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真的，我的确是……想与她交往，很正经的那种交往。”罗安再一次慎重地肯定。
“应该交个女朋友了，恋爱对你的心理状况应该会有好处。”平静的口气掩饰了心深处不期然跃上的空虚和失落。
“是吗？”罗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他专注地看着他，希望能看到一丝不同于平静的表情。
“那当然，你已经是大学生了，交女朋友也是正常的嘛。”
“是吗……哈哈！”随口哼着，罗安觉得自己又生气了。
唉，情绪果然是越来越不稳定了，他也不禁怀疑自己的病是不是越来越严重，无法控制的郁闷总是能抢在理智面前先占领内心。
“这个周末有空吗？帮我去搬一下家吧？”季卓风显然没有感觉到他的焦躁。
他在工作的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子，彻底告别了住宿舍的日子。
“我要去约会。”罗安冷淡地回答。
“那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多少东西可搬。”季卓风毫不介意，随意点了点头，“祝你约会愉快。”
去死！虽然报以沉默，罗安在肚子里挤兑着无来由的火气。
淡蓝色的独立复式小别墅，能让人感到平静的安和，这就是季卓风的好友王天医师的私人诊所，今天应是体诊的，但在接了好友的一个电话后，他只能认命地坐在家里等待着某位不听话病患的上门求诊。
说到季卓风带来的这个男孩，就算是常见面也会让他有惊艳到说不出话的错愕感。
三年前只觉得这小鬼五官方面比较精致出众而已，现在却完全出落到让人无法直视的俊美，修长的身躯配上如精心雕琢过的面目，冷郁的气质中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青春气焰，不分男女地夺人心魄，只可惜如静夜星辰的的眼眸中有着普通人无法窥破的木然和空洞。
他的不听话也真是让人头痛，无法配合的病人王天不是没有碰到过，他总有办法让他们慢慢适应治疗而向自己敞开心门，找出纠葛所在，而这个小美人绝对是封闭到一丝不透的那种，造成这种样子仿佛不只是变故的原因，心中有更隐秘的结，不愿让任何人去碰触它。
“最近感觉怎么样？”
示意季卓风去治疗室外面等待。室内只剩下两人相处，开头的问话总是很平常的。
“还好吧。”美人木呐地回答，目光不安地朝门口瞟了一眼。
三年了，罗安还是没有办法自然地面对心理医师，就算对方已经是自己的朋友了。
“卓风说你昨天又发病了，能说说过程吗？”王天习惯了他的不专心。
罗安微皱起眉头，叙说着一些回忆的片断。王天认真地听着，在记录本上详细记下。
“很久没有出现病症了，对不对？”
“是啊，有三个月了。”这点罗安记得很清楚，季卓风出国作三个月的学习考察，在这之前有发过一次，他带自己来过这里。
王天微微颔首，一边翻动着病历资料看他犯病的记录，早在许久前就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不过说不准是巧合还是有必然的联系。
“最近有什么高兴的事吗？”他继续询问，用聊天的轻松口气。。
“没有。”罗安摇头。
“真的没有吗？想想看。”
“确实是没有啊！”罗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坚持己见。
王天却摇头：“卓风告诉我说你新交了可爱的女朋友吗？这可是你三年来第一次交女友吧，难道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哦，这个……季老师觉得我应该为这件事高兴吗？”罗安一脸的迷惑不解。
“难道你不高兴吗？”
“也许吧。”还是一脸的迷惑。
王天不由蹙起眉头，笔在记录本上顿了顿。
“你觉得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你觉得高兴呢？”
罗安垂下眼睑，咬着自己的嘴唇，摇头：“我不知道……真的”
“真的没有？还是不想说？”王天缓声问他。
明净的眼瞳黯淡了一下，这点小变化也没有逃过敏锐的目光。
“真的没有。”罗安小声地坚持。
王天凝重地睥视了他一眼，拿起笔在病历上又添了几行。
无趣的治疗后唯一可以安慰身心的就是敲诈季卓风。
在人声鼎沸的夜市大排档里，罗安绷得像岩石般的脸总算出现了轻松的笑意，周围温暖而热闹的气息仿佛能化开心中所有的郁结。
“想吃就尽管点，别跟我客气！”季卓风拍着胸脯豪气万丈地准备壮烈牺牲。
“你以为这里是香格里拉大饭店啊，摆什么小虾阔气？”话虽如此，手却不停地在菜单上指指点点，当真是绝对的不客气。
季卓风浅笑，脸上有旁人难以明了的宠溺，或许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这儿不错啊，你和方芷婷可以常来光顾嘛，是个约会的好地方。”几个菜端上来，他往罗安碗里拚命夹菜，一边善意地建议。
“多管闲事。”对方却不领情，冷言冷语撇出这么一句话。
“谁管你的闲事啊，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季卓风虽是不恼，但被这样无故的抢白总是有点不舒服。
“你生气了吗？”小心地瞧着反应，罗安有些后悔自己的胡话。
“怎么会？”不是小心眼的女生，季卓风好气又好笑地回他，洒脱地耸了耸肩。
“快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
又端上一盘爆烩肚丝，红白相间香气扑鼻，他把它放到他面前。
咬了一口肚丝，罗安又发了呆，瞪着对面的人，澄清的眼瞳里掠过一丝恍惚：“季老师，我发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季卓风有点心虚地低下了声。
“因为我想不起啊，今天王医师让我尽量回忆，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事，所以有点不安，你能告诉我吗？”
“这个啊……
难道直接跟他说会勾引人吗？这样两个人会尴尬的吧？何况罗安从认识他开始起就很在意同性方面的问题。
“其实也没有什么，你会说些古怪的话而已。”季卓风盯着眼前的鱼米汤，含糊其辞。
“是吗？那么我为什么会把你留在床上呢？”罗安追问不休，这一直是他心头最大的疑惑。
季卓风转过眼，避开散发着柔和光泽的脸。
“你只是……害怕，要我留下陪你，就这样。”他艰涩地选择回答的措辞，“如果你觉得不高兴，绝不会有下次了。”
“不是这个意思！”大概惊觉到话里的隐晦意思，罗安情不自禁地反驳，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
季卓风抬眼看着对方紧张起来的脸，不明所以。
发觉自己的脸摹然热了起来，罗安连忙低下头：“我只是……想谢谢你，在那种时候一直陪着我。”
还想说：一大早起来能看到你在身边感觉真好。当然，这种奇怪的话能说得出口才叫不正常呢。
“没关系，怎么又客气起来啦？”季卓风露出惯有的宽和笑意。
觉得辞不达意的罗安烦恼地使劲啃着最喜欢的炭烤肉排。
两个人的相处不知不觉地失去了三年前的看似吵吵闹闹，其实和谐到令人怀念的相处模式了，不知出于什么怪力，现在连说个话也会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变成似近非近，常有不明所状的情绪时常撩动在心头的情况呢？
第四章
气味，这种气味……
仿木段造型的玻璃瓶里装着淡绿色的液体，轻轻一晃，似乎会随风散去般的晶莹轻灵。
“这是经典古龙水Cherish一号，先生你可以试一下，看喜不喜欢？”
购物小姐热心地为站在男士香水柜台前的美得过分的男孩作介绍。
罗安不用试，这气味太熟悉了，第一次相识后就已经深刻地记在脑海里。
“不过它比较适合成熟男性，像您这样年纪的男孩子，可以试一下运动系列的。”购物小姐挑出一包装得清爽有活力的瓶子递给罗安。
他没有接，好奇宝宝的方芷婷伸手取过，放在小俏鼻下嗅。
“哇！好干净的橙系味道啊，罗学长，我觉得好适合你哦！”她兴奋地叫。
方芷婷是个如青苹果一般的女孩子，酸酸甜甜的笑容时刻挂在可爱的脸庞上，让和她在一起的人会不知不觉感染到如阳光般的开朗，心情也会跟着高昂起来。
看着她美丽的笑容，罗安不禁觉得自己的决定果然不错，哪个男孩子不想要一个开朗又活泼的女朋友啊，而方芷婷正好拥有可爱女孩子的所有美好品质，大方而不矫作，活泼却不粗野，是个很不错的女朋友类型。
今天正是周末，在新开张的海洋公园玩了一整天，已经对彼此有相当的了解，说话难得的投缘，两人甚至开始商量着下次去哪里玩的事了。等车的时候，意外发现新开张的精品香水店，出于女孩子的本性，方芷婷义无反顾地拉着男友进了门。
在男士香水的专柜前，罗安有了令他心跳加速的收获，无意间试闻了一下一小瓶香水，竟是记忆中深藏的熟悉味道！
“请给我这个。”他点着Cherish一号对购物小姐说。
方芷婷困惑地睁大眼睛：“学长喜欢香水吗？”
罗学长身上除了柠檬香皂的味道之外很少有其他香味，她还不知道他原来喜欢香水啊，喜欢香水的男孩子并不多见哦。
“不，”看着精美的香水瓶，罗安的嘴角边噙着些许难以被人察觉的甜蜜，“我要把它送人的。”
“送给我高中时的导师，”又喃喃地解释着，“今天他搬家呐。”
他对他，是这种情绪吗？突然很想问他，非常、非常的迫切。
没有想到会这么累，难道老了？怎么可能，明明才有三十岁嘛，对于男人来说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镜子里映显出的面目还是如往昔般的俊朗，岁月只是在眉峰之间增加成熟的韵致。扮个鬼脸，扭动一下因长期弯曲而显得僵硬的腰部，季卓风放下了手中的镜子。
镜子下面压的是一个相框。相片里的女人笑得如流水般的优雅，睹物思人，不由让心情黯淡，用棉纸细细擦拭干净，然后放到书架的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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