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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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5期-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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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者的喜欢《语丝》,我以为是学识、见识、趣味占了上风,并非都是隐逸之作。山林文学的影子是有的,而在我看来,讥世讽时的情怀,是打动读者的主要原因吧。《语丝》里的文章不一味迁就读者,有的在叙述上具有冒犯性,与传统的阅读习惯是反对的。比如鲁迅的那些散文诗,文法与语调全然不同于古今文人,通篇是玄奥惨烈而又幽深的气息。钱玄同好放奇谈,讲起话来亦多皮里阳秋之态。这些都让一些读者感到新奇而又困惑。有一个叫伯亮的先生来信,说《语丝》滑稽的成分过多,担心变成低俗的读物。伯亮的坦率让人感动,但却误读了诸君的文章,周作人就在回信里叹道,意思是,中国人被驯化得过于诚实,不能理解隐曲多意的文章。在周氏看来,过于正经的作品,只能培养迂腐的读者。思想是往往产生于不正经之中的。布道说理,只会产生无趣。所以不是滑稽太多,而是过少。从这个主张里能看出那几个人的心绪:嬉笑怒骂、天马行空地往来于世间,是打破沉寂生活的一种可能吧。


山外的世界很大很大
■ 郭 冬
  从山窝土窑到现代化实验室,路有多长?
  北京林业大学副教授毕华兴就像面对科研课题那样,一脸凝重。
  我很快发现,毕老师这个人习惯使用否定思维形式。
  比如我问他:你留恋童年生活吗?以为他一定会说出怀念家乡的话,像那山那水,谁不说咱家乡好什么的。
  他的回答是:我对童年的印象就是贫穷、饥饿。
  我问他:童年时代总有些爱好吧?听说你那时养过羊,养过兔……
  他说:那可不是爱好,是为了给家里挣钱。我最烦的就是养羊,放学后总要去山上给羊打草,又饿又累,很辛苦。
  我问他:1986年你考上了西北林学院,是不是想学成之后改变家乡的面貌?心里觉得他学习的动力应该来自“穷则思变”之类的抱负。
  他的回答依然实诚到底:没想改变家乡面貌。我那会儿根本不知道山外面的世界是啥样,我参加高考,就为了以后找个工作,能吃饱饭,能多挣些钱。
  我换了个话题:据说你夫人在日本读博士后,从照片上看,她蛮漂亮的。
  他迅速地接过去:不,不,不漂亮,相貌一般吧。
  ……
  我被毕华兴的“实诚”感动了,在这个讲究包装的年头,他好像根本不会有意识地维护自己的形象。
  也许,这正是大山赋予他的风格——毫无遮掩,淳朴敦实?
  
  他有这样一个童年
  
  1969年4月,陕西省艾好湾村的一孔窑洞里出生了第四个孩子,这就是毕华兴。
  老人说,艾好湾村先前叫艾蒿弯,满地是艾蒿,百分之百是旱地,人们喝口水都得到两里地以外的沟里去担,加上村庄正处于老山的转弯处,于是成就了“艾蒿弯”村。
  对黄土高原来说,最金贵的是水。老山有沟、梁、峁。沟底的人家能接住雨水,梁里的人家可迎住雨水,偏偏住在陡峭的峁上的人家收不到雨水,每年每年,不论下多大雨,峁上人都叫旱。就为水,艾蒿弯人羡慕死了沟底梁上的人。艾蒿是草,当不得粮,大概是为了回避“艾蒿弯”带来的干旱贫穷,不知哪一年,有人做主把它改成了“艾好湾”村。由此可知,毕华兴的出生地,是当代中国农村中最贫困的村庄。
  艾好湾村民光景不齐,从窑洞门面就可以看出来。日子好些的,会在窑洞口垒上一米来宽的石头,上面是石匠雕琢的花呀草的,窑洞外还会垒上整整齐齐的土墙。毕华兴家既没有雕花石头也没有围墙,窑洞开的窗户上糊的是麻纸,风一吹,呼嗒嗒响。洞子里黑乎乎的,即使点上菜油灯碗,洞里也不见亮,终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气。这家人劳力少娃儿多,年年向队里借粮借钱,日日吃不饱。由此又可知,毕家是最贫困村庄中的贫困户。
  毕华兴出生的这一年,正是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的阶段,是全国1700万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偏僻的艾好湾村甚至连知青都没有安排——由于缺少故事,更显得寂寞空荡。
  毕华兴引起人们重视,是他五六岁的时候。这并不因为他爹是大队支书,那时农业学大寨,书记们决不腐败,全都比着像陈永贵那样实干苦干。最先发现毕华兴有成色的是老师,老师说毕华兴这娃5岁就上学念书,门门考试还总拿第一。
  可是,这个历来没有出过大学生的村庄,还不懂得知识的意义,所以毕华兴的考试第一,也就像谁家后生割地第一,谁家闺女纳鞋底第一那样简单,顶多是大人们聊天时不经意地带上一句:这娃备不住有出息咧。依山窝人的知识结构判断,这“出息”至多也就是像他爹那样当个村官而已。
  毕华兴的爹,是个寡言的人,大概华兴也随了他。在华兴眼睛里,爹最能得奖状,窑洞墙面上用糨糊贴了一满排红纸头。爹是个正直透明的人,他要求自家五个娃不准和人打架,谁违规了,他却会不问青红皂白,先打上一顿再说。
  我们在前面已经听见毕华兴两次提到“饥饿”。今天的孩子已经不知道饥饿的感觉,那种饥肠辘辘的空荡,两眼冒金星的眩晕,会从生理、精神上双重地把一个铁汉子扳倒。
  才抵桌子高的小华兴,正是“半茬小子,吃死老子”的岁数,肚子里时常开仗,他只好一瓢一瓢地灌水,整天就想抓挠点吃的塞进嘴里,整天都在期盼着那没油寡盐的两顿杂面馍。是的,因为缺粮,山庄里的人每日只吃两顿饭,因此,没有哪个娃奢望还能吃顿早饭。
  华兴因为饿,没有力气背起箩筐,那箩筐装满草得有20多斤重,因此有时他也会学着大娃干些滑头的事,偶尔在箩筐中横担上几根木棍,再放草,这样,乍一看箩筐里的草满满的,其实下面是空的。不过,闹不好会穿帮,他进家门时得快走几步,迅捷地将箩筐折进草圈,那里一定会有哥姐已经背回来的草,搅一块儿,才能蒙混过关。
  他终于上中学了,是住校,却依然还是饿。那时他吃不起食堂,每天要跑回家取干粮。学校离家4公里,他后晌下学赶回家,吃罢饭,再提上第二天的晌午饭翻山越岭折回学校。可是,11岁的娃耐不住饥饿,吃罢饭,几泡尿下来,肚子就又饥得慌了。他常常在头天夜里把第二天的晌午饭吃了,于是第二天早上没饭,晌午没饭,一直挨到后晌翻山越岭回到家才能吃上饭。
  慢慢他学会了计划,尽管每晚耐不住饿地夹上两筷子,可还是能把大半饭菜留到第二天。难熬的是暑热蒸腾的夏天,饭馊了,一打开盛饭的瓦罐,就闻到了一股馊臭味。很多年后,他还记得小米饭上那一层蓬松松的白毛,记得用筷子一夹土豆,那粘丝就被拉得老长的情景。他把饭菜放到校园水龙头底下,一遍遍地冲呀泡的,不管那饭那菜多难吃,总是比挨饿强的。
  那些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饥饿使他的个子总是矮矮的,除了跑步,其他所有的体育测试项目,跳高、跳远、前后滚翻、投掷,他无一及格。事情就是这么神奇,当他后来进入大学,随着吃饭问题的解决,才5个月,他就飞长了10公分,竟然所有的体育项目全及格了!
  毕华兴肯定地说,上大学是我人生历史上的新阶段,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吃饱饭的日子,我的精神、身体,啥都获得了一个新提升!我也敢在人面前讲话了。
  
  咋就不张嘴
  
  我们不能回避毕华兴性格里的懦弱元素。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个从艾好湾土窑里爬出来的娃,害怕窑洞外所有的人。遇人遇事就是不敢大声说话。
  童年光景,他就做两件事,一是念书,一是给自家羊打草。他不怕念书,不过是坐在窑洞教室里,就着昏暗的菜油灯写功课就是了。他最初得了5分,并不知道咋好,可老师高兴大人高兴,他就打算一直把5分得下去了。可打草就不一样了,打草得碰见人,有时人家会抢他的草,会吼他,于是逢到打草他就随大娃走,这种大兵团作战的方式成了艾好湾村的盛景。你想吧,一群灰蓬蓬的土娃在漫山遍野里跑,逢草打草,逢事起事,能有啥祸患轮上咱华兴?可没料到,还就有事找上来了。
  有一次,娃们各自打了大半箩筐草,想鸣金收兵了。这时,一个大娃提议去队里的苜蓿地再抓上几把。毕华兴知道,苜蓿是喂队里牲口的,他再不懂事也知道行事的杠杠。可他又是个从不敢争论、表态的主儿,甚至连思想斗争都没有,就随着大娃们进到地里,胡乱抓了几把苜蓿就后退抽身了,然而看秋的来了。
  “喂——嘿!”山里人喜好喊话,看秋的可着喉咙先用慢板喊出第一个长长的“喂”字,之后急促地将第二个单音节上调,猛丁来个急刹车,再后就是密匝匝的训斥了:你们是甚人哪?敢偷队里的苜蓿啦!斗私批修吧!于是,所有的箩筐都被拿下了,所有箩筐里的草都被折出来了。毕华兴并不因为是支书的儿子而被放上一马,相反正因为有这个名分,名列前茅地上了队里的黑名单。由此判断,他爹应该是个清官。这个结论随后就得到了证明:大队支书为苜蓿事件毫不犹豫地扣了自家的工分。


十四行诗选
■ 马 莉
  正午
  
  正午,在一条无人的空地上
  我发现了一只空瓶子
  这是生长飞鸟的空地
  我不能说服它,阻碍它
  寻找一些简单事物的声音
  空地安静着,飞鸟从地下
  纷纷钻出,穿越我的眼睛
  将错乱的声音带向远方
  空瓶子空空如也,某一天
  它遗失在光线交锋的中途
  在恒定的距离中,瓶体开始发光
  炎热封锁着空地,飞鸟在正午
  热烈地繁殖,不被粉碎的热情
  在此时漫延开来……
  
  恐惧捉住了我的手
  
  汽车在黄昏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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