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着甫获救就必须马上面临现实残酷面的岸本,由纪子与我同时叹了口气。
“怪物逃掉了。”
“是啊,不过既然已经得知了它的弱点,它以后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嚣张了。”
刷白了脸的町田先生身影映入我的视野,于是我对他说道:
“谢谢您救了我的同事,您刚刚也看到了,怪物的弱点是海水,麻烦您转告其他船员。”
“啊、说的也是。”
町田先生挪动视线,见凉子颔首,自己也点头重复道!
“我明白了,我会转告船长的。”
町田先生说完便匆匆离去。
Ⅳ
“如此一来,既然岸本的葬礼延期举行,那么经纪人!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
凉子看着我,对我而言,经纪人是我的新头衔。
“不是解决怪物就是教训荷西·森田吧。”
“优先顺序呢?”
“着你的意思了。”
“那我另有计划,先去拷问葵罗吏子。”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猜不出凉子真正的用意,只好提出一个最初级的疑问。
“我以为你对葵罗吏子这个人的评价向来很低。”
凉子以指尖轻戳水手帽的帽舌。
“现在的评价还是很低,那女人怎么看都是个白痴,但是不能因此就认为白痴不具备野心与心机。”
有道理,换成男人也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错,瞧瞧日本企业社会好了,一家公司里少说有一百名看了太多企业教战丛书,自以为是织田信长或根本龙马再世的妄想症患者。”
我觉得意思有点不一样。
“该不会实际上是葵罗吏子在幕后唆使荷西·森田吧?”
室町由纪子凑过来,带着一脸疑惑,凉子则摆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噢,这下你说到童点了,没错,那女人可是很不好意的,我不认为她会对荷西·森田百依百顺。”
我打量着凉子的表情;她真的认为荷西·森田是葵罗吏子的傀儡吗?或者只是想尝试做些脑力激荡?还是提出一个自己也不相信的问题,借此耍弄由纪子呃?
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最后的选项,不过要说到葵罗吏子对内情有所知悉或者掌握了什么机密的话,这个可能性是相当高的。依照“驱魔娘娘”的行事方针而言,有一点我很在意。
“警视,关于那只银色怪物……”
“拉·佩诺拉罗斯塔。”
“对,你说那怪物害怕海水,这点你是怎么知道的?”
“来自醉鬼修道士的传说。”
凉子以面对懵懂学生的教授口吻,开始讲述传说的内容。
银色的不固定型怪物出没在银矿吃人!以上谣言一起,零星分布在安地斯山脉北方、亚马通河与巴尔马河水源地带的数座银矿立即陷入恐慌。原住民、非洲黑人奴隶相推脱逃,西班牙工头们便动员军队,屠杀奴隶,不过他们自己也自身难保。奴隶们拼命抵抗,反过来杀了工头与西班牙士兵,但最重要的是怪物对原住民、非洲黑人、西班牙士兵一律一视同仁,公平地杀了所有人并把他们吃掉。
一年之间,巴尔马流域一带的银矿产量锐减为三分之一,令当地总督铁青了脸。西班牙母国还寄信来责问:“该不会是你隐瞒银矿产量,故意中饱私囊吧?”再继续这样下去,好的话被解雇,糟的话可能会被处死。
如此一来只有求神了。手持十字架、圣经与圣水的传教士与修道士们在总督的请求之下,陆续前往位于内地的银矿。总督自然是在事前对他们允诺了高额的布施与教会的兴建。
可惜怪物不懂得区分一般人与神职人员的差别,于是数十名神职人员就此永远一去不返。到最后连一人也不剩,只好把某间修道院最惹人厌的醉鬼修道士送出去。干劲十足的醉鬼修道士启程上路,却在半途接受沿海村落的招待,畅饮廉价土产酒之后跌了一跤,圣水洒了一地。
拨倒圣水的醉鬼修道士伤透了脑筋,不得已只好把海水装进瓶子,沿着巴尔马河继续他的行程,终于来到其中一座银矿。集士兵们的期望于一身的修道士自暴自弃地前去迎战怪物,—面喊着“圣母玛莉亚”一面将海水泼出去,万万想不到……
怪物消失了,银矿恢复平静,修道士因此被后来人推崇力英雄,受到总督与百姓的感激。
当时修道士自然是隐瞒了真相,但在他年老临终之际,他表示忏悔,坦诚打败怪物的武器不是圣水而是海水。
也因此,据说巴尔马的每个人都知道“醉鬼修道士的传说”。听起来似乎是个平凡无奇的民间故事,不过有个无名英雄发现了打败怪物的诀窍则是不争的事实。
尔后,怪物究竟是如何现身于二十一世纪的日本?这就要问问荷西·森田了。
此时町田先生踩着急促的脚步回来,挪威籍船长也与之同行,红脸变得更红了。凉子一看见他们便主动走到船长面前。
凉子开始与船长讨论一些事情;挪威籍船长是个身高接近二百公分的伟岸臣汉,连比日本男性平均身材来得更高的凉子,跟他站在一块儿时看起来就像个小女孩。
看样子似乎是凉子提了个不合理的要求。欧美人尤其在乘船时,传统上对女性总是备加礼遇。虽然船长频频想反驳,最后只得耸耸厚实的肩头,稍施一礼之后便从凉子身边离开;町田先生则紧追过去。
“你刚刚跟船长谈了些什么?”
“很多。”
凉子神秘兮兮地回答我的问题。反正一定是在动歪脑筋,只是我找不到继续追问的具体话题,所以没有再提出询问。
接着凉子的视线越过我的肩头,一见到室町由纪子便毫不迟疑走上前。抢在由纪子开口之前,突如其来喊道:
“巡回演员由纪,这里就交给你了!”
凉子凑近由纪子,只差没牵起由纪子的手,同时双眸闪烁着星光,是虚伪之星。
“我刚刚拜托船长下令船员们以橡皮水管将海水喷洒整个船内,并且启动给水系统,不使用造水机雨将海水直接送到每个房间的水龙头,能不能请你跟岸本一起完成这项重大任务?”
“好、好吧。”
由纪子被凉子的气势压倒,不得不答允下来。凉子听了随即绽出微笑,然后转身离去并使了个眼色要我跟上来。我漫走着边低语道:
“其实你很信赖她对不对?”
“你说谁?”
“就是室町警视呀,正因为其他人都不可靠,所以你才会拜托她对吧?”
“别开这种恶心的玩笑好不好?”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拿着橡皮水管在船内喷洒海水这种不起眼的工作,根本就不适合我,所以这类差事交给巡回演员由纪就绰绰有余了。”
“原来如此。”
我能做的只有点头。
“也就是说,室町警视脚踏实地、努力耕耘,等麦子成熟后你再边慢收成,堆进自己的仓库,对吧?”
“照你这个说法听起来,我不就成了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了吗?”
的确是阴险小人没错呀!
虽然在内心偷偷这么说,事实上我毫无选择余地,只有跟随凉子先行前往撞球室,目的是筹措“武器”。
第八章 染血的克丽奥佩特拉号
Ⅰ
凉子在T恤上披了件附帽兜薄夹克,与我一同手持撞球杆行经走廊,阿部巡查赤手空拳跟随一旁,贝冢巡查则负责留守“搜查总部”。
位于葵罗吏子的房间前方,一群妨碍者早已摆好了阵仗。总共七人,个个手上均握着水果刀或皮带这类简易武器。
凉子一开始便把交涉与谈判这些和平手段予以排除。
“上,泉田!”
“Ay(e)、Ay(e)、Sir!(译注:意即“知道了,长官”,为划船用语)”
既然是在船上,这个回答应该再合适不过的了。
凉子如疾风般直冲而上,脚下穿的可是高跟凉鞋,我则落后一步,阿部巡查落后两步跟在她身后。
凉子的球杆快狠准地甩出,给予站在最前头的男子脸颊一击,回身一刺,利落地命中第二人的眉心。我把球杆扫过第三人的身体,接着再往膝盖补上一杆让对方跌倒在地;阿部巡查揪起第四人的衣领抡向墙壁,同一时间内,凉子已经以球杆砍中第五人的头顶,第五人昏倒在地。
多么优雅华丽的战斗啊!方才葵罗吏子的丑态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这个任性的大小姐简直就是“雅典娜——战争女神”再世。
剩下两名男子你看我我看你。
“你、你怎么不上去?”
“我、我有尖物恐惧症。”
“我也是。”
两名男子在狭窄的走廊灵活地变换方向,踩着湿答答的脚步声溜之大吉。
“喂、站住!你们以为你们有办法全身而退吗?”
破口大骂的同时,凉子重新握好球杆,以田径赛的标枪掷远要诀奋力一掷。球杆发出呼啸飞过半空,命中逃跑男子其中一人的背部;第六名男子惨叫一声,掉了个大跟头。
第七名男子对同伴见死不救,高声对着不知是上帝还是恶魔求救,东倒西歪地不断奔跑。向上帝求救未免脸皮太厚,就算向恶魔求救,由于恶魔跟凉子是站在同一阵线,所以也不会救他。说穿了,无论向哪边求救都是没用的。
第八名男子从走廊转角探出头来,听了第七名男子的说明之后,便蹙着脸举起手。握在手上并不是武器。
“啊、对方在挥白旗了。”
“这么快就投降了?没出息!带着必死的觉悟放马过来吧!”
无论凉子如何叫嚣,敌人似乎执意要投靠和平主义,在撞球杆绑上白毛巾不停挥舞着。
面对丧失斗志的敌人,集破坏力于一身的凉子看来是兴趣缺缺,只见她不悦地停下脚步。此时我朝对方喊话:
“不用再挥白旗了,举高双手一个一个走出来。”
就这样第七名跟第人名男子投降了。第八名男子是日裔巴尔马人,名叫派德罗·岩本,此人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