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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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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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珪心中却已在计算不定——石越心里未必希望司马光回朝,只是石越虽然内里依然是用变法来博皇帝信任,但又焉知他不会向司马光、范纯仁辈卖弄人情?司马光若为御史大夫,他王珪固然要寝食难安,甚至相位堪危;但是他蔡持正只怕也要无处安身,便是吕吉甫也万万容不得司马光回朝中的……蔡确瞅见王珪脸色阴晴不定,只是垂首踌躇,不免又有点心急——司马光做御史大夫,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蔡中丞,堂堂兰台首领,不仅从此要屈居人后,而且只怕司马光上任第一本就是弹劾自己。到时候别说御史中丞,便是要留在汴京这个花花世界也不可得。但他心中虽急,却要外示平静,笑道:“禹玉公,你可知要阻司马光入朝,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王珪虽知蔡确必然有所主张,天塌下来有高子个顶着,但事关自己的富贵前途,却也不能不关心,连忙问道:“持正有何良策?”语气间又变得亲热了几分。

蔡确笑道:“皇上早有意要收复灵武,这次官制改革事,凡是涉及到武事的官职,都暂原样保留,禹玉公可知其中玄虚?”

王珪思忖了一会,道:“兵者大事也,或是为了慎重。”

“这么说,禹玉公也不认为皇上会不整顿武事,石越、韩维会不改革武官了?”

“那是自然,兵制是迟早会动的。依某看,也许是皇上现在没有得力的枢密使人选,所以才不急于改革兵制。”

蔡确从容道:“禹玉公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何不送给石、韩一个人情,也替皇上分忧?我可听说最近石越的家人几次来往于太原……”

“太原?”王珪不由一怔,半晌,才失声笑道:“持正果然智珠在握,如此简单的方法,我居然没有想到。”

石府,石越书房。

“公子又把司马君实搬出来,是一手妙棋,但也是一着险棋。”潘照临听石越说到皇帝有意司马光,石越在旁边大加撺掇之时,不由笑道。

石越轻轻啜了口茶,笑道:“司马君实也是个固执的人,兼之声望太隆,若他入朝,牵制实多,皇上未必没有借他来保持朝中平衡之意,但是现在却不会太着急,中书门下本来就四分五裂,各有主意,皇上又用我和持国等人借学士院推行政策……”

潘照临轻轻摇头,道:“今上登基八年有余,朝野之事,已大有进步。他数度遣使问王介甫平安,又加赐王安上官爵,为的便是防着中书门下的相公们有朝一日得意忘形,便可一道诏旨往金陵诏回王介甫,这么着中书门下就没有谁能真正弄权。留下司马君实在洛阳,从今年正旦开始,不过几个月时间,已有两次遣使赏赐,一次是赐龙凤团茶,一次是赐座钟与笔墨,还不是怕有一日新党坐大,就可以召回司马光,从中制衡。王安石与司马光,始终是两个大伏笔。”他顿了顿,又继续抽丝剥茧的分析道:“但皇上突然要召回司马光,揣其原因,或是今上毕竟年轻,还是沉不住气,或是他现在就觉得朝中力量的均势已被打破。中书四相,没有两个人是同心的,枢密使、三司使、御史中丞亦无强援,唯一略显齐心的,只有学士院……”

说到此处,石越不由望了潘照临一眼,心中一震。“我在朝中并无根基可言,若说现在就来防我……”

潘照临沉声道:“若是改官制后,皇上有意让公子做到吏部尚书兼参政,甚至是左右仆射,而韩维、冯京隐隐与公子一体,翰林院元绛、张璪,甚至连蔡确也有倒向公子的意思,皇上这时候想要召回司马君实,也未必不合情理。”

“这……”

“我想这着棋,或是慈寿殿那位老太太下的也不一定。”潘照临苦笑道。

石越不想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本以为皇帝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意愿要召回司马光,所以一点也不反对皇帝将司马光推出来,吸引那些争权夺利者的目光,顺便也卖给旧党一个人情,如此来分担自己将要遇到的阻力——这本是“暗渡陈仓”之计。但若司马光真的来做宋朝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御史大夫”,位列三公,掌握着监督百官之权,又兼着司马光巨大的名望,从此真不知道会有多少掣肘了。

“真要和司马光打交道了么?”石越不禁喃喃道。

“司马光最终会不会入朝,取决于皇上的态度——王安石不在,没有几个大臣敢直接反对这项任命,旧党势力犹在,司马君实声望又这么好。但公子可以将官制改革,特别是兵制改革的大局尽早定下来,若朝廷做出一副有意整兵经武的样子,司马光愿不愿意复出,还是未知之数。”

“不错。”石越击掌笑道:“司马光一向反对朝廷用兵,若与皇上政见不合,未必会复出。新官职任命之时,我会向皇上力拒左右仆射或者吏部尚书之职。”

“不做左右仆射或者还好,但不做吏部尚书……”

石越笑吟吟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写下几个字来,递给潘照临,笑道:“我就求皇上让我做这个官吧。”

潘照临凝视半晌,拊掌笑道:“极妙!”

二人计议方定,便听到唐康在门外低声说道:“大哥,有太原的书信与陈桥镇传书。”

“快送进来吧。”

唐康推开门走了进来,朝二人欠欠身,一面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并一个密封的小铜筒,递给石越。石越先拿起小铜筒,见上面有数道火漆印,他检视正常后,方剔开火漆,从筒中取出一个小纸卷,打开看时,却见上面写着莫名其妙的字体,便递给潘照临,问道:“潜光兄,这又是什么字?”

潘照临接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这是西夏字和契丹小字糅合在一起的密语,这是析津传来的消息,第一站传到大名府,在大名府再换鸽子,传到陈桥镇,陈桥镇飞马报到京师。这还是第一次由析津正式传来的消息——说纯父准备去契丹中京探听虚实。”

唐康听到“契丹中京”四个字,脸上不由露出羡慕的神态,笑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去去便好。”

石越望了唐康一眼,淡淡道:“你和潘先生学好这些密语,平素好好学兵法、武艺,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做个儒将。有朝一日,统十万之旅,观兵中京,才是好男儿。”

唐康忙敛容答道:“我记得了。”

石越点点头,这才拆开郭逵的书信,只见上面用刚劲的字体写道:“某启。孟春犹寒,伏惟学士阁下动止万福。前急足自府还,伏蒙赐书为报,因得备问起居之节、进退之宜,私心喜甚,何可甚道……”

石越看完,顺手递给潘照临,笑道:“是平常书信,郭公殷勤致意矣。”

牡丹花开时节。

西都洛阳的大街小巷人来人往。

与富弼府第的张扬相反,司马光的府邸,藏在洛阳巷陌深处,若非陈襄事先知道,绝难寻到。作为皇帝身边重要的史官,起居注修撰者,陈襄对司马光府有一种别样的感情——《资治通鉴》书局便在司马光府中。他把马车停在司马光府外约几十步的地方,仔细打量着这个不起眼的巷子。离司马光府约五百步的地方,有一座外表极其简陋的宅院,宅院的大门横匾上,不起眼的题着“西京评论”四个魏碑大字——这里便是闻名天下的《西京评论》报报馆所在地,这座宅子里面,不仅仅有数以十计的房间、会客厅,还有一个藏书数万卷的藏书楼,以及一个占地十余亩的大花园。每当报纸定稿之后,便有快马从这里将报纸清稿分送洛水边上三个印书坊,连夜排版,第二日上午,便能把刚刚印好的报纸,发送到各个卖报人、书坊。据陈襄所知,三大报中,《皇宋新义报》是一日一刊,除正旦、五月初一、冬至三天外,从不间断;《汴京新闻》是每月二十九刊,月末休息一日——有时候甚至连月末也照常刊印;《西京评论》则是一月三休,逢初十、二十、三十便休刊。除三大报之外,似《谏闻报》及其他新创办的小报,则往往是三日一刊甚至五日一刊。

已经五十八岁的陈襄,身体依然康健,他一面打量着入眼的景物,一面朝司马光府上走去。“这个司马君实,自从贬退洛阳之后,一直闭口不谈朝政,只是专心编撰《资治通鉴》……”——陈襄想起自己身负的使命,以及关于司马光的种种传言,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瞥了一眼五百步外《西京评论》报社——《西京评论》的现任主编范祖禹同时也是《资治通鉴》书局重要成员,司马光的主要助手;而《西京评论》最重要的核心成员,除了有嵩阳书院的师生、洛阳名宿之外,还有一个人,便是司马光之子司马康;同样,负责《西京评论》的销售发行等等事宜的,传说便是富弼之子富绍庭……“司马君实真的不关心朝政么?”陈襄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种说法。思量间,陈襄已经走到了司马光府前。

早有仆人看见陈襄,连忙迎上前来请安迎接。陈襄问道:“你家司马大人在家么?烦劳通传一声,便说故人陈述古求见。”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名帖递给仆人。

那仆人却不接他的名帖,只问道:“陈先生可是从京师来么?”

“正是。”

那仆人顿时满脸堆笑,欠身道:“我家大人等待多时了。陈先生,便请进吧。”一面说一面引着陈襄往屋中走去。

陈襄奇道:“你家老爷知道我要来?”

“前几日,有个智缘大师来过,小的正在旁边侍候,他说不多日陈先生要来,我家大人便嘱咐小的,若有从京师来的陈先生,便可直接请进去,万不敢让您等候。那个智缘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果真能掐会算……”仆人说起此事,不由叹服不已。

“智缘?”陈襄怔了一下,大相国寺方丈智缘大师颇有名气,是王安石的方外密友,如何便来拜会甚少和释道交游的司马光了?而且还能料到自己的到来?正在猜疑间,忽听到一人唤道:“陈大人,小侄有礼了。”

陈襄抬眼便见司马光之子司马康正给自己行礼,连忙搀起,笑道:“贤侄不必多礼。令尊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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