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作者:张建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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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 作者:张建东-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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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手术后3 个月危险期内死亡的只有1 人,除此外均安全康复,在记录栏填写的病发次数为零。冰冰将本市4 个病人的情况抄了下来。
    本市4 个病人中有3 个为女性,她们中年长的是魏盼,57岁;康秋静24岁,比吴冰冰稍大一点;而徐苗苗只有9 岁。
    魏盼原是市烟酒公司的职工,几年前就病休在家,跟儿子全家生活在一起,住在儿子单位区民政局家属院。因为魏盼离自己住得比较近,吴冰冰便决定先去看她,先从她调查、了解起。
    其实,从抄下的手术登记及治疗跟踪记录,她已了解到了魏盼的大致情况——1945年生,已结婚32年,生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丈夫于多年前因病去世。魏盼10年前患缺血性心肌病,即习惯称的冠心病,经长期内科治疗仍无好转,病情愈来愈严重,濒临末期的情况下,才选择心脏移植。1997年4 月手术。一位38岁患脑瘤的农村妇女,在临终前将心脏给了她,而她从此健康地存活下来。
    在区民政局家属院,有个不大的花池,有一群老太太在那儿锻炼。
    有的脚蹬着花池台阶慢慢地捏腿,有的带着小孩绕花池甩着胳膊转圈儿,还有几个扎在一堆唠话,叽叽咕咕一阵子后,便哈哈哈地拍着手笑,有人笑得弯下了腰,不停地说娘呀娘呀笑死我了。一问才知道,那个笑得最响的就是魏盼大妈。
    当这个矮矮胖胖、满面红光的老太太站在面前时,吴冰冰再一次惊呆了——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昨天在梦里见到一个死人,而那死人就是面前这张面孔。
    吴冰冰不知说什么好:“大妈,您身体不是挺好的吗? ”
    魏盼大妈嗓门很亮,听冰冰一说来的意思,又得知冰冰也刚做过手术,那话就多了:“过去可没这么好。那些年别提了,受罪受大了,冠心病说犯就犯,整天胸闷气喘,难受死了。后来越来越严重,晚上睡觉只能平躺着,要么坐着,侧侧身就喘不过气,憋得慌。掂量着,俺这算是活到头了……谁知道还能治好? 准是大妈上辈子积了德,才有好心人这样帮俺。闺女,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
    冰冰点着头:“那个人? ……大妈还联系? ”
    “好人哪! 咋能不联系呢! 俺常跟孩子们说,娘的命是人家给的,不能忘了人家。俺常乘车去乡里,离这儿100 多里,去她家里看看。她还有两个孩子。”
    “她的孩子也知道这事儿? ”
    “小孩不知道,她男人没跟孩子说。”
    “大妈,您见到她的小孩……有没有什么? ——”
    她想知道大妈见到那女人的孩子时会不会有心理感应,她的心脏会不会有什么反常表现,可无法直说,又不知道如何准确表达。
    大妈叹着气说:“那男人既当爹又当娘,两个孩子很可怜。”
    过一会儿,冰冰又问:“这些年,大妈还吃药吗? ”
    大妈说:“开始吃。排异的药,还有维生素、钙、镁片什么的。有时候忙了就忘吃,忘也就忘了,也没见发病。后来也就不吃了。你瞧,都四五年,俺身体可好了,没出一点毛病。俺现在是能吃能睡的。”
    “能吃能睡,”冰冰重复着暗自思忖,“您睡眠好? 不做梦吗? ”
    “好得很,头一挨枕头就睡着。”大妈说,“每天一觉睡到天亮,晚上喝水少,夜里没尿连醒都不醒。俺睡觉实得很,打雷都听不见。”
    “夜里——不做梦? ”
    “睡得好,啥梦也没有了。”
    “这几年夜里一点梦都没有? ”
    “好像都没做过一次梦,真没有。”
    “过去没做手术前呢? 也不做梦? ”
    “那时候梦多了。天天睡不着,梦不断。”
    “没有梦,不做梦了,是不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
    “啥都不少——做梦有啥用。我总算睡了几年踏实觉,再不像从前,哎呀,吃不好,睡不好,你不知道那个苦哇——”
    冰冰连忙劝她:“别说了,大妈,现在不是好了吗! ”
    随后,魏盼大妈问起冰冰的情况,冰冰就把老做梦的事简单说了。
    大妈又抓紧她的手,说:“别担心,闺女,你会好的。”
    冰冰感到很温暖,说:“大妈,谢谢,我会常来看您的。”
    冰冰将家里的电话和自己的手机号码都留给了魏盼大妈,说希望她常打电话联系。魏盼大妈一直将冰冰送到了家属院的大门外。
    冰冰走了十几步回过头,竞瞥见一道白色身影闪进院里,大门口没有一个人。她连忙又跑回来——看到魏盼大妈已走进锻炼的人群里,左又看了一番,周围没发现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她苦笑了一下,便释然地离开了。
    见过了魏盼,对于吴冰冰心中的疑问,非但无助于解开,反而更加重了疑团——她从不认识魏盼大妈,可为什么梦里见过她? 而且还看到她死了? 怎么回事? 仅仅是因为她们都做过换心手术? 可她与她又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再说,魏盼大妈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呀? 没有任何梦境困扰,更别说大白天见鬼了。不像她摊上那么多噩梦,还有那个给她心脏的鬼魂的追逐。
    到底怎么回事? 吴冰冰越加困惑。但她还是决定继续调查下去。
    她拿出另三个“换心人”的抄录卡,琢磨着下一步找谁。
    康秋静,女,1978年生,在市机关服务中心旅游接待部工作,住市东风路永德街110 号的居民区;因患有严重的扩张性心肌病,于1999年6 月手术。器官供体为29岁的男性。
    徐苗苗,女,1993年生,为本市某小学三年级学生,家住机械厂家属院4 幢202 室;6 岁时患病毒性心脏病,于2001年8 月手术。器官供体为65岁的女性。
    何国民,男,1949年生,市城建环保公司职工,现住本市东郊煤场院内;1992年因假酒中毒心肌部分坏死,1999年10月手术,器官供体为59岁的男性。
    这三个人中,康秋静与她年龄差不多,也像她一样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记录上写的手术后健康状况良好,没有出现旧病复发和其他方面的后遗症。她想,康秋静会不会和她有相同的感受和经历呢? 但看到她的工作是搞旅游接待,肯定白天很忙不在家。那先去找谁呢? 找徐苗苗吧? 这时要到学校去,学生那么多吵吵的,还是去家里好。那白天只能去找何国民,他也许在家吧。这样,她就坐车去了东郊煤场。
    没想她跑了半个下午竞没找到人,那个何国民上班去了,家里锁着门,她向左右邻居打听,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回来时坐在大巴车上,仍想着接下来怎么调查。大巴车在十字路El停下不走了。往前面看,已堵了几十辆的车。后面的车也跟着堵塞在那里。司机、乘客叫叫嚷嚷的,乱糟糟的一团粥。有人将头伸出车窗东瞧西看,大声问怎么啦。认识不认识的乱搭腔,互相对着话,很兴奋似的。就听有人问,是不是前面出车祸了? 死人没有? 有人回答,肯定车祸嘛,不死命也保不住。有人就发牢骚,警察干啥吃的,赶快疏通,把车吊走不就得了。这时跑到前面看的人回来了,说不是车祸,是出案子了,警车堵的路,警察在打捞尸体,不是杀人扔的尸体,是上午有个清理下水道的工人死在下面了。说是心脏病犯了,看上去有50多岁……
    吴冰冰说不清为什么,心里一阵堵,她求司机打开车门,说她走路回去。她下了车,却从人堆里拼命往前挤,一直挤到围观人群的里层,不仅看到了警察打捞尸体的镜头,还清晰地看到那个死者的脸——不由深吸一口气。她在梦中见到过这场面,也见到过面前这张苍白的脸。她十分肯定,他就是那个和她一样换过心脏的何国民。
    当天傍晚,吴冰冰来到永德街的老城区,直到天黑才在街道深处找到这所没挂门牌的老宅,推开了那两扇老漆斑驳的木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从大门直通三问青砖灰瓦老房的,是碎石和方砖铺就的甬道,两边各摆一排大大小小的花盆。除了仙人掌和龙舌兰外,其他的花都蔫了,盆里长满了荒草,就连耐旱的刺儿梅也变得光秃秃的,只有墙角处那丛湘妃竹还算有点难得的绿意。
    冰冰小心翼翼地问:“屋里有人吗? ”
    声音在空寂的院里回响,像走进阴沉沉的山洞。
    她站在那里看了一圈儿,发现从门缝里飘逸出一缕烟气,判断里面可能有人,便慢慢地推门进去。“有人吗? ”
    没想到,屋内的地面比门槛外低了很多,她推开门一只脚跨进去时,没能站稳,腿一软,身子往前一趴,眼看头朝下磕在地上——就向前跑了几步,才算平衡住自己,庆幸没有摔倒。在昏暗的光线里,她站直身子抬起头,一张苍白的面孔正睁着大眼对着她。“啊——”,她吓得闭上了眼,正如梦中的情景一样。
    那是一幅巨大的人头像,是一个女孩子的炭墨画像。她清纯而瘦削,娴静而哀怨,头微微歪着,两眼委屈又无奈地望着冰冰。又一个她梦中曾经见过的女人。
    前面一只鼎形香炉,里面燃着香炷,袅袅烟雾烘托着线条细腻的画像,简直就像梦境的延续。是的,她在梦里见过她,见过她死的样子。
    “你是谁? ”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她又吓了一跳。
    回头看是个青年,她连忙说:“康秋静的朋友。”
    那青年说:“噢,你怎么知道的? ”
    冰冰摇着头:“本来不知道,没想到……”
    那青年说:“是三天前走的——我是她弟弟康利。”
    她上前为康秋静点上了三炷香,同时想,她怎么会突然去世呢?
    “她的病又严重了吗? ”
    过一会儿,他们来到院子里,冰冰望着他。
    “谁知道呢。”康利很伤心,“她一直是好好的。”
    “她手术后心脏有过不正常吗? ”
    “没听她说过。她一直说自个的病全好了。”
    “这些天她身体有没有出现过反常情况? ”
    “没有,一直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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