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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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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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十分恐惧,赶紧用整张手掌在玻璃上在窗玻璃上抹了抹,倒影回复了正常,他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低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掌上满是水,车窗似乎并未漏雨,这水是从玻璃外渗进来的吗?阿俊很困惑。 
  他把手掌上的水擦在衣服上,无意中碰到装有两百元钱的口袋。他把钱从口袋里取出来,展开来专注地看,他的梦想就要实现了,他感到很满足,可不一会儿,人民币上伟人的嘴角渐渐显出嘲笑的影子。此时,一股强烈的孤独感不可抑制地涌上鼻端,他把人民币蒙在眼睛上,抽泣起来。 
  半个小时后,阿俊下了车,朝自己家走去,他的家原本是郊区农民最常见的那种两层立地住房,前年由于城市扩建,他们属于拆建户,城改办就按原平方补还给他家一套两室一厅的商品房。 
  他住在一楼。 
  阿俊不敢立刻回家,他在商品房的四周转了转,发现自家的窗口黑漆漆的,没亮着灯。 
  “妈不是睡了吧?!不会,她不会这么早睡的!”阿俊的心扑扑直跳,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侧耳贴在门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没有一丝响声。 
  “也许出去了!谢天谢地!” 他胆子大了些,小心摸出钥匙,打开门。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但他不敢开灯,而是摸索着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在即将进房门的那一刹那,他敏锐地觉察到,身后,有一道可怕的目光注视着他,他感到大祸将要临头了。 
  他不敢往前走,也不敢回头,在他的右旁,有一个客厅灯的开关。他鼓起勇气,抖擞着伸手按下开关,客厅里猛然亮如白昼,刺得阿俊的眼有点痛。 
  回头,阿俊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的母亲——雪芳,站在沙发边上,面无表情,正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 
  每当看到这种眼神,阿俊本能地就想逃走。他觉得她的眼神会像两枚尖利的铁钉一样,啪得一声钉入他的脑髓。但他还是没敢逃走,硬着头皮叫了声:“妈……”,嗓音有些发抖。 
  “过来,跪下。”雪芳冷冷地说。 
  阿俊很听话地走过去,跪在母亲面前。一想到母亲刚才在黑暗里像幽灵般盯着自己,阿俊感到不寒而栗。 
  “你老实给我说,晚上死到哪儿去了?”雪芳的语气非常严厉。 
  阿俊嚅嗫了一阵,低声说:“我……我在同学那儿吃饭。” 
  “哪个同学?”雪芳逼问道。 
  “陈……陈军……”阿俊不擅于编慌话,在母亲的强大压力下,更是结结巴巴。 
  “放屁!!” 
  啪啦一声,阿俊的左脸火辣辣地痛,眼前闪过一群金星。他抬头看到母亲举着的手因为愤怒而发抖。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雪芳喊道。 
  “我……我没骗你!”阿俊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搞不懂,自己哪儿说错了话。 
  “你还死不承认!刚才陈军打电话来找过你,你晚上根本没和他在一起。天杀的哪!想不到我辛辛苦苦养的儿子竟然也来骗我!”雪芳捶胸顿足地骂道。 
  这时阿俊可怕地发现,雪芳的手里多了一件东西,那是一根鸡毛掸子。 
  “妈,不要,不要打我啊!”阿俊坐在地上,恐惧地向后退去。 
  “你这个贼胚!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个不听话的贼胚!”雪芳的鸡毛掸子没头没脸地打了下来。 
  阿俊一边用手护住自己的头部,一边在房间里奔逃躲避,身上不断传来被掸子打中的刺痛声。 
  追打中,两张红红的纸片从阿俊的口袋里飞了出来,那是两张百元人民币。 
  雪芳从地上捡起钱,脸上的神情更为可怖,她的整个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发抖。 
  “好啊!你又在偷别人的钱!”这对雪芳来说,更是不可原谅的,她的脸色由青到紫,甚至有些发黑。 

…鹊桥仙 

回复'5':阿俊见大事不妙,救命似地喊:“妈!妈!这钱不是我偷的!” 
  “你还嘴硬!你这个贼性不改的坏小子,你叫我以后出去怎么见人啊!”雪芳抡起鸡毛掸子,更加发恨地抽打下来。 
  房间里响起阿俊的哀号。 
  “妈,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我跟你说实话,这钱是爸爸给的。”阿俊终于承受不了疼痛,说了实话。 
  雪芳怔了怔,房间里到处飞着从掸子中掉落的鸡毛。 
  “什么?你去他那边了?你还去他那边!”雪芳恨恨地说。 
  阿俊摸着手臂上那一道道凸起的伤痕,蜷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这钱是你向他要的?” 
  阿俊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低声说:“是他给我的,学校里要办摄影社,我想参加,可是没钱买相机。” 
  雪芳呵呵冷笑了出来,说:“想不到你这么没骨气,他当初狠心扔下咱娘俩,你今天却向他要钱,你真是个软骨虫,我,我这么多年算是白养活你了!” 
  雪芳把那两百元钱一把一把撕成碎片,撕得很碎很碎,好像要把这么多年心中的怨气也一齐撕掉,阿俊看着那些碎片在眼前飘落。 
  “那个混蛋的钱,你一分也不准要!”雪芳用几乎残酷的语气命令道。 
  阿俊睁着他的虾米眼,盯着地上的碎片发呆。 
  “可,可我的摄影社怎么办?”阿俊嚅嗫着,也不知是对雪芳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你休要想什么摄影社,也不看看你在班上的学习成绩是倒数第几名,还想要这要那,你配吗?!”雪芳骂道。 
  阿俊蹲在原地呆若木鸡。 
  雪芳扔下鸡毛掸子,跑入自己的房间中,把门狠狠地关上,一到自己的空间,她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悲怆,扑到床上呜呜哭起来,但她不想给儿子听到,只能用被角塞进自己的嘴里。 
  “阿俊啊!你为什么不学好呢?”雪芳在心里无数遍地问,三年来,她呕心呖血,省吃俭用,甚至不惜去做一小时才几块钱的苦工,拼命赚钱供养儿子读书,对他严加管教,就是为了儿子有出息,给那个抛弃她的男人看看。可阿俊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差,品格也出现了问题,在学校里发现有小偷小摸的行为,这让雪芳感到深深的失望,她仿佛沉在一个黑暗的深渊里,不知道何处才是出路。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对我如此不公?”雪芳狠狠地咬着被角,哭泣着。 
  在客厅里,阿俊仍盯着地上的碎钱。 
  “我配吗?”他在喉咙里下意识地跟自己说。 
  他想把碎片拼回一张完整的钱,可撕得实在太烂了,无论怎样也拼不回半张。 
  “我配吗?”阿俊喃喃自语,他已经忘记了疼痛,像梦游般地站起来,又像梦游般地走入自己的房间。 
  3 
  夜已深了,阿俊躺在床上,在黑暗中仰望天花板。脸上的泪水干了,眼泪经过的痕迹处正在结晶,把泪痕边缘的皮肤拉紧,有点发痒。 
  阿俊用食指顺着泪痕划擦了一下,然后伸入嘴里吮吸,很咸。阿俊第一次发现,原来泪水里含有那么多盐分,他突然想,幼儿时期他是不是也这样吮吸着妈妈的奶头,奶水是不是也像泪水这般咸。 
  房间里很静,隔壁悄无声息,妈妈已睡熟了吧?阿俊想,有时候他还会想,要是妈妈就这样熟睡着,永远也不要醒来,那多好。 
  这时,他清清楚楚地听到隔壁母亲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不知为何,这一阶段以来,只要伤心哭泣之后,他的耳朵就变得特别灵敏,不管是声响还是寂静,都好像放大了,任何微小的声响都会刺激他的鼓膜,让他听到了许多原本听不到的声音,在没有声响的时候,四周又特别的静,比死亡还要寂静,仿佛自己是个聋子,阿俊感到很害怕。 
…鹊桥仙 

回复'6':“这个狠心的妈妈,她不会为我而睡不着觉的。”阿俊告诉自己。 
  他模模糊糊记起父母还没离婚时,妈妈是家里绝对的主人。有一次爸爸给他买了一套高级积木,妈妈把爸爸骂得狗血喷头,说他凭什么买那么好的东西,浪费家里的钱。不管做什么事,她总会责怪爸爸,有时候阿俊怎么也想不通,爸爸那时做错了什么事,总之,爸爸在家里永远是最后一位的,他的口袋里永远没有钱,永远干着最重最累的活,还要挨妈妈的骂,阿俊觉得他很窝囊。现在爸爸走了,最后一位的位置当然留给了他,阿俊感到自己就像母亲的一件私人物品,她愿意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愿意摆成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在爸爸离开后,她更是为他规定了很多个禁忌,比如下午必须几点钟之前回家,不准在任何地方逗留,不准看电视,不准看闲书,不准和同学过多来往,完成学校的作业后,还必须完成她每天另加的题目,家里不准出现不该出现的垃圾,每天必须洗一次澡,不准浪费一粒饭和一分钱,考试没有达到她的标准,不准出去玩,等等等等,否则,就会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说到这个成绩标准,阿俊认为自己可能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些禁忌就像一条条沾了水的麻绳,紧紧地绑缚在他身上,越抽越紧,深深地嵌入他的肉里,但他又不能喊叫,因为连嘴巴都已经被封住了。 
  很多次,阿俊梦见自己被母亲当作破烂扔在垃圾堆里,四周全是黑压压的老鼠,没有人来救他,惊醒过来的时候,鼻边往往还有腐败的味道。 
  阿俊身上的伤痕隐隐生疼,让他难以入睡,现在,他终于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了。 
  窗外,不知何处有一只老猫凄厉地叫了起来,像小孩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空洞地回荡,听到这鬼一般的叫声,阿俊的心脏扑扑乱跳,手脚都生出冷汗。他怕这叫声,这叫声让他感到很不祥,他把头缩进被子里,不让身上的任何地方露出来,他捂住耳朵,蜷着身子,像筛糠一样发抖。 
  第二天,阿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上学了。从家里到学校需要走四十分钟左右的路程,阿俊很想要一辆自行车,这样便能省下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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