿听了这话,心头倒是一恼,纤指在他额上戳了一记,“傻子!你不会自己想想啊?上神要亲眼看着你是因为怕冥府的量刑太重,一两个就要了你的小命,元神尽毁!你们狐族不过一群小妖,只是因为居于天一池,碰巧是上神的旧识,所以冥府才法外施恩,全都是卖上神的面子!你傻呀?就不会好好转转脑子,上神与你们本来就有交情,又在旁亲眼督刑,他们敢施重手么?要那酷刑一一历尽,是怕给人说闲话,旧事重提!真是被你气死了!”忘儿大声叱他,“噢,你就为这个和上神呕气?”
  “我,我……”鸢尾被一阵喝叱给骂得抬不起头,细细想想,觉得自己倒还真有些无理取闹。但一时又转不下脸来,只是憋着一口气。
  念儿替他铺了褥子,见他还犟着头,不由好笑:“还使性子哪?也不想想,上神是谁!你们整一族的命也是全靠她才保下来的!你若再出言不逊,别说拿绳子捆你了,我第一个就拿铁链子锁你!”
  鸢尾心里有委屈,见又提到族人,心中更是伤心,忍不住道:“我的族人又有什么错啦!我们在那儿好好修我们的道,与那些个人井水不犯河水。明明就是那些人类不讲理,害死了鱼姐姐,到头来还说我们天一池不干不净,要请那些个什么道士来诛灭我们一族!你说!他们有理没理!”一番话冲口而出,鸢尾又想起了那场仗,就在他们快要赢了时,天兵天将来了。他们明明可以不插手的!
  忘儿听了这话倒是一怔,“不是你们先惹的人?”
  鸢尾眼一瞪,只觉满心气苦,“我们惹他们?我们修行还来不及,干嘛惹那些六根不清,卑鄙奸诈的人?”
  “不是为了要走邪路,早日登仙而为祸人间?”
  “当然不是!”他们才不稀罕!
  “那为什么他们要与你们过不去?”忘儿只觉事情并不如那个为人间请命的仙人所言。
  “还不是因为他们逼死了鱼姐姐在先!”鸢尾大为不愤,“鱼姐姐是天一池里心肠最好的,本来她也快修行成功了,只是在一日午后,一个人被他哥嫂陷害,投水自尽,被鱼姐姐救了上来,又给他银子助他盖房。哼!那臭小子得了房得了田还不够,硬要缠上鱼姐姐,到最后鱼姐姐被他烦不过便嫁了给他。本来嫁了也就嫁了,日子起先也过得不错,姐姐又有近三千年的修为,根本不会被看穿什么。但是这臭小子不知哪儿听来的闲言闲语,一日里找来一面破镜子对着鱼姐姐一照,可怜姐姐对于修行仍差一步,便现了原形。你道那该杀千刀的小子怎地?竟要拿沸水来煮了昏迷不醒的鱼姐姐。我们气不过,便把鱼姐姐救了回来,当时气虽气,倒也没想着动他们。谁知那村里人不肯罢休,硬是找上了一个破道士来除妖,我们这才打起来了。”
  “哦……原来竟是这样!”忘儿点点头,情知定是那仙人想沽名钓誉来着,真是用心歹毒!“好啦好啦!不管怎样,你们妄杀无辜也是真的犯了天条。没什么好推脱的。上神救了你也是真的有恩于你,别整天尽惹上神不高兴!”
  鸢尾扁扁嘴,只是偏过头,并不应承。忘儿见他这样,心怜他一族俱灭,也不与他一般计较,只是低声哄着:“你今儿看去神采好了许多,准是上神带你去了妙地疗伤了!明儿该是能吃些好的了,你要吃什么?我和念儿明儿给你带来!”
  这番连哄带劝的,算是抚顺了鸢尾的毛,何况他又不是真不通情理,当下就眉开眼笑地应了:“啊!真的吗?好啊好啊!就知道忘儿姐姐待我最好了!”那双如桃瓣般的眼里迸出极为明亮的一道光,如同彩虹斑斓,一时让忘儿瞧得有些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
  “上神,其实那孩子真的挺可怜的。”念儿磨着墨,觑着空便插了句话。
  水镜月朝她瞅了眼,并不说话。
  “看样子修行不过五六百年,年纪又小,总是少年意气,不懂事儿……再加上有伤在身,父母亲人又都不在,总难免……”
  “念儿,怎么那么多话?”
  “上神……其实这一次根本就不是狐族的错儿,他们是全是为了守护朋友!那三泉道士是颠倒了是非。天一池那么一个清静地,花鸟鱼虫都心地纯善,哪会害什么人!”
  “哦?”水镜月眉微微一挑,念儿见状便把鸢尾的话复述了一遍。
  “鱼精?”会是……以沫么?她心头轻动,有三千年的修行,又心性天真温柔的大概就只有她了吧!水镜月闭目一叹,手中的墨笔已碎成齑粉。
  默了良久,她将手头的玉牒一合,才道:“给他送饭去吧。不过不许放他出来。”
  “是。上神!”念儿轻吁了口气,难得能说动上神松了下口,真不容易!
  夜半了,鸢尾疼得翻来覆去地在地上打滚,冷汗滴下来,将身上的这身细绸,垫着的褥子都打湿了。虽有裘绒遮风,但冰屋的寒气仍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只欲将鸢尾身上的生气也一并吞噬。
  他伏在地上喘气,黯淡的唇际经植楮草红赤的莹光一映,现出斑斑驳驳的暗色,那是咬出的血痂。
  上林殿静极了,几乎都听不到虫吟声,不像在天一池,他每晚都要陪着蚂蚱、蛐蛐玩上一通才会去睡。花鸟鱼虫的声音简直就像是他生命里的一部分,相伴了那么多年,忽然间没了,让鸢尾极为陌生。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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