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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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翳-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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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距延龄草只有丈许开外的时候,那白毛黄鼠狼身子一转尾巴扬起,肛门里“噗”的射出一股白烟,延龄草周边数丈方圆瞬间都被笼罩住了,空气中充满了腥臊气味儿。莫残一头栽倒在雪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身子却动弹不得。

没想到这白毛黄鼠狼的屁如此邪门,比薛管事的迷香还要厉害,只怪自己太大意了。莫残记起了石洞壁上的题字,原来不明白“万物皆有灵,年久得以成”的这句话,他此刻终于多少理解了。守护真药的灵兽目的是在等待药草的成熟,它们也同人一样想要修炼自身,而服食生长千百年的药草就是一条捷径。人生寿命不过短短几十年,兽类则更少,然而真药的成熟又何止千百年,这些灵兽恐怕得花数十代时间来守候,其间付出的艰辛与毅力可想而知。

莫残躺在雪地上,脑袋里面胡思乱想着,耳中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眼角余光瞥去,四周不知何时围拢上来一群野狼,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这下完了,想起侍卫们被分尸,莫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情急之下气息逆行,腹部蓦地发出两声“嗬嗬”的吼叫,就如同山鬼一般。狼群闻声后退了几步,但随即又围了上来,不知是惧怕山鬼的声音,还是忌惮白毛黄鼠狼的毒烟,它们迟迟没有扑上来。

“嗬嗬。”莫残继续用腹语恐吓着它们。

“嗬嗬,嗬嗬嗬……”远处传来回应的叫声,那是母山鬼在呼唤,且越来越近。

莫残心中欣喜若狂,不一会儿,母山鬼高大的身影终于出现了,狼群一哄而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母山鬼纵至身边,莫残惊讶的发现,它的额头被毒蜂蛰了几个大包,肿的像馒头似的,上翻的大鼻孔里竟然满满的添塞了两绺青草,原来它为防止吸入黄鼠狼毒烟而聪明的提前做了防范。

“噗噗。”白毛黄鼠狼再次施放毒烟,母山鬼根本不予理睬,一手抄起莫残就要转身离开。

“嗬嗬。”莫残目光瞟向延龄草发出腹语,示意要它去摘下那颗黑色的珠子。

母山鬼长臂探出将天珠抓在手里,然后带着莫残几个纵跃便远去了。莫残歉意的回望了一眼,虽然天珠拿走了,但也还留下了地珠,就算是给那头白毛黄鼠狼的补偿吧。

回到山洞时已经快到半夜了,小山鬼饿着肚子焦急的站立在山崖上,终于看见他们回来了,高兴得“嗬嗬”直叫。

此刻白毛黄鼠狼的毒烟已解,莫残赶紧生起了篝火,取下晾晒的野猪肉放入瓦罐中炖煮,不一会儿便香气四溢,一天来的奔波与惊吓,他也饿坏了。

月下,莫残摩挲着那枚乌光熠熠的天珠,心中窃喜不已。采药人吞食的天珠只如豌豆粒般,而自己的这颗足有拳头大小,恐怕生长了千年以上,药力自然会非同小可,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盲目服用。

他又拿出那枚百虫仓来翻看,面上呈棕褐色,表皮生有一层灰白须毛,凑至耳边可以隐约听到里面有极细微的呼吸声。《绝脉要略》中说,普通百虫仓里会有许多孵化的蚜虫,在其未破瘿壁时药用最佳,可用沸水浸烫后晒干,连壳带虫研碎入药。真药百虫仓瘿瘤内只余一只吞噬了其他同伴的变异蛊虫,然后静静地躺在里面,靠寄生的盐肤木树冠与根须来汲取四季雨露和地下养分,有的要等到那棵大树千百年后枯萎老朽时才会破壁而出。

这东西还在瘿瘤内,不要等到它发觉已经脱离了盐肤木,必须赶紧泡制,否则破壁而出后药效则大打折扣。

莫残在瓦罐内重新盛满了清水,放置篝火上煮沸,然后把百虫仓丢了进去。起始并没有什么动静,须臾那大蛊虫大概苏醒过来感觉瘿壁越来越热,知道不妙即刻打洞破壁,可是已然来不及了。

百虫仓在沸水中剧烈翻滚挣扎了数百下后,终于不动了。

第十四章 宜昌府衙

次日,莫残将百虫仓晾晒至干,然后敲细成末开始泡水服用。是夜丑时,睡梦中的莫残突然感到大拇脚趾处发热,一丝温煦的气息自大敦|穴沿足背缓缓上行,经中封、三阴交、曲全|穴停滞在了大腿根荫毛处,没有继续沿着足厥阴肝经循行。

一连数日,这丝温热之气都是在凌晨丑时出现,寅时消失不见,莫残想这正是子午流注中肝经的气血运行时间,看来练功也要遵循经络的开启时辰才行,怪不得以前总是不得气呢。

天珠该如何服用呢?《绝脉要略》中并未提及头顶一颗珠这种药草,天珠黑亮坚硬,莫残舍不得将它敲碎,只是在手中把玩。

天气日渐寒冷,莫残有皮坎肩在身,到不觉得有多冻。无事时,便按照子午流注的气血运行时间练气,同时坚持服用鼋甲粉和百虫仓。随着一天天过去,他的气感日渐增强,原来若有若无的那一丝丹田之气也慢慢地聚拢充盈,但仍无法在经络中循环起来。

春天到来的时候,坛子里面的盐已经没有了,山鬼母子顿时感觉到吃东西没有了滋味儿,食欲也随之大减。

莫残感到机会来了。

“嗬嗬。”他拿着盛盐的空坛子,示意说要去弄些盐回来。

母山鬼自然巴不得有盐吃,当即应允带莫残出去。

莫残收拾好自己的包袱背在身上,里面有逃离巫山帮时夏先生给的十余两碎银,还有白熊胆和腰牌,那是要送到宜昌府衙的,最后小心的将那枚天珠贴身收好。临行前,望着留在洞里盼着盐吃的小山鬼,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就这么偷偷的溜走,但又能怎样呢?

清晨,母山鬼带上莫残穿过浩瀚的原始森林,翻越高山大泽,趟过无数溪流河水,终于在第二天早上走出了神农架原始森林,来到了一座长满箭竹的山岗上。

莫残落地时几乎都站立不稳了,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山脚下是一个小镇,炊烟袅袅,鸡犬相闻。镇中有个小集市,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这儿也不知道离郜老大家的沿河渡有多远。

莫残一个人走下山岗,母山鬼躲在竹林里等他回来。

来到集市上,回头望去,山岗竹林已隐于朦胧雾霭之中。

“大叔,这里离沿河渡镇还有多远?”莫残问途人。

那人摇了摇头,又接连问了数人,都回答说不知道。

一个卖山货的老头惊讶的望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疑惑的说道:“这位小兄弟,你是问宜昌府巴东县的沿河渡么,那可远了。这里是郧阳郡保康县境内,若是去沿河渡要先南下宜昌府,再溯江上去到巴东,有七八百里呢。”

莫残听罢吃了一惊,心想还是先去宜昌府交差吧。

“刚出屉热乎乎的肉包子哦……”集市上传来吆喝声,随风飘来一股面食的香气。

莫残腹中饥肠辘辘难忍,他已经记不起来多久没有碰过粮食了,于是坐在了小摊前,一口气吃了十余个肉包子,感觉这才是人过得日子。

这时,他想起了小山鬼,还有它那渴望和期盼的眼神儿,尽管它不懂人话,但却如同孩童一般的天真淳朴。一年来与山鬼母子共同生活,他体会到了动物那种自然真实的原始情感,没有人类的尔虞我诈与虚伪。

母山鬼数度救了自己的命,难道就这么偷偷地溜走,让它在山岗上一直满怀希望的等下去么?

莫残犹豫了,他想再为山鬼母子俩做点什么,然后才能心安理得的离开。

母山鬼躲在山岗上眼巴巴瞅着上山的小道,过了很久,才看见莫残背着竹筐手里拎着沉重的麻袋,一步步吃力的走来,它高兴地“嗬嗬”叫着跑过去,双臂抄起莫残和那些东西,一溜烟儿似的跑进了森林。

回到山洞,当山鬼母子看到竹筐和麻袋里那些满满的盐巴,足够食用很多年时,都兴奋得合不拢嘴。最后发现了筐底的那只大铁锅,几捆艾绒和一把砍柴刀,却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

莫残此后用了个把月时间,逐步教会了母山鬼如何使用火镰与艾绒生火,砍劈木柴,匕首剔骨切割以及铁锅煮水炖肉等等。他还悄悄地砍来两节竹筒,把剩下的鼋甲粉和百虫仓分别倒入封好口。

当这些都完成了以后,他终于松了口气,是到该走的时候了。

母山鬼也似乎觉察到了莫残不寻常的举动。

晚上,它独自的坐在山洞外,双目凝望着满天星斗,似乎若有所思。

莫残默默地来到了母山鬼的身旁。

“嗬嗬,嗬嗬嗬……”母山鬼伸出手臂指着遥远的天际。

许久,莫残轻轻地点了点头。

次日,莫残背着包袱出了山洞,小山鬼“嗬嗬”叫嚷着抱住他的腿不肯松手,但毕竟还是得走。母山鬼两臂分别抱起小山鬼和莫残,走进了莽莽林海之中。

两日后,它们来到了保康县的那座山岗之上。

莫残走了。

母山鬼和小山鬼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阵清风拂面,竟然飘落几滴冰冷的泪水。

宜昌府,旧称夷陵,自古以来就是富庶繁华之地。

这一日,一个身背旧包袱风尘仆仆的少年来到了府衙门前,他就是莫残。

“我要见宜昌知府桂大人。”莫残对守门侍卫说道。

“滚开,小要饭的。”侍卫见其衣衫褴褛,便挥手赶他走。

莫残伸手从怀里掏出腰牌一举。

“咦,这不是窦领班的腰牌吗?”侍卫吃了一惊,忙问,“你这腰牌从何得来?”

“窦领班要我来见知府大人。”莫残答道。

“好吧,你跟我来。”侍卫领莫残进了府衙,让他在大堂前等候,然后拿着那块腰牌匆匆前去向知府禀告。

不一会儿,那名侍卫引着一身着深红色大襟马褂的胖老头来到跟前。

“老夫就是宜昌知府桂齐。”胖老头的目光打量着莫残,“你是谁,手里为何有窦领班的腰牌?”

“我叫莫残,窦领班傅药师他们都已经死了……”莫残讲述了进入神农架猎杀白熊崽以及众侍卫葬身母熊掌下的经过。

桂知府听完后缓缓说道:“这么说,白熊金胆取到了?”

“是的,傅药师临死前要我来宜昌府交给大人。”莫残自怀中掏出那枚干瘪的黄|色熊胆递了过去。

“这就是神农白熊的金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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