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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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咒-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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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多前,高雄发生了一件灭门血案,我南下採访,不过高雄毕竟比不上台北,在採访时困难重重,几乎没有什么单位愿意提供线索,在百般无奈中,我又回到案发原点的大楼,想从案发现场中,找看看有什么可以特别访谈的内容。
  尽管现场警务人员已经离去,不过「刑案现场、请勿进入」的黄条子依旧把现场团团围住,我东张西望了一阵后,决定到里头再去好好的探察一番。
  才刚跨进现场,就被人给喊住了:「喂!恁卖冲啥?那呒塞进去!」
  我回头一看,在黑暗的另一方,有个人拿着手电筒照着我。定眼一看,原来是大楼管理员,我马上掏出我的记者证和相机,小声的说:「我是记者啦,我想到里头去看看,顺便拍几张照片…」
  「喔…『暗黑社会』喔,这本杂誌我有在看喔!」他细细的看了我的记者证后,讪讪的笑了笑:「恁杂誌五告好看的哩…」
  我苦笑了一下,然后开始攀关系:「那…欧里桑,我可不可以进去拍几张照啊?」
  他神秘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声的说:「我哩,什么都没看到呵…偶也不朱到你有来这儿呵…」
  因为他的帮忙,我拍了许多独家的照片,十分钟后,我下楼来,顺便和他聊聊死者家庭的一些事情,他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在我努力狂记的同时,我瞄到他在看一本化工的原文书,我楞了一下,顺口一问:「阿伯,这…恁看呒喔?」
  他居然冒出一句英文:「Of course! Why not?」
  两个人就这么聊了开来,他说他原本是国内石化工厂的课长,就在要升为厂长之际,工厂里发生了大爆炸,在责任和道义的煎熬下,他辞了职。事后他才知道,因为他的学历低,只有专科毕业,公司的决策者在评估后,决定把他「牺牲」掉,由他出来顶罪,以杜绝众人悠悠之口。
  「这样…你甘愿喔?」我不平的问。
  「当然不会!」他站了起来,眼光中透露出坚定的眼神:「就是这样,我找了个晚班的大楼管理员的工作,没有好学历,我自己来学习。没有好背景,我自己来创造!」
  听了这番话,凑着灯光,我看了看他的面相,又把他的左手拿起来研究了一下,彷彿灵光一闪,我脱口而出:
  「你现在…有几个囝仔?是几男几女?」
  「偶?偶有一男一女啊…?问这干嘛?」
  我仔细再看了看他的手纹,摇了摇头:「不可能!说实话,说实话我才能帮你!」
  他楞了好久,这才小声的说:「外…外靠有一个…但是今马偶也不知他在哪里…?」
  「去找到他!」我抓住他的双肩,斩钉截铁的说:「你现在的这个楣运,是冲到了煞气,得要靠他人来帮你冲煞,你的这个小孩命够硬,或许可以帮你解解煞,你如果要翻身,就一定要找到他!」
  我再仔细的告诉他一些这几年内会出现的运势和严守的禁忌,才和他分手告别。
  半年后,在办公室写稿写到肠枯思竭时,电话响起,一个相当温柔可人的声音问着:「喂,请找吴澧童先生。」
  「我是…您是哪位?」
  「我这儿是高雄『棠尧石化企业』公司,您等一下,我们总经理想和您谈一下。」
  「喂!吴大记者!素偶啦,还记得偶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兴奋的声音,我想了一下,才想起来:
  「喔,是你喔!我记起来了,高雄那个大楼管理员嘛…那天真感谢你啊,让我写了不少独家的稿子,可以交得了差!咦?你现在开了一间公司啊?」
  「对啊对啊!」他兴奋的说:「听了你的话,我决定把房子拿去抵押,先从我以前最熟悉的石化原料进口开始做起,帮别人代理一些加工处理的石化产口外销啦…不谈这些了,你最近有空吗?」
  「这星期截稿,可能要到下个星期吧…有什么事吗?」我好奇的问。
  他的声音突然转小,神秘兮兮的说:「你还记得,你上次告诉我…叫我找那个『外靠』的那个囝仔吗?我现在已经找到了耶!」
  我苦思了许久,才把曾经告诉他要留心的一些事项与他所说的串连起来,连忙接口:「是…啊!那恭喜你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你的吗?」

…鹊桥仙 

回复'20':他的嗓音更小声了,小声到我快听不清楚:「不过…不过…他真的能帮我吗?我感觉不太对哩?」
  「喔?」我一面写稿,一面随口问着:「为什么这么说呢?」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轻语:「他人在看守所里哪…」
  「看守所?!」听了半晌,我才明白他所说的地点,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素啊素啊…吴大记者,小声点哪…」他担心的连忙叫我噤声,却忘记了无论我多大声,我的声音都是没办法从台北传到高雄的。
  我沉吟了一会儿,才下了决心:「好!我明天截完稿就下高雄帮你!我也想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看错人!」
  在电话中他不住的感谢再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顺口问他:「欧里桑,我一直都忘了问你了,您叫什么名字啊?」
  「唉,你看,一忙我都忘记告诉你了…」电话中传来灿烂爽朗的笑声:「我叫赵令玺!」
  隔天大约晚上八点多,下了飞机,我搭了赵令玺的车子,直接杀到高雄市北区的看守所里。
  有了上回不愉快的经验,在南下之前,我特地打了通电话给刑事局,希望透过关系,能先向高雄市警察局打声招呼,免得又被人再次刁难,中国人利用关系稀松平常,而且先以电话套交情,往往比自己瞎撞到鼻青脸肿还好的多。
  到了看守所门口,我下了车,赵令玺反而踌踀不前,迟迟不肯下车,我等了一会,心急的问:「赵桑,干嘛不下车?你…难道不想见他吗?」
  他不回答我,只是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低头喃喃说著:「我…我就歹势咧…这些年来我…我都没有关心过他…」
  直到他把烟抽完,才下定决心的看著我说:「吴先生,麻烦你,请你…去保他出来…保释金多少…由我来付,我…我还是不见他的好…」
  我匆匆进了看守所内,在员警的指引下,我来到窄小的牢房前,十来个身穿紧身鲜豔衣裤,上头沾满鲜血的年轻人各自抱头蹲坐在牢房里,各据一隅,我转头问了一下值班员警:「请问…他们犯了什麽罪啊?」
  「打群架、『钉枯枝』罗…这几个『企桃囝仔』在路上飙车,一言不合就乱砍一气,还有人摔车跌倒,还好被我们临检查到,只是一些小伤,没什麽大碍啦…」
  「那…赵俊三…」我翻出赵令玺给我的纸条,边看边查员警手中的名册:「他是…哪位啊?」
  员警瞪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我哪宰样?赵俊三?赵俊三?有人来保你了!」
  每个人在刹时间都把头抬了起来看著我们,老半天却没人回答,我又再问了一遍:「赵俊三,赵俊三先生在吗?」
  大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从来都没听过这个人,直到有人用力大声的拍打身旁的同伴:「『阿三哥』,有人在叫你啦!」
  那个人睁开充满血丝的双眼,有气无力的说:「你他妈是谁啊?」
  我仔细的打量这个人,他的双颊削瘦,身材瘦长,蓄著长发,手上腰间挂著一堆铃铃当当的装饰品,穿著十分贴身的T恤,但已然泛黑的斑驳血迹依然让人触目惊心。
  他有气无力的靠在栏杆上,不停的喘息,过了半天才又问了目瞪口呆的我:「冲沙啥啦?快说啦!我…我…我~~~~~~」
  忽然他双眼翻白,整个人往下摔跌,在我穿过铁条,伸手拉住他的同时,他一口鲜血从喉头狂喷而出,洒了我一身!
  「怎麽回事…你…你做了什麽?」警员连忙跑过来,我看著双手、胸前的鲜血,整个人吓到傻了,半晌才说:「他…他突然吐血…我…叫…叫救护车!」最後一句话,我是对著外头狂喊。
  没多久,救护车来了,医护人员在量了血压和脉搏後,神色凝重的说:「应该是身体受到剧烈撞击後,体内器官破裂,造成严重失血!快!快到高雄市立医院!」
  随著医护人员抬著病床迅速走出,上了救护车,我喘了口气,才将情绪安置下来,对著他们讲:「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谢谢!」接著转头对著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赵令玺大声喊著:「快!快开车!」
  在路上,我才把事情原本告诉赵令玺,说到一半,他就油门一踩,车子如箭一般往前飞,一边开,一边念著:「孩子…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
  此时,我方才明白亲子之情真的能驱动人类的无上潜能,十多分钟後,赵令玺把车停到医院门口,车一丢,拉著我就往里头跑,问了急诊室的护士後,我们来到了加护病房前。一位医生刚好自房内走出,赵令玺马上一把扯住他手臂:「医生…现在…那个年轻人怎麽样?」
  他摇了摇头:「送医实在太晚了,大量出血…我们实在不敢帮他开刀,而且我们很缺B型阳性的血,一旦开了刀,还来不及缝合就会因失血过多…」
  没想到我和赵令玺同时大喊:「我是B型阳性!抽我的血吧!」
  他惊讶的盯著我们两个,眼睛蓦然一瞪:「那还等什麽?快抽血吧!密斯陈、密斯黄,快来帮这两位抽血!」

…鹊桥仙 

回复'21':一边抽血,赵令玺一面握住我的手:「吴先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我摇了摇头:「救人重要,其他什麽都别说了!」
  我与赵令玺两个人坐在加护病房外苦苦守候了近四个多小时,医生才走了出来,见到我们,开心的说:「抢救十分成功,也幸亏有两位的捐血…早上他人就应该清醒了…」
  赵令玺老泪纵横,拉著医生的手不放:「谢谢你…谢谢你…」
  我搭赵令玺坐了下来,他揩了揩眼泪,转头对我说:「我想…他醒过来後…我还是不见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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