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大悲掸师之言,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宽窄只有数尺的谷口已经被人封死。
在这多绝世高手面前,竟然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对方的功力、手法可想而知。
唯一的出入口已被堵死,岂不只有束手就缚,任人宰割,坐以待毙。
谷内,刹那间一片如死沉寂……
猛然,佛号高宣暗渗禅门神功狮子吼,声如暮鼓晨钟,震耳撼心,群雄为之瞿然惊醒灵台顿朗,心神一片平静,大悲禅师目注崖顶,肃然发话:“施主将贫衲等诱困此谷,不知是何用心?”
岳钟琪道:“老禅师不必着急,稍时等夏梦卿到来,一切自当揭晓。”
话声方落,九指追魂苍寅银发根根倒竖,嗔目厉声骂道:“岳钟琪,你身为大汉后裔,卖身投靠,不顾公仇私恨,甘为满朝鹰犬,已属丧心病狂,禽兽不如,如今又卑鄙无耻地将各派领袖诱困此谷,居心叵测,小心你兔崽子日后天雷击顶,遭了报应,殃及子孙……”
“大胆无知狂民,还不与我住口。”岳钟琪想必恼羞成怒,陡扬厉喝,但他旋即又轻笑说道:“要饭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力 气,何谓卑鄙无驻?兵不厌诈,用兵之道本就虚虚实实,诸位未涉孙吴,懵懂无知怪得谁来?若说我天雷击顶,遭了报应,正如你所说,那是日后!现在诸位命都在我手,还谈什么日后?我只消一声令下,诸位就要烈火焚身,尸骨无存,信不信?”
苍寅白眉双挑,就待再骂,齐振天倏地冷冷说道:“臭要饭的,我也劝你省省力气,哪来的好心情跟这狼心殉肺的东西斗嘴?我还自诩身份呢,你喊破了喉咙骂破了嘴有用?”
一盆冷水浇头,苍寅心火全消,悻悻然收回目光。再看看大悲禅师那平静脸色,肃穆神情,不由暗道惭愧,自叹不如。
大悲禅师淡淡一笑,道:“齐檀越说得对,苍檀越何须急怒?我辈修为讲究一个定字,临危不惧、不惊、不乱才是上乘;做不到这点,那便无补于事,反蔽灵台。苍檀越当知儒家五字:定、静、安、虑、得,如此,何妨大家仍然坐下,平心静气,依然固我,仿若无事地共思出谷之策。”
大悲禅师果然不愧是领袖武林的少林掌教,委实是位佛门得道高僧,别的不论,单看这份面临生死边缘的镇定功夫已是常人难及万一,即连其他诸门派掌教也自愧不如。
群雄依言各归旧位,盘膝坐下,鸦雀无声。
显然,都在竭尽心智,埋首苦思,搜寻那出谷之策。
修为有深浅,的确是丝毫勉强不得。
大悲掸师等几位当今各门派掌教,俱是面带安详笑意,垂目打坐。
苍寅、端木少华与齐振天等,也即闭目膝盘,恍若入睡。
唯那五庄、四寨之主虽然也是闭目盘膝.脸上的神色却是显得急躁不安,绝难与前者相比。
其实,这也难怪,谁让他们面临生死边缘,绝无选择余地?
谁让他们身陷葫芦“死”谷,插翅难飞,欲渡无从。
崖上,岳钟琪目射阴毒下望,负手傲立,嘿嘿冷笑不已。
就在他笑声歇止,张口欲言之际。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比他那冷笑还要冷上十分的话声:“阁下,你遍遣手下鹰犬,约我到此何干?”
岳钟琪心弦震动,霍然转身。
夏梦卿不知何时已然面色冰冷,卓立身后两丈以外,目光冷峻,气度慑人。
还好人家没有出手暗袭,否则他纵有十条命也早已跌落葫芦谷底粉身碎骨,变为血肉一摊。
饶他岳钟琪良将虎胆,如何地阴狠毒辣,也不禁倒抽口冷气,机伶寒噤,暗捏一把冷汗。
定了定神,目光傲转,刹那间惊骇之态尽敛,缓缓走前数步,扬眉笑道:“我没想到你真会来……”
“少废话!”夏梦卿剑眉微挑,冷然接口,道:“夏梦卿没有不敢赶的约会,告诉我,有何贵干?”
显热,他还没有发现谷底被困群雄。
岳钟琪又向前走了两步,笑道:“没别的,想跟阁下商量点事儿。”
夏梦卿遭:“什么事,说!”
岳钟琪毫不以为忤,其实他也未必敢,道:“阁下明知,何必故问?”
“要那两样东西?”夏梦卿冷冷笑道:“你胆大的令我惊奇,记得我对你说过,只要你认为有把握,随时可找我夏梦卿,现在你自认有了十分把握么?”
“当然!”岳钟琪微微笑遭:“若不仗恃着点什么,岳钟琪岂敢轻捋虎须,冒杀身之睦约你来此?我生平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虽不敢说有十分,倒也该有十九分九。”
夏梦卿星目凝注,淡淡说道:“我怀疑你那仗恃是否足以使你立于不败之地。”
岳钟琪扬眉微笑,笑得狡黠,道:“是与否阁下稍时自当知道,如今,我不想多做无谓口舌之争。”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夏梦卿虽然明知岳钟琪必有仗恃,否则他绝不敢故弄玄虚地约自己来此谈判,但他怕过什么?
眉梢微挑,道:“那好,你说吧!”
岳钟琪阴险的目光轻轻地看了夏梦卿一眼,道:“我拿武林各门各派领袖人物的性命,交换你窃自大内的两样东西。”
夏梦卿自然还不知此刻群雄正围崖下,他想纵声大笑,终于忍住,轻蔑笑道:“就凭你岳钟琪和几个酒囊饭袋,庸碌蠢才的大内鹰犬,想找他们麻烦?我劝你趁早别动这念头。”
岳钟琪道:“我认为那已经很够了,我无须寻上门去找他们麻烦,我可以把他们调往一处于以囚禁,来个集体屠杀。”
夏梦卿忍不住笑道:“你太看得起你那岳钟琪三字了,我觉得你有点痴人说梦。”
岳钟琪阴阴说道:“岳钟琪三字的号召力自然不够,但如换上夏梦卿三个字应该又当别论。”
夏梦卿心神微震,霍然色变,目射冷电,沉声喝遭:“你敢!”
入目那慑人威态,岳钟琪禁不住心中一懔,身不由主的倒退一步,枯禅掌下幸逃一死,到如今余悸犹存,他不得不预做防备,否则,谋人未成身先死,那才冤枉!表面上,他仍然自持镇定,道:“这个胆我还有,我已经这么做了,若之奈何?”探怀取出一张武林帖弹指射过。
夏梦卿轻伸两指,钳住那张武林帖,只略一注视,立即心头狂震,神色大变,身形电闪,逼近一丈,厉声问道:“他们呢?”
岳钟琪唇角微扬,侧身让路,指了指崖下。
夏梦卿身形再闪,扑近危崖,谷底情状一目了然,不由他不暗暗心惊,顿时怔住。
身后,岳钟琪得意扬笑:“阁下,怎么样?凭这些人质值得一谈么?”
夏梦卿缓缓转过身形,星目暴射冷芒,语气冰冷,一字一句地道:“岳钟琪,你敢动他们毫发,我会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岳钟琪微微笑道:“一命换天下武林精英,岳钟琪死的值得!阁下如不忍心看他们尽埋此谷,那么交出那两样东西,我保证他们毫发无损地各回来处。”
夏梦卿道:“岳钟琪,倘若我不答应呢?”
岳钟琪目光一转,笑指对崖说道:“看到对崖吗?凭阁下目力,应该不难发现,在那林木山石之后,我预伏了多名大内侍卫,只消我一举手,他们便会把准备好的硫磺、柴捆等物引着火一起丢向谷中,葫芦谷谷口已封,形势险恶.飞鸟难渡猱猿难攀,余下的,阁下自己想吧!”
夏梦卿神目如电,他看得出,对崖布置果如岳钟琪之言,山石后、林木间,更是堆满了引火之物,那些大内侍卫中,为首的红衣喇嘛正是雍和官侍卫领班大喇嘛铁别真。
夏梦卿不禁骇然,耳边却又传来岳钟琪那深深得意的话声:“我再奉告一句,我已经告诉过他们,假如他们在对崖看见我有什么不测,或者为你所制,不准管我。那时,我仍可有这多位武林高人陪葬,死得应该很值得。”
夏梦卿收回目光,淡谈说道:“看来,你已立于不败之地,一着受制,全盘皆墨,我是精定了。”
表面上,他平静异常,其实,眼前的情势令他有突坠冰窟之感。他知道,急怒解决不了事,而且显得多余。
他不得不承认输了,因为岳钟琪这一着太以高明,高明得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尝到怕的滋味,那是为别人,为这谷底天下武林精英,各门各派的领袖人物。
假如为他自己,他仍能视若无睹,谈笑自若,丝毫不放在心上。
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尝到输的滋味,他睥睨宇内,叱咤武林,多少年来,何曾遭遇到像今夜这种只能处于挨打地位的挫败?这输的滋味令他很不好受。
兵书与那本前明忠义臣民名册固属重要,是他反清复明,不可或缺的东西;而这谷底数十名武林领袖人物的性命,应该比这两样东西更为重要。
独木难撑大局,一人不足以复兴,假如他为了保有这两样东西,牺牲了谷底群雄,那是不智之举。到那时,他纵然有了这复兴宝典,凭他一个人又能做些什么?
况且,在道义上也太以说不过去。
虽然,为了民族复兴大计,可以在某些方面做任何牺牲,但是他究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他有血有肉、有感情,侠骨柔肠,剑胆琴心。再说,这种牺牲是最不智的,不但无补大局而且对大局影响甚巨,他没有必要做这种无谓而愚蠢的牺牲。
那两样不可或缺的东西,失去可以再找回来;倘若牺牲了这多位武林精英的性命,人死不能复生,他不是大罗金仙,没有生死人而肉白骨的无边道行,那就永远也找不回来了,数十年内还谈什么复兴大计。
衡量之下,孰轻孰重,立即了然。
他受人挟持,万般无奈之下,暗暗一叹,刚要点头认栽。
岳钟琪不知道,他只当夏梦辩正在犹豫难决,思索对策。
突然声扬狞笑,望着对崖高声叫道:“铁别真!给点颜色,让他看看。”
对崖,铁别真右臂微抖,三缕火光飞坠葫芦谷里,火烟起处,谷底枯草立刻燃着大片,山风助长了火势,立刻浓烟四起,火焰直冒。
夏梦卿又惊又怒,目眦俱裂,直欲喷火,剑眉倒挑,厉声喝道:“岳钟琪!叫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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