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回道：“唉，你也知道，家里的存钱不多，一共只有3000元都不到，这钱还要供闺女上学用。这事情我听着也不错……行，只要不超过1000元，那你就把它承包下来，咱家也做一回生意——卖水！呵呵……”
王贵成一听，立马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些稍稍感动，哈哈大笑了一阵。他有些得意地摸挠着脑袋去厨房喝水，仿佛自己已经成了能够决策千里的将军，他开始运筹帷幄下一步该怎么做。
喝饱了泉水，王贵成跟换了个人似的，他讨好地去帮沈芳捡菜、削土豆。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 沈芳打笑丈夫。
王贵成嘿嘿笑几声以掩饰自己的意图，只要能拿到钱，他并不介意被妻子奚落。
下午两点，王贵成在家中的小院子里背着手转了好几圈后出去了，因为两点半就要开始拍卖承包权，地点在村委会办公小屋子门口的空地上。
沈芳没有去，她从箱子里拿出1000元血汗钱递给了王贵成。沈芳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妇人，再说，她有自己的其它考虑，她准备去山里摘些野菜回来充实一下饭桌，因为她知道王贵成的脾气，不管事情办没办成，丰富的晚餐才能解决问题：成了，王贵成一定会胡吃海喝；万一不成，美味的佳肴能够让丈夫少发些鬼火，少骂些自家人。
王贵成走在路上，感觉自己的脚下有些飘。到了紧要关头，他的脑子反而有些迷茫：“花这血汗钱出去倒是容易，但水卖不出去的时候该怎么办？笔架山要是没有这甘甜的泉水，那它就是一座毫无价值的垃圾山。” 王贵成没有把钱放在衣兜里，而是把钱攥得紧紧的，连手心都捏出了汗。因为他手上拿的不仅仅是1000元钱，它更是代表着一吨土豆的分量。
村里的土路上涌出不少人，看来这次荒山的承包权拍卖极具吸引力。村民们各怀鬼胎地朦胧相视一笑，到了为利益竞争的时候，就没有好邻居、好朋友。
拍卖会开始了，村委会门口支了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破锣，赵村长象县太爷一样耀武扬威地手拿棒槌站立在桌后。他眼前的空地上人头攥动，挤得屁臭。荒山的名字和价钱一报出来，村民们的挤兑竞争很激烈，火药味十足。
首先开始拍卖的两座荒山起价是一年600元，结果一人抬100，一小圈过来就炒到了一年2000元的承包费，还要当场交钱，因为那两座山里有很多可以栽土豆的土地。王贵成心里一下慌起来，后背冷汗淋漓，因为他总共只有1000元钱，超过这个数就完了。
……轮到笔架山了，起价500元。王贵成被前面的情况弄得不敢吱声，他想着自己没戏，等等看再说……等了半天，居然无人应价。因为这笔架山不但距离远，几乎没有土地，还是出了名的泥石流山。这座垃圾山平时下雨天路过都要躲得远远的，现在却要出钱把它包过来，那不是有病吗？就连村长他自己都猜想这座山只是拿来凑个数，根本没人会要。
笔架山竟然没人抢，王贵成噌地两眼放光，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吞了吞口水站出来大声说：“我要了！”……赵智勇村长左顾右盼等了老半天，还是无人竞争，只得拿个破锣当声一敲，成交！王贵成抖手抖脚地数出了500元，当场签了20年的承包协议书，拿下了这座如同垃圾一般的笔架山。
剩下的最后两座荒山拍卖不关他的事，王贵成欢欣喜悦地离开了。村民们待他一走，都在背后纷纷窃笑议论，说这个王贵成是不是傻了，要这破山干什么？还500元！就是300元都嫌贵！
王贵成走在回家的路上依然感觉脚下发飘，不过这次的意境不同，是得意地飘。
“什么？才花了500元就拿下了笔架山！”沈芳眼泪婆娑地接过剩下的500元钱，能剩一半钱回来，她高兴不已。
接下来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把水运出来，家里的牛车是走不了山梁路的，那就只能用牛驮。王贵成很心急，他紧接着就到乡上买来了两个50升的大水桶，还顺带着从垃圾堆中的一个破皮沙发里取了些海绵塞桶里装回来。王贵成干得热火朝天，不休息地一口气又做了一个简易的木架子，他取了些海绵，认真地绑垫在架子下面……成了！有了交通工具，牛背上的水店明日就可以开张了。
第五章 卖水 2
“爹，你真牛！把整座山都包下来了，哈哈哈……卖水是个好主意，这么甘甜的泉水确实能当作商品来卖。啊！从明天起，我爹就是卖水的掌柜，我娘就是老板娘，我嘛……我以后就是老板家里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哈哈哈……”王寒冰回家得知这一好消息后眉飞色舞、灿烂了好半天，她乐不可吱：我以后再也不用辛苦地去背水了，呵呵……
就着满桌的野菜佳肴，饭桌上开起了临时家庭会议，地里栽种土豆的农活交由沈芳一个人去打理，王贵成就负责每天的运水、卖水。最高兴的当属王寒冰，她不但不用背水，每天清晨还能和父亲一起骑着牛到笔架山，这可以少走一半的山路。泥石流的底层已经干硬了，就是下雨也不会成沼泽，牛可以一直来到出水口，根本不需要绕着走。
第二天……
王贵成费老鼻子力拉回了第一批水，在村里扯着大嗓子叫卖：“卖水喽……最好喝的山泉水……10元一桶……”喊了半天，有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买水的人。都是穷乡亲，谁会愿意花钱来买水？要喝山泉水自己不会去四家寨挑啊？大家在背后冷嘲热讽地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关系处得好的乡亲直接鄙夷地数落他：“王贵成，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被疯狗咬了？昨个花500块冤枉钱买泥石流山，今个弄个老牛破桶来卖水。卖你家姑娘倒是会有不少人来争着抢，卖水……切！你回家好好醒醒吧！”王贵成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拽着牛打道回府。
到了晚上，王寒冰回到家，见满满的两桶水搁在地上，而父亲和母亲都垂头丧气地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明知道她回来了，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王寒冰立时明白了父母亲郁闷的原因，可是这顶好喝的山泉水不至于一点都卖不掉吧？她转身把书包取下，放低音量缓缓地陪着小心问：“爹，我看着水一点都没卖掉，你是不是要价太高了？”
王贵成脸色通红，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他火冒三丈中夹着无奈地回咒：“不高啊！50公斤的一桶我只卖10元，这么好喝的水！这么远的山路，我还卖便宜了呢！啐……”
王寒冰顿时一阵气结，她凝神想了一阵后，释然地爽朗说道：“哈哈……爹，我有办法了：第一，明天你就不要收钱，这两桶水让大家免费试喝，他们尝过水以后才知道水的味道啊！第二，你这一桶一桶的卖，谁都会嫌贵……在我们学校门口卖东西的张大婶，她就最会卖东西，她卖给学生吃的零食，都是把大包的拆成了零散的卖，不然谁买得起啊？”
经过女儿的这么一点拨提醒，沈芳憋着的满肚子怨气终于泄去了一大半，王贵成更是来了劲，他的表情如同风起云涌：“好啊！娃子你真聪明，这书没白念。明天就照你说的办，免费喝……等后天，我卖一块钱5公斤。”
次日上午……
“哇……真好喝！给我再来点……”不要钱的水，谁都要来尝一尝，前来索要水的人是络绎不绝。喝过水之后，乡亲们发现，这水果然与众不同——当真是极品！
第二天那卖水生意好得不得了，又清澈又甘甜的水，味道远胜于四家寨的泉水，人人都爱喝！一个上午水就把水卖光了，下午王贵成又牵着牛去驮了两桶回来，又卖光了。
晚上王寒冰回到家，推门进院……
“啊……噢……噢……哈哈哈……”王寒冰什么都没搞明白就一阵天旋地转，她象小时候一样被父亲抱着旋转。这一天就挣了40元钱，是全家人做梦都没想到的。要是天天都这样，那一个月还不得挣1200块钱，简直发财了……桌子上摆满了过年才吃得上的饭菜，庆祝卖水生意获得巨大成功！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不是阴雨天，王寒冰就每天乐呵呵地骑着牛上学，父亲几乎每天都忙碌着卖水，这日子过得很幸福！家里有了钱，王寒冰也添置了新衣服，越发显得窈窕可人了，屋子里总是笑声一片……其乐融融！
村民们见到王贵成家的日子过好了，每天都有肉吃，许多人嫉妒不已。他们悄悄跟着王贵成和他那拉水的老牛，发现了泉水的秘密。后来就有人悄悄来笔架山偷水，不但自己喝，同样拿出来卖。村民发现味道一样后，谁便宜就买谁的。王贵成发现了这个问题，就买来水泥，用山上的石头，把小口子封起来，最后安上小铁门上了锁。
村民们偷不到水，更生气了。他们找到村长要求重新承包笔架山，还把价钱哄抬到了2000元一年，但赵村长没有同意。赵智勇也出钱天天喝这水，知道水的味道，他是村干部，所以跟着政府去考察过许多地方，这么好喝的水就放在全国，也是绝无对手的！其实他心里早就已经在打着如意小算盘，正想着方法，怎样才能把笔架山的承包权收回来，自己亲自来办个大水厂卖水。
……一个星期后，王贵成拿着一张皱巴巴的政府通知，脸色慌张地急匆匆赶到乡政府。他要搞清楚，为什么自己签了20年的荒山承包协议会作废？但乡政府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因为这次村里搞的承包，未经过乡政府的同意，属于非法承包，所以全部承包合同都要作废，这些荒山只能由政府统一来规划。不仅是他家的笔架山，还有另外几个人承包的荒山也一并作废了。
刚刚好起来个把月的生活一下子又要打回原样……家里失去了笑声，饭菜也变回了土豆加青菜。“唉……真是好景不长啊！”原本生龙活虎的王贵成蔫得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一个劲地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