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谋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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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谋杀人-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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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王腊狗溜到肖石头的剃刀剪子铺里接应了共产党的通信员。
    通信员在铺子里已经买了三把剪刀,正在挑选第四把,若王腊狗再不来,通信员就
准备撤退。党委只给了通信员买四把剪刀的钱,店铺里进出的人不少,有皇协军,还有
日本娘们。老板肖石头对每一个进店买货的人都打躬行礼。通信员也是普通渔民打扮,
但在左脚脖子上缠了一条红布,斗笠边上别了一朵白纸花。
    王腊狗认准了红布条和白纸花之后就上前拍了拍通信员的肩,说:“还在戴孝?”
    通信员回答:“是的还戴。”
    王腊狗又说:“你的脚怎么了?”
    通信员回答:“鱼刺扎了,包了一下。”
    王腊狗说:“王老板让我叫你回去。”
    “那走吧。”通信员跟着王腊狗离开了剃刀剪子铺,王腊狗说:“伙计,你叫什么
名字?”
    通信员却不是十分理睬王腊狗,低声道:“问名字做什么?问名字是违反工作纪律
的!而且你来得太晚,我在买第四把剪刀。”
    王腊狗仗着王劲哉的宠,哪受得了一星半点的气,说:“鬼叫你买剪刀来?我晚点
来是在甩掉尾巴。”
    “有尾巴?”通信员大惊,连连往后察看。
    王腊狗嘲弄地笑起来,说:“原来共产党这么胆小呀。”
    通信员脸色垮得很难看,斥责王腊狗说:“别乱说!这是在什么地方嘛!”
    王腊狗斜眼瞅着通信员,很高兴这个人长得马脸翻唇,不招人喜欢。王腊狗领着通
信员朝襄河相反的方向走去。
    通信员警惕地停住了:“我们不过河了?”
    “今天不过了。”王腊狗说,“今天天色晚了,走夜路不保险,另外我当兵三年没
回家,今晚想回家看看老人。”
    “那怎么行?”通信员额头上的筋暴了老高,说,“组织上指定我们今天必须过河!
我必须连夜见王劲哉!”
    “王劲哉师长。”王腊狗纠正道,他认为没必要连夜过河,他坚持要今晚回家看老
人。
    通信员急得跳脚,再三强调组织的命令。王腊狗真是太不喜欢这个自以为是的共产
党通信员了。他说:“那你把信交给我,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通信员简直感到王腊狗无法理喻,要面呈王劲哉的密信岂能随便交给他。
    “你到底是不是军人?”
    王腊狗自豪地说:“当然是。”王腊狗有力地握住通信员的胳膊,几乎是架着他跟
着自己走。说,“我会把你藏在最安全的地方的。我不带你过河,你就见不着要见的人。”
    通信员又不敢在大街上有声有色地据理力争,只得嘀咕着国民党的坏话,被王腊狗
领到了丁宗望家。
5
    丁宗望一家上十口人正围在堂屋的红木八仙桌前吃饭。坐上席的是丁家老爷,老爷
显然是在这三年里得了偏瘫之类的病,面部五官一律歪斜,是由老大婆和一丫鬟左右伺
候着。丁宗望是当家人的模样了,尽管还是穿着紧扣风纪扣的学生装,头发却往后梳去,
油晃晃一头气派的乌发。安素从一个苗条的柳树儿变成了一颗粉里透红的圆润的鲜桃,
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身边还偎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梳着滑溜的小分头,
长得和安素一样的富贵堂皇。王腊狗狠狠盯了丁家众人几眼,眼睛就气得生了一层雾,
模糊了。三年来他王腊狗背井离乡,出生入死吃着血汗军粮,而丁家全家厮守,添丁加
口,牛肥马壮。
    丁家最初一刻没人认出王腊狗。仿佛从天上掉下的两个破烂肮脏的渔民使丁家全家
人十分奇怪。丁宗望立即站起来问道:“二位光临寒舍,有何见教?饶三,摆饭。”
    饶三是丁家的厨子,应声跑来答道:“好的摆饭。”
    安素这时“啊”了一声,她说:“是腊狗!”
    王腊狗一听这声音胸中忽地发了热,眼前也云开雾散了。
    “是我。”王腊狗说。王腊狗给丁家老爷跪了一跪,叫道:“老爷。少爷。”
    丁宗望过来扶起王腊狗,说:“叫什么少爷,还是叫师兄嘛。”
    安素说:“腊狗,这几年兵荒马乱的,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王腊狗垂着眼睛,无比温顺地说:“少奶奶,我在跑船,贩鱼,拉纤。今儿想家乡
想不过了,拉了个同伴一块儿来看看东家。”
    安素握着小拳头擦了眼中的泪。丁宗望重又招呼人摆出一张桌子,上菜上酒。连连
说难为你还记着我们。丁家上上下下都是认识王腊狗的,都因碍着麻皮女人的事,没人
敢问他是否回过家。王腊狗也有心不提。装出饿极的穷苦人样子馋馋地吃喝,一边胡乱
应付大家的问话。只有丁家老爷一直痴痴呆呆望着王腊狗不出一声。在丁宗望送父亲回
卧房休息时,丁家老爷突然挣扎着说了一句话:“当心他!”
    丁宗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想王腊狗有什么值得当心的,又不是陌生人,昔日的
佃户王腊狗,东家一直照顾周到的王腊狗。
    丁宗望真的就没去当心王腊狗。
    吃饱喝足后进了客房。通信员关紧门窗就和王腊狗吵了起来。
    “我要走!我必须走!”通信员蹙眉叉腰在房间踱来踱去,说,“他们这种人家是
你党的依靠对象,可是我党的革命对象,是我们的敌人,我决不能在敌人家里寻求保护。”
    王腊狗说:“你不能走。沔水镇是沦陷区,你躲在敌人家里才最安全。”
    “我不可能像你那样奴颜婢膝!”
    “妈的X,谁奴颜婢膝了?我不过是哄他们。”
    “哄谁?我看见你是怎样哄那个臭妖精了!”
    “安素不是臭妖精!我告诉你她不是,这一家都是但她不是!”
    “你完了王腊狗。”通信员已经从别人的称呼中知道了王腊狗的名字,而王腊狗对
通信员一无所知。
    通信员痛心疾首说:“你居然还迷恋着资产阶级的少奶奶!我看她是一堆臭狗屎!
我母亲生下我一个月就被迫给地主儿子当奶妈,我是九死一生,我母亲也是九死一生,
我与剥削阶级不共戴天!我决不住在他家,你要住你住,明天我们再联络。”
    通信员的身世与他的如此相似不禁使王腊狗一阵恍惚和动摇。他差点要和通信员一
块儿走掉。他觉得他俩好像亲兄弟,都仇恨丁家,那他干嘛要拿他当火引子烧毁丁宗望?
犹豫只是一瞬间的事,当通信员拉开门栓时,王腊狗抢上前逮住了他的衣领。
    “要走可以,把信给我。”
    “头可断血可流,要我交出信是万万不可能!”
    王腊狗将通信员拧得像只水桶,晃荡着,说:“不交出信那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我去家里看一眼就回来。你要是走了,我们到各自的上峰那里都保不住脑袋。你要是一
走了之坑我这一次,我将来一定要抓到你,活剥你的皮!”
    通信员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污辱,涨红了脸,双手乱挣乱抓,说:“别胡闹!我是
两党合作的使者!两党懂吗?党!”
    王腊狗扔下通信员,吩咐厨子饶三帮忙看着,就说回家看看去。安素给了一包小孩
穿的旧衣裳让王腊狗带回去,王腊狗不知包袱里是何物,夹上就走了。
    从丁家出来,王腊狗没有回家。他佯装回家朝郊外走了一段路,瞧瞧四下无人,扭
头返回了镇中心。他自然是非常地想念奶奶,但他更懂得奶奶对他的期望。杀了丁宗望
再去见奶奶那才是最好的。
    王腊狗偷偷找了沔水镇维持会副会长赵洋人。赵洋人本名当然不叫洋人,只因年轻
时留学日本,娶了个日本女人回国,自己也穿和服蓄仁丹胡须,因此轰动了沔水镇,人
人都称他为赵洋人。赵洋人是日本的女婿,日军对他是又亲热又重用。安素给王腊狗的
包袱在叩响赵洋人的门后,被赵家狼狗扯了去,由于高度紧张,王腊狗竟忘掉了包袱。
一个让他联想到他有了儿子的机会就这么白白失去了。否则,说不定王腊狗会改变他的
主意。那么,王腊狗的一生当然就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6
    在王腊狗与赵洋人密谋的时候,丁宗望与共产党的通信员有了一次接触。原因是通
信员想逃走,饶三一把扯住他高声喊了起来。丁宗望便过来查看出了什么事。
    通信员提着鞋子,光脚站在地板上。饶三自豪地说:“他想悄悄逃走,我发现了。”
    丁宗望说:“你为什要走呢?”
    通信员根本不屑理睬丁宗望,这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蔑视。丁宗望却不明白
这一点,继续用好客的语气说:“家里如果招待不周,请海涵。可也用不着生这么大气
呀,您穿上鞋,回房歇息好吗?”
    饶三在一旁狐假虎威,吼道:“穿上穿上,规矩一点。我家主人待你这么好,怎么
像有毛病一样怪里怪气。
    丁宗望呵斥道:“饶三,少教养!”
    饶三争辩说:“就是嘛,有这副犟劲,使到日本小鬼子那里去,对自己同胞又硬又
臭什么意思!”
    通信员突然说话了:“你怎么断定我对日本小鬼子不硬不臭?”
    丁宗望一听这话心中便知道此人是有点文墨的人,就支开了饶三,对通信员揖了一
揖,说:“不论您是纤夫渔民,还是哪方豪杰隐士,我们丁家都真诚欢迎。现在国难当
头,我们丁家是愿为国家为民众出点力尽点心的。您就放宽心住在这儿吧。王腊狗我们
从小就同兄弟一般,您是他的朋友,当然就是一家人了。”
    “我和王腊狗不是什么朋友。”通信员说。通信员穿上了鞋子,望着丁宗望微笑一
下,说,“你还有点中国人的良心。好吧,我住下了。”
    王腊狗静悄悄地溜回了丁家。他径直钻进房间,飞快脱掉衣服睡在通信员身边。王
腊狗急促的呼吸使通信员觉察到了危险。
    “王腊狗!”通信员喝道。
    王腊狗假装从酣睡中被惊醒,唔唔晤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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