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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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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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雱心里叹气:龙图阁待制本来也不错,不过既有了石越的宝文阁直学士在前面,又有何可稀罕的?不过此时他不愿意多说,接过药来,勉强喝了,苦笑道:“不知道这药还得喝多久。”

“很快便会好了。”王昉接过碗来,放到一边,微笑着岔开话题,“其实二弟是去白水潭学院了。”

“他去那里何事?”王雱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眉。

王昉却没有发现他这细微的动作,用带着一点兴奋的语气说道:“因为桑充国公子组织白水潭学生赈济灾民,二弟也过去帮忙。听说桑公子把家里的粮食全部捐了出来,大设粥场,又让白水潭的学生暂时腾出一部分校舍,把一些身体弱的灾民都移到校舍里和体育馆居住,学生们上午上课,下午就去帮着救济灾民。”

“沽名钓誉!”王雱冷笑道,“桑长卿这次可想错了主意,要是有小人在朝中说他收揽人心,有非常之志,只怕画虎不成反类犬。”

“我瞧桑公子是赤诚之心,大丈夫若要做有利于百姓的事情,哪能怕小人陷害就不去做了?自古以来可没有这个理的。”王昉翘着嘴,不以为然地说道。

王雱摇摇头,道:“妹子,朝堂之上的险恶,你毕竟不懂。”

“大哥,此事你却是想岔了,我敢打赌断没有人会去害桑公子。”王昉星眸流转,开玩笑似的说道。

“哦,愿闻其详。”

“其实原因很简单,现今朝廷之上,旧党正想尽全力攻击父亲,而支持变法的大臣们,则不免都想保住父亲的相位,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愿意节外生枝,去攻击桑公子,平白无故把桑公子背后的石越推到敌人那一边去;且如今二十万灾民聚集京师,桑公子救济灾民,让灾民们感恩戴德,若攻击桑公子,必然招致众怒,朝廷为了稳定民心,只怕就要拿此人之头来安抚百姓。大哥小看了白水潭背后的力量,当今朝廷的公卿,有几个人家里没有子弟在白水潭上学?有几个人没有去白水潭讲过课?陷害桑公子,不吝于同时得罪天下所有的读书人,如今白水潭可以说是羽翼渐成,无论是谁,都应当知道白水潭只可倚之为援而不可图。”王昉娓娓说道。

王雱听到这番议论,惊讶地张开了嘴,半晌才叹道:“妹子,可惜你不是男儿之身,否则你定能胜过石越。”

王昉见自己这个哥哥,时时刻刻都忘不了石越,心里也不由叹惜,道:“石越或许了不起,不过未必是真英雄。我虽在闺阁之中,也听说过他不少行事,总觉得他少了那种虽万千人吾往矣的决然。”

王雱听到这话极是顺耳,不禁笑道:“若说那种义无反顾的决然气概,当今天下,也便父亲一个人有。纵然天下人都不能理解,但父亲却是从没有退缩妥协的。”

王昉略带自豪的点了点头,不过她的心中,却还有个念头:“有这种决然气概的男子,未必只有爹爹。”

王旁并不知道此时他哥哥和妹妹在谈论着什么,在王家众兄弟姐妹之中,他是属于较简单的一个人。

此时开封府,除了官府设的粥场之外,影响最大的,就是设在白水潭学院和大相国寺的粥场了。而一般的灾民,更愿意去白水潭学院。因为伴随着灾荒而来的,不仅仅只有饥饿,还有疾病,在白水潭,学生们会相对比较认真的照顾病人,毕竟很多师生都同时粗通医术。因此白水潭一地,聚集的灾民,几乎有两万多人,占到汴京灾民的十分之一,学生们大都忙忙碌碌,白水潭附近的居民也往往主动前来帮忙,不过除了学生之外,像王旁这样愿意来帮忙的官宦子弟却并不是太多。

王旁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觉得在这里帮助那些灾民很有满足感。但也不是没有委屈的时候,有一次,几个灾民知道他是王安石的公子后,竟然扑通跪下,哭着求他:“公子,您回去求求丞相,不要变法了!不变法,老天爷就不会怪罪了——”他当时就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好晏几道过来,把那些灾民拉开。以后他再也不敢轻易让人知道他是王安石的幼子了——这是他第一次要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他一直以来,都为自己的父亲感到自豪。

不仅仅是灾民,有些学生,甚至连那个郑侠,都会用异样的眼睛看他。这些读书人自然不会像那样灾民一样跪下来哭着哀求,但是他们会用眼神和神态来表示他们的意见,这更让王旁受不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是桑充国与程颢提出来的口号,他能够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桑充国满含着眼泪,要求白水潭的学生们有一颗“仁者之心”,去主动帮助那些受灾的百姓:“我们不应当把责任推给朝廷,不必去问官府做了什么!我们有自己的责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读圣人之书,要有圣人之心,我们白水潭的学生,要对自己的良知负责!”在那一刻,王旁觉得桑充国真的很了不起,难怪有人把他和石越,并称之为“双璧”。他曾经听到过程颢对桑充国的评价:“勇于有为!”

“小心点儿,老丈。”王旁把一碗粥递给一个颤巍巍的老人,暂时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

老人挣扎着想要起来给他叩头。“折福呀,折福呀,让这些天上的文曲星来送东西给自己吃。”旁边有人喃喃说道。王旁又觉好笑,又觉可叹,一面拦住老人,轻声道:“老丈,不用起身,坐下喝吧。等会儿我过来拿碗。”说完便连忙走开。凭经验知道,如果他不走开,这个老人是非要叩完头才敢吃的,对读书人的敬畏,在老百姓心中根深蒂固得超出人的想象。

因为桑充国要求所有的碗筷都要用沸水煮过才可以再用,他便准备去另一个地方收碗筷,不料刚刚走了几步,便见桑充国和晏几道联袂而来,身后跟着一个面黄肌瘦、怯生生的小女孩,一步不离桑充国左右。桑充国显是几天没有睡了,眼窝深陷。

“长卿、小山,有礼。”

“二郎,有礼。”桑充国笑道。

“你们这是去何处?”王旁随口问道。

桑充国和晏几道对望一眼,苦笑着摇摇头,晏几道从袖子中抽出三份报纸,递给王旁。

王旁每天都过来帮忙照看灾民,已经几天没有看报纸了,这时候伸手欲接,却发现手上沾满了米浆,不由不好意思地笑着伸出手掌,在二人面前晃了晃。桑充国和晏几道不由哈哈大笑,二人也学他的样子,伸出手掌来晃了晃,这些公子们平日里白净如玉的手掌,竟也是沾满的米浆之类的东西,王旁再看二人的袍子,更全是汤水的渍迹,也不禁哈哈大笑。心里更不顾忌,用沾满米浆的手打开报纸,原来是《新义报》、《西京评论》、《谏闻报》各一份。

他略略一看,便知道又是那些互相攻讦的把戏,只不过此次是《西京评论》和《谏闻报》细数王安石执政以来的天灾异象,把这次天灾的责任,全部推到王安石身上,似乎只需罢王安石、废新法,那么一些问题便迎刃而解,《谏闻报》更是强烈呼吁召韩琦、富弼、文彦博、司马光回朝。而《新义报》又免不了对此冷嘲热讽一番,嘴仗打得不亦乐乎。

王旁撇撇嘴,不屑地说道:“满篇骂来骂去,没有半句提到如何救灾。”

桑充国苦笑道:“灾民每天都在增加,朝廷再不想办法,迟早会出大事。”

“这也无法可施。长卿你也已经尽力了。”王旁安慰道,站在他的立场,的确认为桑充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了不起了。

“长卿和程院长商议了一下,《汴京新闻》也要表个态。我和长卿现在回报馆写评论。”晏几道解释道。他其实更无主张,不过以他的性格,桑充国既然是他的朋友,做的事情又是对的,他也就没什么选择了。

赵顼无力的坐在龙椅上,失神地望着门外的天空。

今天早上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时,两宫太后突然哭了起来,原来是两宫太后已经知道现在京师流民聚集,黄河以北地区的灾情愈来愈严重了。

“官家,当初祖宗托梦,没有采信,已是大错。自古以来,上天降灾,必是政事有不对的地方,如今之事,除了新法,还有何事?何况百姓流离失所,一半也有新法苛剥百姓的原因!官家,你就废了新法吧!”

“官家,新法已经使天怒人怨。如今灾民聚集京师,百姓们都认为是新法的过错,万一有人挑唆,以清君侧为名,激起大变,那该如何是好?不若先罢了王安石,给他一个大郡做地方官,安抚百姓要紧!”

“官家,为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

“官家……”

“废掉新法,罢掉王安石就能没有天灾吗?”赵顼喃喃自语,他心中充满了迷惘。“朕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呀!”在太庙祷告时,他曾经很坚定的相信太祖、太宗皇帝是支持自己变法的,否则的话,二圣为何会托梦给石越提醒灾害的到来呢?只恨没有听石越的话,没有做到有备无患。

但是现在他又有点觉得新法可能的确错了,如果真是如王安石所说,新法尽是利民的,那么百姓们的储存应当增多,即使是灾荒,哪里又会有这么许多的流民出现?攻击王安石的奏折,堆满了御案,《谏闻报》公开请求召回司马光等人,罢免王安石;《西京评论》列举了王安石执政以来的种种天象示警,似乎也不是空口白牙——新法真的搞得天怒人怨了吗?

“朕错了吗?”赵顼的信心堤防,已经渐渐松动。

“官家!”李向安蹑手蹑脚的走过来,打断了皇帝的思绪。

赵顼心里一个激灵,立时恢得了皇帝的威严,冷冷问道:“有何事禀报?”

“王丞相、韩丞相求见,还有,今天的报纸……”李向安一面说一面把一叠报纸双手递到御案之上。

赵顼微微颔首,道:“宣两位丞相进来吧。”说完顺手拿起一张报纸浏览,李向安因为和石越交好,又经常得到桑俞楚的孝敬,因此每次送上一叠报纸,总是会刻意把《汴京新闻》放到上面,果然皇帝每次顺手拿起的,首先总是《汴京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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