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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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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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只听到尖细的声音说道:“快去叫张淮深起来接旨。”

开门的军卒连声称是,掩上门,急急地向正屋奔来,到了门口低声道:“大人,宫里有人传旨了。”

张淮深的声音立刻从屋中传出,语气镇定自若,同平时并无二致:“请中使到大堂相候,我这就过来。”

“是。”那名军卒恭敬地应了一声就下去了,接着就听到他和传旨的中使的话声,然后声音渐小,脚步声渐远。

张淮深在屋内慢慢地穿起衣服,脸色平静,看起来一如往常,可是他此时的心中却是波澜起伏惊疑不定,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陛下怎么会半夜传旨?”

有唐一代,入夜之后长安就要宵禁,一旦坊门关闭,任何人等都不能出入,此外更有金吾巡夜,只要有人在街上行走,不论原由必然是锁拿问罪,律法极严,虽然自中唐以降,宵禁渐松,但此时已是深夜,没有诏书守兵还是不可以开坊门放人进入的,何况既然是是中使,那还是从宫中而出,深夜开宫门,这可非同小可,难道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军国大事?张淮深一边穿衣一边胡思乱想着,但一时间却难以找到头绪。

正衣之后,他拉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精神为之一震。他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抛却心中如乱麻般的思绪,那久历波折而磨练出来的自信油然而生,从容不迫地从屋中走出,快步向大堂而去。

此刻的大堂灯火通明,两名内侍面无表情,正站在大堂正中等待着张淮深的到来。

“二位中使大人,张淮深前来接旨。”一进门¨wén rén shū wū¨,张淮深就立刻说道。

一名内侍点了点头,从另一名内侍托着的盘子中拿起一份黄色的敕牒,上前一步道:“张淮深接旨。”

张淮深撩衣跪下恭听。只听那内侍诵读道:“仁圣文武至神大孝皇帝敕曰:朕有要事,着夏州刺史张淮深即刻进宫,切切。”

“即刻进宫?”张淮深愕然道。

已经宣好旨,内侍将敕牒放回盘中,不耐烦地道:“不错,请张刺史立刻随我等进宫。”

听到这两人这么催促得这么急,张淮深更是起疑,念头一转,起来就说道:“是,二位稍待,下官更衣之后就随二位进宫。”

更换朝服是理所当然的,否则就是不尊朝仪之罪,所以这两名内侍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哼了一声道:“请快些。”

“是,是。”张淮深拱手诺诺,退入了内堂。进了内堂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前去更衣而是躲在一处角落之中,遥遥地向大堂窥视,双目如鹰眼般一瞬不瞬地紧紧凝视着,许久都一动不动。

沙漏一点一点流逝着,那两名内侍此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紧绷着脸满是不快,但他们还是耐住了性子没有出声质询,只是哼了几声,更不见焦躁不安的神色和巡睃四周的举动。

张淮深稍微有些安心,蹑着轻步悄悄离开,到了后面,找了名军士低声吩咐他前去库房拿两份最上等的份例给这两名中使悄悄地送上去,又找来一人,命他小心地出去,巡视一下宅子周围,看有没有其他人在,等这两人去后,这才回到自己屋中找出朝服换了起来。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换好了朱袍乌履,张淮深再次来到了大堂门侧,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悄悄地向内张望,一眼扫过,已看到那端坐正中的那两名中使身边各放着一个黄绸小包,颇有沉甸甸的感觉,而两人眉宇之间已是喜笑颜开,张淮深心中一定,这才慢慢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他进来,这两名中使竟然站了起来,拱手道:“既然更好衣了,那张大人是不是可以和咱们进宫了?”

见他们态度和善语气委婉,张淮深心知这送的礼起效了,于是拱拱手,不答反问道:“敢问二位中使大人,怎么这么晚了,陛下还劳动两位漏夜前来宣旨召唤下官,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宵禁也顾不上了?”

他话说得有些放肆,但那两人并没有在意,一名内侍微微一笑道:“官家的心思有谁能知道呢,只是陛下今日劳于公事,才和崔相国谈完国事就吩咐咱们两个来宣张大人进宫,看陛下的脸色差得很,也许真的是有什么大事了,不然也不会下诏开宫门和坊门找大人进宫,咱们出来的时候,连金吾都惊动了呢。”

听了这话,张淮深笑了笑,先前他脑中全都是疑问,像是皇帝怎么会突然半夜里宣诏,怎么知道他的落脚之处,怎么知道他今天在城内,这些问题如今倒是有了合理解释。就他的估计,也许是皇帝知道了崔铉和豆卢著的谈话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这才漏夜找他商量,既然如此,那顾不上宵禁也是正常,至于怎么知道他的住处,知道他已经回来,那自然应是崔琅的缘故了,两名内侍的这番话合情合理,将他的怀疑一一打消,反覆思量之后,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此时出去查看的那名军士又正好回来了,一声不吭地站在大堂的角落里,张淮深有意无意地向他瞟了一眼,见此人悄悄地摇摇头,显然是表示外面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地方,于是他心中疑虑尽消,笑着道:“陛下辛劳国事,二位也一起辛苦了,下官不敢再耽搁,这就和二位进宫。”

“那好,请。”两内侍欣然道,拱拱手,客气了一番,一前一后出了大堂,军士们牵来马,三人翻身上马,二内侍前面引路,张淮深在后跟随,出门而去。

深冬的寒夜,四周一片黑沉沉,清脆的马蹄声在夜空中回荡,传得很远很远。因为赶着进宫,三人放开马力,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坊门口,此处早就是灯火通明了,十几名看守坊门的军卒见三人来到,上前行了一礼,按照规矩验了诏书,然后恭恭敬敬地移走木栅大开了坊门,三人一拨马出了修真坊来到大街之上。张淮深一回首,看着坊门渐渐关闭,心中忽而有些胡思乱想,寻思着自己就算将来一事无成,但就凭着今夜开坊门一事大概也可以青史留名了,想到这里,心情忽然轻松了许多,这一路上也定下心来反覆思量如何同皇帝讨论的事情。

从修真坊出来,这三人南行到了安福门大街,接着转而向东一直走到了安福门,这时张淮深一拨马首正要向南转,想从皇城边绕行前往大明宫,却听见那两名中使急叫道:“张大人,走错了。”

张淮深一愣,停下来问道:“怎么,没走错啊?”

一名内侍摇头道:“不了,咱们这就进安福门去。”

张淮深不解地道:“进安福门?难道我们从皇城直穿去大明宫么?可都是半夜了,恐怕不行吧。”

另一名内侍笑着摇摇头道:“不,今天官家在西内不在东内,所以我们得从广运门进西内才能见到陛下。”

“咦?”张淮深的脑中立刻浮起一团疑云,他眉头微皱,用怀疑的口气问道:“陛下什么时候驾幸西内的?”

“前天。”一名内侍立刻答道:“前几日陛下为了摆朝仪接见回鹘使者才从东内临时过来的。”

回鹘如今是大唐强邻,既然使者来长安,为了以示隆重,皇帝回西内举行朝仪接待也是寻常事,内侍这么一解释张淮深也就明白了,于是噢了一声也没再多问,就随着两人走进了安福门,照例这两名中使凭着诏书叫开了门,进了皇城,接着又叫开了广运门进入了西内太极宫。

西内太极宫本是大内,但自高宗以来,历代皇帝大多移居在东内大明宫,只有每年元旦才会来住上半个月。张淮深虽然也做过天子近臣,但未曾正旦朝贺过,所以对西内一无所知,进来之后盲人摸象不辨东西,只能跟在中使的后面亦步亦趋,只知道一路向北而行,大概来到了内廷之中。

此时快要接近四更了,天上浮云渐渐消散,显出月明星稀。两中使在走了许久之后终于将张淮深带来了一处宫殿旁侧的小阁之中,吩咐他在此等候,他们前去复旨,等一下陛下宣诏,再来带他进殿。张淮深应了一声,于是那两中使就快步离开了,只将他一人留在小阁之中。

目送两人离去后,张淮深在心中紧张地反复默诵打算对皇帝说的话,直到觉得再无差错才停了下来,这时离两中使走时已有一炷香的时候了。总不见这两人回来,张淮深觉得奇怪,正思索怎么回事的时候,他身上忽然感到一股寒意,心中就觉得似乎有一种危险即将来临,甩甩头,正打算将这感觉驱除。突然,他耳中隐隐传来一片沙沙的轻声,在沙场上打滚了两年,张淮深的直觉已是灵敏无比,这轻轻的不惹人注意的声音立刻就引起了他的警觉。侧起耳朵,仔细倾听,沙沙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几乎是在听到这声音的同时,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数百人蹑步前行的景象,因为这声音,正是密集的脚步声。

张淮深一下子呆住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中升起,他几乎不敢置信,但马上他就醒悟了过来,抛开一切念头,一个箭步跳到窗边,身子贴着墙壁,抬手悄悄将窗子推开一道缝隙,小心地向屋外望去。

一阵寒意,一丝眩目立刻传遍了他的全身上下每一处。

外面,数百名军卒正持着长枪大刀,排成整齐的队列,围成一个弧形的阵势,弯腰猫步,小心翼翼地向小阁走来。

张淮深猛地转回身子,背脊紧紧贴着墙,双目紧闭,就只觉身子得发冷,连四肢都似乎有些僵直。深吸一口气,他将心中的惊慌、害怕、愤怒、迷茫种种情绪硬生生压了下去,定了定心,再次向外偷窥而去,一看之下,他的心似乎都冻住了,最后一点侥幸的心思已是消逝地无影无踪,因为他此刻已经看到了那些军卒的身后,站在远处,脸色冷峻又隐隐透出狰狞,背着双手而立的豆卢著。

什么都明白了,张淮深转过身,举手抚额,又是一声叹息,苍凉地告诉自己:“晚了,完了,掉进仇士良的陷阱里了。”此时,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不。我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虽然在震撼之后的那瞬间他曾一度心丧如死,但凭着坚毅的个性和经过这数年来的磨练而练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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