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风歌- 第6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是。”张淮深赶紧道:“陛下仁爱之心天下皆知,臣一族实是无一日不可离茶,不得已先父才耍了些小小手段,这也是情非得以,还请陛下开恩。陛下,虽然安史之乱后甘沙诸州陷于吐蕃人之手,但寒族上下数千人皆只知身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陛下,他们也还都是大唐的子民,臣伏请陛下慈悲为怀。”

皇帝默然了,自肃宗以后,历代天子又何曾忘记陇右和西域的沦陷。每当这位雄心勃勃有意重振大唐声威的天子想起那两句“昔年国威震西域,今日边关在凤翔”的诗句时,那失土的隐痛无时不刻不盘桓在他的心头,此时张淮深一提及此事,皇帝顿时心有感触,同情之心油然而起,也无心再在此事上追究下去了,可是想起这次弹劾的背后主使,他叹道:“也罢,都是大唐子民,朕也不能厚此薄彼。但是这上奏两人都是仇士良的爪牙,想必是受了他的授意,此事恐怕不会善了。”

“是,陛下果然一眼就看穿了仇士良的阴谋,想来他们担心臣在陛下身侧出谋划策故欲致臣于死地,陛下明察秋毫,断不会上这些人的当。”

皇帝笑了一下,说道:“你也不必歌功颂德了,起来回话吧。”

张淮深站起来,悄悄抹了抹头上的汗,此时他才稍微放下了心,寻思着这次自己大概可以化险为夷了。

皇帝看到他这样惶恐地样子,有些满意自己的威严,心更软了些,说道:“资助敌国之罪或可不计,那偷逃商税之事和贿赂边关守将,你如何辩解?”

张淮深赶紧道:“陛下,此事纯属无稽之谈,卑职商队既然正大光明地出塞又怎会冒险逃税呢,只是不曾以茶、瓷论税而已。不过臣知道乐荣轩有罪不敢申辩,只求陛下准许乐荣轩向大盈内库交纳十万贯罚钱以示悔过之心。”

皇帝失笑道:“你想的倒很轻松,十万贯买个平安,这倒是上算的买卖。”

听得出皇帝的口气已经渐渐软了下来,张淮深更是放心了,陪笑道:“趋利避害本是商贾本性,臣不觉流露了出来。”

皇帝笑着摇摇头,脸上又严肃了起来,说道:“你虽然为官不久,但政绩卓着,朕也不想为难你,只是既然言官已经上本,那朕也不能置之不理,看来总要由廷议来决断,你先不必去中书了,等候议处吧。”

张淮深只得磕头谢恩,临退下前他最后又道:“陛下,乐荣轩乃是先父的遗泽,臣不能将之光大已是惭愧,不知陛下能否看在臣办事尽心的分上给臣一个体面,廷议决断之前不要派员抄查?”

皇帝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出了小阁,张淮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适才应对之间他真是感到战战兢兢,就像走在万丈悬崖之边,随时可能摔下去的样子,幸好皇帝念在自己竭心尽忠的分上不为己甚,甚至有心开脱,只是碍于仇士良的权势难以包庇而已,要是廷议对自己有利,他自然会顺水推舟,反之的话,恐怕也不会执意保自己无事。但无论如何,皇帝这里总算是过关了,那还有什么人可以在廷议时相帮自己呢?

他立刻想到了李德裕,是的,朝中四相,崔珙自身难保,陈夷行素无交情,李绅过于方正,现在也只有这位大唐首相能帮助自己了,而且这位好像也很赏识自己,适才要不是他抢先通风报信,自己也不可能有所准备,轻易地过关。想到这里,张淮深不敢迟疑,快步向门下省走去。

“大人救我!”一见到李德裕,张淮深深深一拜,开口就是这句话。

“快起来,有话慢慢说。”李德裕赶紧扶起他,然后挥手让房中的其他人下去,只留下他们两人。

“卑职先谢过大人适才的那封信,要不是大人援手,卑职险些被小人所害。只是如今事情尚未完结,卑职只能厚颜向大人求助了。要是大人肯主持公道,为卑职美言几句,卑职一定感戴在心,不敢有分毫或忘。”张淮深恭敬地道。

“这个么……”李德裕捻髥沉吟不语。

见他这样子,张淮深有些意外,本以为既然他肯将弹劾的奏疏泄漏给自己,想来是看上了自己的才干有意示好,那现在正是拉拢的好机会,为何现在会迟疑不决呢?难道自己说得还不够可怜,表的忠心还不够?想到这里,张淮深试探道:“如今满朝文武,无不趋炎附势,只有大人为人处事不偏不倚,遍观朝廷上下,也只有大人才值得卑职仰慕效力,卑职这才一出宫门就来大人处,还望大人为卑职作主。”

“唉,此事我也很为难啊。”李德裕终于开口道:“你不知道,昨日枢密使杨钦义来找我谈了半个时辰,言谈之间暗示他是受仇士良之托而来,告诉我有人即将要弹劾你,叫我不要多说话更不要出头,杨钦义是我的好友,他既然这么说了,我怎好驳了他的面子。今天弹劾的奏疏来的时候,我本不想多事,只是思前想后,你也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心一软,才忍不住抄了一份给你看,这已经是大大得罪了仇士良,要是再出头的话,恐怕……”

听了这话,张淮深的心不禁凉了半截,他口微张,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见他这样,李德裕也有些不忍,又道:“既逢乱世,人才难得,我也不愿意见你出事,这样吧,廷议之时我尽力为你开脱就是了,只是不敢担保一定没事,你自己也要到处活动活动,不能指望我一个。”

“是,那多谢大人了。”

李德裕话说得很活,但在官场中这也已经是少有的坦诚了,所以张淮深也无话可说,确实,就凭两人之间淡淡的交情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算不错了,虽然不能保证李德裕真的会心口如一,但照他的身份来说至少已经不可能会有落井下石的举动,所以张淮深只有连声称谢,告辞而去了。

低着头,想着心事,他一步步向外走去,一路上盘算着还有什么人可以去托情求助,可是他入仕不到半年,也不曾结党营私,加之朝中牛、李两党对他被破格提拔之事一直是嫉恨有加刻意排挤,所以想来想去竟然一个也想不出,忽然间他觉得自己非常孤独,而且看到这一路上无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大小官员见到自己好像见到了瘟神一样,忙不迭地躲避,自己身边十几丈内竟无一人存在,就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独自一人的样子,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每走一步这感觉就更添一份,变得越来越强烈。当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门下省之时,当他站在大门口回头看着这高大威严的衙署之时,这种无助和悲凉的感觉已经占据了他的脑海,充满了他的心头,弥散到了他身体的每一部分,他忽然大笑了起来,但笑声却很苦涩很无奈。

回到家中,张淮深立刻将曹品荣和常无咎请了来,将今日的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只听得两人脸上变色,焦急不已。

一等张淮深话完,曹品荣已经等不及地说道:“七郎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张淮深只觉得满身的疲惫,什么心思都不愿意动,有气无力地说道:“曹叔你说呢?”

曹品荣从未见过他这样颓废,关心地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摇摇头,张淮深叹了口气道:“官场险恶,今日我在朝中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分忧的朋友,一时真的是心灰意冷,就想随它去什么都不管。”

“看来你是太累了,为了泽潞的事情大概好几天没睡了吧,身子疲乏心情自然不会好,要不你先睡会儿,明天我们再谈。”出乎意料,曹品荣非但没有责备这听天由命的话反而体贴地劝道。

“也好。”心力憔悴之下,张淮深也真的感到非常累了,就请曹、常两人先商量对策,自己回房去了。上了床,他几乎是脑袋一沾上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等到醒来的时候,房中屋外已是漆黑一片了,想来已到了夜里,张淮深叫了几声,想叫来下人点上灯火。很快的,有人来了,却是芊芊执着烛台进来点上房中的蜡烛。

张淮深起身穿衣,芊芊在一边整理被褥,随口问道:“七郎哥,我们乐荣轩会不会被查封啊?”

张淮深正在整衣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他故作轻松地道:“听谁说的,这怎么可能,你放心好了。”

芊芊嗯了一声,说道:“我也知道,只要有七郎哥在,我们乐荣轩就不会出事,刚才听爹和曹叔说话的时候我就一点也没有担心。”

“你真的这么放心?”张淮深不禁问道。

“当然了,你刚才不是说不会有事的么,你说不会就肯定不会,七郎哥不会骗人的。”芊芊头也没回,自信地道。

张淮深身子不禁一震,芊芊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却在他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汹涌的波涛,他立刻想到这次仇士良要对付的并不只是自己而是整个乐荣轩上下百多号人,这么多人的前途和命运如今已经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这确实是一个沉重的责任,但翼护这些人却也是自己责无旁贷的事情。对,不能后退,不能放弃,他暗中大声对自己说,此时斗志已经在他心中激起,原先的那股心灰意冷在刹那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曹叔和常叔还在么?”张淮深平静了下来后立刻问道。

“还在,在你的书房中商量事情呢。”芊芊答道。

“好,我去找他们,有些事要商量一下。”

张淮深和芊芊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书房之中,灯火通明,曹品荣和常无咎正坐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两人都是眉头紧锁,面带愁容。

张淮深大步进了来,精神饱满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坐了下来,一改刚回来时的沮丧。

曹品荣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有些惊异,随口问他吃过晚饭么,精神好些了没有。

张淮深摇摇头,不理会这些,反而问道:“曹叔、常叔,你们谈论地怎么样了,我被弹劾这事对我们乐荣轩很不利,还是尽早商量个对策比较好。”

曹品荣叹了口气道:“七郎,不是我说你,你为什么要老实招供,我们可以死活不承认么,他们既无人证,那些账目也可以说是伪造的,轩里面再弄得干净些,想来那些人也找不到十足的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