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和他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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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和他的刽子手-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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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点了,”冯·龚登喃喃地说,他的声音似乎很感激。
“告诉我,冯·龚登,你卖的是些什么东西?”汉齐又开始了。“是擦


碟布吗?”
“是的,也卖擦碟布。”小贩迟疑不决地说。他不知道这个话题要引导

到什么地方去。
“还卖什么?”
“鞋带,探长先生。牙刷、牙膏、肥皂、剃须膏。”


“刀片呢?”
“也卖的,探长先生。”
“什么牌的?”
“吉利牌。”
“就这些吗,冯·龚登?”
“大概是吧,探长先生。”
“好。不过我想你忘掉了几样东西。”汉齐一边说,一边端详着他的烟


斗。“它不通了,”他自言自语道,接着又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往
下说呀,不要担心,把你篮里其它的小玩意儿也都列举出来。我们已经细细
翻过你的篮子了。”

小贩没有回答。
“怎么样?”
“菜刀,探长先生,”小贩用低沉、悲哀的声调说。汗珠在他脖颈后部

闪烁。汉齐喷出一股又一股的烟,平静而从容不迫——十足是一个友好的、

心地善良的好人。
“往下说呀,冯·龚登。除了菜刀还有什么?”
“剃刀。”
“你干吗把这个放在最后说?”
小贩保持缄默。汉齐伸出手去仿佛要把灯光重新射到冯·龚登的脸上去,

但冯·龚登扭缩了一下,他便漫不经心地把手收了回去。中士的眼光始终一
动不动地盯住小贩。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再加上汉齐烟斗里冒出的白烟,
房间里空气叫人窒息。我真想打开窗子。可是关窗也是计谋的一个组成部分。

“小姑娘是用剃刀杀死的,”汉齐随随便便地说道,仿佛这话从他嘴里
出来,完全是一件偶然的事。接着又是一片寂静。小贩蜷缩着身子坐在他的
椅子里,一点生气都没有。

“我亲爱的冯·龚登,”汉齐继续说,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咱们打开
天窗说亮话,隐瞒是没有用的。我知道你杀了人。不过我也知道你也和我一
样感到震惊,你的震惊和我们大家全都一样。这件事对于你完全是出于偶然。
突然之间,你变得像一头野兽一样;你伤害、杀死了这个小姑娘,其实你并
不想这样做,你完全是身不由主。有一种力量比你更加强大。当你清醒过来
之后,冯·龚登,你吓坏了。你向梅根村奔去,因为你想投案,可是接着你
又失去了勇气,丧失了坦白承认的勇气。你必须重新鼓起勇气来,冯·龚登。
我们只是想帮助你。”

汉齐收住了话头。小贩坐在凳子上轻微地摇晃着。他眼看马上要垮了。
“我是你的朋友,冯·龚登,”汉齐断言道,“我们正在给你一次机会

——你为什么不接受呢?”
“我累了,”小贩呻吟道。
“我们都累了,”汉齐答道,“特鲁勒中士,给我们拿些咖啡,再拿些

啤酒来,也给我们的客人冯·龚登一份。在我们警察局里完全是公平的。”
“我是无罪的,探长,”小贩嗄声地耳语道,“我是无罪的。”
电话铃响了。汉齐拿起话筒,仔细倾听后挂断了电话,微笑起来。
“告诉我,冯·龚登,你昨天中午吃的究竟是什么?”他从容不迫地问

道。
“伯尔尼肉杂拌。”


“好,还有什么?”
“最后一道菜是干酪。”
“艾曼泰勒的,格律耶尔的?”
“蒂尔西特和戈贡佐拉的,”冯·龚登说,把汗从眼皮上擦掉。
“这年头小贩吃得真不坏呀,”汉齐评论道,“你吃的就是这些吗?”
“是的。”
“要是我,我宁愿仔细再想想,”汉齐告诫他。
“巧克力,”冯·龚登想起来了。
“你瞧,还吃了别的东西,”我们的中尉说道,鼓励地向他点了点头。


“你是在哪儿吃巧克力的?”
“在树林边上,”小贩说,向汉齐投去一个警惕的、疲倦的眼光。
汉齐把台灯闭掉,只有天花板上的灯在一房间的烟雾中射出微弱的光。
“我刚从验尸官的研究室那里接到报告,冯·龚登,”汉齐得意洋洋地

说,“对小姑娘的尸体解剖已经做完了。在她胃里发现有巧克力。”
听到这里时连我也相信小贩是有罪的了。他的供认仅仅是一个时间问
题。我向汉齐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


十四

我没有错。第二天早上——那天是星期六——汉齐七点钟打电话给我。

小贩承认了。我八点钟到办公室。汉齐仍然在马泰依以前的办公室里。他正

坐着从打开的窗子里向外面眺望,倦容满面地转过头来招呼我。地板上到处

是啤酒瓶,烟灰缸都满出来了。房间里没有别人。
“他的供词有具体的细节吗?”我问。
“他以后要补充细节的,”汉齐回答道,“重要的是他承认自己杀人了。”
“我希望这次审问进行得很得体,无可指责,”我不满意地嘟哝道。这

次审问持续了二十来个钟点。这当然是不合法的;不过在警察局里,我们毕

竟不能够太拘泥于法律条文。
“我们并没有用什么不正派的审问方法,局长,”汉齐声明道。
我走进“商店”,让人把小贩带来。他几乎都站不住了,必须让那个带

他进来的警察扶住他;可是当我叫他坐的时候,他并没有坐下。
“冯·龚登,”我说,我的声音里有一种友好的语调,我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我听说你已经承认自己杀死了小葛丽特利·莫赛尔。”
“是我杀了那个小姑娘,”小贩喃喃地说,声音低得我几乎都听不清楚。

“现在别来打扰我了吧。”
“先去睡上一觉吧,冯·龚登,”我说,“我们以后再继续往下谈。”
他被带出去了。在门口他遇见了马泰依。冯·龚登停住脚步,沉重地呼

吸着。他张开嘴,仿佛想说什么话,可是接着又保持了沉默。他仅仅是瞧着

马泰依,马泰依微微有点狼狈地给小贩让出了路。
“走吧,”那个警察说道,把冯·龚登带走了。
马泰依走进“商店”,关上了他背后的房门。我点燃了一支雪茄烟。
“怎么样,马泰依,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可怜虫是不是被审问了二十多个小时?”
“汉齐只不过是在模仿你的方法而已,你的审案工作一向很高明。”我

回答道,“不过他第一次独立工作倒像是颇为出色,难道你不觉得吗?”
马泰依没有回答。
我让人端两份咖啡和羊角面包来。
我们两人都感到沮丧。热咖啡并没有能提高我们的情绪。
“我有这样一种感觉,冯·龚登是会翻供的,”马泰依终于说道。
“可能的,”我阴郁地说,“然后我们再重新让他承认。”
“你认为他是有罪的吗?”他问。
“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我顶了回去。
马泰依犹豫不决。“是的,也许是有罪的吧,”他毫无信心地回答道。
清晨的亮光从窗子里大股大股地照进来,是一种暗淡的银白色。从西尔

奎依传来了街市的喧声,兵士们从营房里列队走了出来。
这时汉齐出现了。他没有敲门就走进房间。
“冯·龚登上吊自杀了,”他郁郁不欢地报告说。


十五

牢房在长长的走廊的末端。我们飞跑过去,已经有两个人在那里摆弄
冯·龚登了。他躺在地板上。人们扯开了他的衬衣;他那多毛的胸膛已经不
动弹了。他的背带还在铁窗架上晃动。

“冯·龚登!”马泰依朝他身边蹲下去。
“没有用了,”一个警察说道,“他已经死了。”
马泰依站起身来。
我重新点燃我那支已经熄灭的雪茄烟,汉齐也拿起了一支香烟。
“我想这就把葛丽特利·莫赛尔的案件告一结束了吧,”我决定说。我

们疲惫不堪地穿过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回到办公室去。“我希望你飞往
约旦去的旅途上一路愉快,马泰依。”


十六

下午将近两点钟,费勒最后一次把公家的汽车开到乌尔本旅馆,好把马
泰依送上飞机。可是当皮箱已经放好以后,探长却说他的时间还多,不妨先
到离大路不远的梅根村弯一弯,然后再去机场。费勒听从了,他走的是穿过
树林的那条路。他们抵达村中广场时正好看见送葬的队伍也快来到广场了,
这是一长串沉默的人。周围村子里的人,甚至还有从城里赶来的人,都涌进
了梅根村来参加葬礼。报纸已经刊登了冯·龚登死亡的消息,人们普遍有一
种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的情绪。正义得到伸张了。马泰依走出汽车,他和费
勒站在教堂对面的儿童们之间。棺柩放在一辆由两匹马拉的大车上,车子里
堆满了白色的玫瑰花。棺柩后面跟着本村的儿童,两个一行,每一对儿童手
里都捧着一个花圈,领头的是克鲁姆小姐、校长、牧师和穿白衣服的姑娘们。
接着走过来的是葛丽特利·莫赛尔的父亲母亲,两人都是一身黑衣服。母亲
停住脚步,凝视着探长。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她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你遵守了你的诺言,”她用耳语说道,可是说得那么清晰,每一个字
马泰依都听得清清楚楚。“谢谢你。”接着她又继续往前走。她仰着头,非
常骄傲的样子,而走在她身边的那位丈夫已经成了一个突然变得非常衰老的
垮掉了的人。

探长等队伍里所有的人都走了过去——本地的村长、州政府的代表、农
民、工人、家庭主妇、村里的少女们——全都穿着最好的最庄严的服装。寂
静笼罩着下午的阳光所照亮的一切,甚至连旁观者也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能听见的只有教堂的洪亮的钟声、马车轮子的碾轧声以及送葬的人们走在村
中硬石块路面上的无数脚步声。

“上机场去,”马泰依一面钻进汽车,一面说道。


十七

马泰依向费勒道过别,他的护照也已检验通过以后,便在候机室里买了
一份《新苏黎世日报》。报上登了一幅冯·龚登的照片,底下注明他就是葛
丽特利·莫赛尔的凶手。另外还登了探长的一张照片,并且报道了他最近接
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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