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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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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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淮深苦思不解,从敌兵的人数上可知华州已经派不出援兵,斥堠的打探也明示方圆数十里内并无别的兵马,更何况长安城内应该还是一片混乱,哪能抽得出人马从背后掩袭。

对了,长安的人马!

张淮深一下子醒悟了过来,敌兵伤亡惨重却还纠缠不休不是在试图反败为胜,而是打算死死地拖住鹰扬军,是在为长安做好准备而争取时间。

一瞬间,张淮深想通了一切,除了对于这计谋是出于谁的手笔还不知道以外,敌军的所有举动在他脑中都得出了合理的解释。

他脑海中一时混乱,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常慕德在他身边吓了一跳,拍马上前唤道:“禄帅,怎么了?”

张淮深回过神来,脸色阴沉,狠狠地道:“我们上当了。”(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这时是会昌六年三月二十日的傍晚,距离三月九日大槃山分兵已经过了一十二天了,而正在苦战中的鹰扬军距离长安却还有至少一日半的路程。

第五十章 试探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撒满大地,淡淡的烟尘和温柔的春风在空中盘旋着嬉闹着,渭南平原之上洋溢着悠闲和宁静,可是很快这片祥和就被打断了,原本宁静的京畿道临潼境内的官道上隐隐有绵密的闷雷声传来,紧接着自东向西更是有滚滚烟尘漫天而来,隐约间可见大地的尽头出现了千百骑人马,还不及瞬目,那千百骑已是带着一股黄尘如旋风一般疾驰而过,又消逝在大地的另一头,当疾驰之时,无数只马蹄不停地敲打在黄土地上,就好似数千只大鼓在吼叫,大地为之震动,那随之而来的低沉的声音更是让人感到一阵胸闷,直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支疾驰而过的骑兵大约两千左右,人数虽不多,但一眼望去马儿健壮,骑手彪悍,端得是一支钢铁锻打出的精兵。不用怀疑,因为这马儿是来自回鹘的健马,而伏在鞍上的骑手更是鹰扬军的精锐之士。

这就是鹰扬军中最为骁勇的牙军骑兵,而此刻他们的主帅张淮深也夹在其中,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此刻乃是会昌六年三月二十一日的黄昏时分。

就在前一日,鹰扬军刚与追击的华州守军在乔谷水渡口展开激战。这一战中神策军企图拖住鹰扬军前进的脚步,而在领悟到对方企图之后,张淮深断然放弃将敌军全歼的念头和已经完成的包围,放开了一个大缺口以诱使敌兵溃逃,已被包围的神策军在见到有了生路之后终于放弃了继续抵抗的念头开始从缺口中向外逃去,虽然兀元实红了眼命督战的亲兵将逃兵当场处死,但一旦开始了溃败就不可能将之扭转,逃命的军卒越来越多,从三五人一直到成百上千人,从零零星星直到汇成一股洪流,直到最后再也无法阻挡,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兀元实眼见大势已去,只得长叹一声随着人流向东逃窜。包围已经撤去,鹰扬军只得正面推进,原先的围歼变成了击溃,追击出数里之后大军收兵回到了战场。是役歼敌七千,俘虏一千左右,鹰扬军虽然再一次获得大胜,但宝贵的时间却也同时被耽搁了半日。而当晚大军又不得不忙于救死扶伤,清理战场,直至五更方止。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早已疲惫不堪的三军将士都倒在了地上进入了梦乡,乔谷水之战将鹰扬军前进的脚步阻拦住几乎整整一日之久。

醒悟到敌兵用心的张淮深无心睡眠,当将士们好梦正酣之时,他将大军交给常慕德和李恩统领,命他们等将士们休整之后再继续前进,而自己带着索勋和是役未曾投入战斗的部分牙军马军抛却了一切辎重,轻骑先行向长安进发。

为了抢回失去的时间,张淮深下令全速前进,不得顾恤马力,务必在日落之前赶到长安近郊,所以这支轻装前进的马军在渭南的官道上就像是风驰电掣一般,经过大半日的不停歇的赶路,黄昏时分已经抵达了骊山附近,离长安只剩下一步之遥了,但这时军卒和马匹也已都疲惫不堪,前进的步伐不得不因此放缓。

松开马缰信步走在骊山边官道上,张淮深见身后的士卒们因为长时间奔波,人人脸上露着疲倦的神色,在春日里,马匹也都吐着白气,显见已经不支了,只好下令下马歇息一会儿。得令之后军士们松了口气,纷纷跳下马来寻找了个地方坐下,擦擦汗,喘口气。

张淮深武功了得,奔驰半日仍无倦意,他的心情又自昨日起不佳,想走走舒舒闷气,于是信步走上官道边一处小坡之上,四下打量,查看地形。

此处位于渭南平原之中,四面都是平地,片片农田之中杂着零星的小山丘,正是春耕之时,田间绿意盎然,只是烽火之讯传来,那些农夫早已躲避战火而去,只留下渺无人烟的四野。张淮深见之微微叹息,极目远眺四方,数里之外骊山的身影顿时跃入眼帘。

夕阳西下之际,骊山满山沐浴在金黄之中,绿叶茂密,红墙青瓦点缀其中,隐约可见殿阁楼宇,更有蔼蔼烟气弥漫。

直愣愣地看着那里,身形久久未动,张淮深一时竟看得痴了。

索勋此刻已经安排好了岗哨巡逻预警,抬头望见张淮深负手站在山坡上,凝望着骊山出神,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偷偷望了几眼,咳嗽一声,小声道:“那里可是骊山行宫?”

张淮深尤自未觉,随口答道:“是啊,就是骊山行宫。”

索勋望向骊山,看着那里的殿阁楼台,心有感触,悠然神往道:“原来禄帅就是在那里击败神策军都虞候,而后一举成名的啊。”

张淮深脸色忽而一黯,回过神来,喃喃道:“我倒宁可那时候是我败北。”

虽是轻声细语,但索勋还是听得明白,他乃是张淮深的亲信,明了他起家的前后经过,深知此战乃是这位主帅如今声威显赫的关键,忽听得他这么说,不觉讶然,脱口问道:“禄帅何出此言,若非此战得胜,禄帅岂不是依旧明珠暗藏,不得一显身手,又何来今日的手握重兵,威震天下?”

“手握重兵,威震天下??”张淮深诮然一笑:“这些要之何用?以前读老庄的道德、南华,尚不觉如何,今日想起,方知遨游天地之逍遥。”

说着,他脸上浮现出向往神情,晚风轻轻吹拂他的衣袖袍角,看起来很有些飘飘欲仙,随风而去的样子。

索勋大为惊愕,不由得颤声道:“禄帅何出此言?”

张淮深见他这样震惊,醒悟过来,心下了然,可能索勋以为自己倦于征战,有弃世之念,故而大惊,不觉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恩候放心,有你们这么多人在,我怎能弃之不顾。”

索勋长吁一口气,心有余悸地道:“禄帅适才有意气消沉之色,实在吓死小将了。”

张淮深一愣,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叹了口气,苦笑道:“刚才眺望骊山,忽然想起就在三年之前我还只是长安城中一商贾,虽然是无权无势,却也消遥自在,正是因为那次比武,令我而尽虽然手握重兵,权倾一方,却是身负重担,难有自由之时,实是大违我本意,方才有感而叹,却不想吓着你了,却是我的错了。”

“禄帅哪有什么错,是小将误会了。”索勋连忙替他分辨,而后却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道:“禄帅难道后悔了?”

摇摇头,张淮深怅然道:“世事如棋,岂容后悔。”

话虽如此,但无奈之意溢于言表。

他忽然有如此感慨也非无由而来。说起张淮深的个性,和他父亲张议谭极为相似,都是淡泊名利之人。当年张议谭舍弃沙州张氏偌大一个豪族长子的地位背井离乡来到这长安城固是不愿令家中钩心斗角争权夺利,但也是由于甘于平淡之性。张淮深深得乃父遗传,三年前从神策军手中救出公主只是出于男儿意气,当得知其中牵涉到朝廷争斗之后就有回避之意,只是由于仇士良和豆卢著逼人过甚,加之公主柔情的羁绊才不得不卷入其中。而当情变发生之时,他顿生求去之心,尤其是在得知兵变之事竟和皇帝不曾完全信任自己有关,他更是心灰意冷,只是知遇之恩未报,深仇大恨未雪,乐荣轩上下百余人的性命和鹰扬军万余弟兄的前途安危又系于己身,他这才不得不勉为其难坚持了下来。

宁朔起兵之后,虽然进展尚称顺利,但其中波折起伏令人惊心动魄,三番两次陷入险境之后又要全凭一己之力来力挽狂澜,实令他心力憔悴之至。昨日的乔谷水之战,更是令他倍受打击,想连杨钦义之辈都能想出这等妙计令他不知不觉间上当,长安城中更加狡猾的马元贽又该如何对付?他又想到大槃山中还在浴血奋战的仆固俊和张直方还有那五千鹰扬军弟兄,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身躯来为勤王大业争夺时间,而自己却因为疏忽白白糟蹋了大半日,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中有愧。

当此残阳夕照之际,万千思绪尽上心头,想起时人名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张淮深不由得心生感慨,黯然神伤,方才在这一时间有些意气消沉。

索勋年纪尚轻,性子单纯,哪能明白张淮深此时的心境,他只知道主帅此时情绪低落,这对于三军和主帅自己都不是件好事,但却不知如何劝解才好,正呐呐间,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山坡下另一边叫道:“禄帅快看,那里好像有神策军的游奕轻骑。”

张淮深立时从消沉的心境中摆脱出来,原本随意的身形一下子挺得笔直,像是完全换成了另一个人,精干、沉稳、老练、威严尽数回到了他的身上,就只见他顺着索勋所指望去,旋即果断下令:“恩候,你快下去召集人马将那些游奕擒来,务必留下活口。”

只觉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禄帅又回来了,索勋大喜,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下了山坡,呼哨了几声,呼啦啦一排上百名健卒应声而起,齐唰唰地同时翻身上马,向着那游奕的方向扑了过去。

张淮深在山坡上看得明白,从山侧那边转过来的只不过十多名神策军的马军,大概是出城巡视的游奕或者斥堠,他们也许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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