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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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4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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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有再多的气,也只得强咽入肚,摆出一副笑颜,向石越恭恭敬敬地递交西夏国书与梁太后写给石越的信件。

石越接过国书,只翻开看了一眼,便放到案上,先看梁太后的信件,他一眼扫过,一直保持微笑的脸便立即沉了下来,“啪”一声把信合上,丢到案上,厉声道:“朝廷册封者,夏国国王也!夏国太后与吾何干?!”

天都茂忙躬身道:“先帝英宗体乾应历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圣宣孝皇帝在位之时,龙体违和,慈圣光献太后亦曾垂帘听政。敝国之事,虽不敢比于圣朝,亦不过是国王欠安,太后垂帘,故此国事由太后暂摄。朝廷受仁多澣奸人蒙蔽,其中多有误会。下官奉命东来,亦是想向朝廷诉明冤情,还望石帅明察。”他说起宋英宗那一长串的谥号,只怕轻易一个宋朝官员,也不如他说得顺畅。

石越听他如此回答,不禁哑然失笑,讥道:“贵使之意,夏国只是国王身体违和,而有太后垂帘?并无权臣后党,犯上作犯,泯灭纲常?”

“石帅明察!仁多澣素来奸猾狡诈,其卖主求荣,兴风作浪,不过欲逞其奸志。”天都茂回答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毫无半点愧色。

石越哈哈大笑,指着天都茂,笑道:“若是如此,倒是朝廷错怪了。”

天都茂顿时老泪纵横,泣道:“石帅能明此情,实于下邦有再造之恩。”

石越大笑着摆手,道:“本帅可没甚再造之恩。不过朝廷兴兵而来,正为正纲常人伦,又岂能听足下一面之词而罢?贵使可速回兴庆,上禀贵国太后,夏国边远蛮夷之地,既无名医,兼少药石,何不请贵国国王移驾至汴京,一则可释朝廷公卿士大夫之疑;二则朝廷忧其失位,竟兴百万之师,岂能不答谢朝廷之恩德?三则汴京名医云集,百草不缺,正好养疾,待贵国王病愈,朝廷再遣其归国。此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石帅美意,感激不尽……”

“既感激不尽,便不必啰嗦。速速回国,叫尔国王自来京师谢恩!彼若不来,我当带兵去请!”种谔本对和议极其反对,此时接住话头,便厉声咤道,语带威胁。

天都茂却并没有被吓倒,他用眼角看了种谔一眼,便抱拳从容问道:“此位可是种谔种将军?”

“便是某家,如何?”种谔一脸不屑。

天都茂欠身笑道:“将军威名,震于西陲。然而天下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华夏天朝,万夷所仰,四海所宗,以为文明昌兴,礼仪教化之上邦尔。朝廷之服人者,德也。若徒以力欺人,以强凌弱,敝国虽小,虽死不敢屈。朝廷虽兵威盛于汉唐,灭人之国,易如反掌,敝国固力不能敌,然穷极之时,若举国归于契丹,则只恐天下之难方兴,而兵祸连绵,正不知何日能解!且朝廷若不顾大义,务以兼并之念,行霸者之事,只恐大辽、吐蕃、大理,将人人自危,反侧之祸,便在旦夕之间。故吾主朝与不朝,在服德而非畏战也。”

种谔被天都茂这一番话说得恼羞成怒,按剑而起,正要发作,石越早已呵斥道:“种将军休得无礼!”

种谔愤愤地望了石越一眼,见他脸色不愉,又恶狠狠地瞪了天都茂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竟径直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石越脸色更加难看,但他旋即恢复常态,笑道:“让贵使见笑了。”一面将天都茂请到席位坐了。待天都茂坐定,石越方又问道:“朝廷教化天下,彰明王道。法三王而不法齐桓晋文。惟贵国之事,固天下之所疑,未可以贵使一人之语而使信服。若夏国王不早至汴京觐见,奈何朝廷公卿不之信。”

天都茂见石越语气松动,忙起身谢道:“朝觐大事,实仓促难定。当此上下疑忌之时,皇帝陛下虽然仁厚,然奈众公卿何?敝国之臣,亦恐主君为朝廷所留尔。”

“若使诚心,朝廷岂会欺尔小国?”石越假意愠道:“惜吴越王入觐,朝议纷纷欲留之,而朝廷终遣之归国。前事如此,奈何反疑朝廷?”

“石帅息怒。”天都茂连忙谢罪,郑重回道:“实是人情疑惧,若石帅能缓兵数月,略宽人心,吾主不敢失信于朝廷,必亲往京师入觐谢恩。”

他这么一说,在座文武无不动容。须知方才天都茂暗示若逼急了他们,就举国降辽,的确是说中了让宋朝文臣武将最担心的事情。如果秉常真的能够入朝,缓数月之兵,却未必不能接受。宋军正好巩固目前的战果,一旦秉常入朝,要他方还是圆,自然就看宋廷的高兴了。到时候只要他一封奏章,献土移封,不仅可以彻底封住辽国的嘴巴,使辽国没有任何借口,而且西夏内部的分裂也势必更加公开、激烈,纵有还想顽抗的,也只会是极少数,不足为虑,宋朝可以唾手而得西夏全境。

但正因为这等事情太过于美妙,反而让人不敢相信。正如天都茂心中,也绝不会不明白石越要秉常入朝的意思。所有冠冕堂皇的词语后面,石越开出的价码实际是:举国投降。当然,是体面的投降。而天都茂的回答则是:我们愿意投降,但宽限几个月,让我们讨论一下。

石越仿佛也被说得动心了,他抚案沉吟,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方面露难色地说道:“然战和之策在朝廷,实非吾所能做主。”

“在下愿往汴京觐见皇上,陈说利害。在此之前,唯愿石帅能缓兵一月。”天都茂立即说道。

石越低头沉思一会,似是下定决心,霍然抬首,道:“便依贵使之意。一月之内,只要夏国不挑衅,吾亦不用兵。”

他说完,见座中有好几个人想要出言反对,便向丰稷使了个眼色,丰稷会意起身,大声道:“夏使远来,军中无以为乐,请召剑舞助兴。来,给诸位大人满酒!”

酒宴开始后,石越笑着应酬数盏,便借口酒力不支,让丰稷代为招待,自己先行退场,返回帅府。潘照临早在外面等候,待石越上了马车,笑问道:“如何?”

石越淡淡一笑,道:“他们若真心求和,晚间天都茂必再来见我。否则,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我也不过是将计就计。今晚便派人去知会沿途驿馆,但好生设酒宴招待夏使,却供给他们劣马,带他们走最绕的路,让其缓缓而行便可。”

“职方馆关于天都茂的情报,说此人愚钝老朽,梁太后怎会派此人为使?”潘照临颇为疑惑。

“那是职方馆看错人了。”石越笑道:“此君甚是精明,能瞒过他的事,只怕不多。”

“哦?”

“不过他知道亦无用。”石越悠悠道:“我已等不及禹藏花麻的决定了。告诉李宪、王厚,使者到达之日,若禹藏花麻还未归降,便用剑叫他投降。”

“也是时候了。”潘照临半笑不笑地说道。

“我还要写密折请皇上留下这个天都茂。他在夏国其名不显,那是梁氏不会用人,留在大宋,却不失为人才。”石越闭目假寐,一面说道:“夏地本是吾土,朝廷若一意猜忌,以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则终难长久。将来治理其地,当蕃汉掺杂而用,而夏国之英才俊士,不仅要用之于地方,还要招揽于朝廷。如此不仅朝廷得人才,夏国豪杰之士,皆知有显达之望,进身之途,则不易生叛逆之心。吾示夏人宽厚,消其反侧,自慕泽起;恩加夏国豪强,当自仁多瀚起;收夏国之民心,则自夏州起;揽夏国之士,本欲自李清起,李清既死,可自天都茂起。”

天都茂回到驿馆后,马上屏开众人,召见他的副使萌多。

“明日你便回国,先去西平府,告知叶悖麻大人,勤修战守之具,防宋军不日攻城。”天都茂皱眉叹道:“但亦切不可先行挑衅。”

“挑衅?”萌多苦笑道。

天都茂也苦笑着摇摇头,道:“你这般转达便是。”

“那大人将何往?”

“我要去汴京,尽最后之人事。”天都茂的语气,含着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无奈,“宋朝内部绝不能是铁板一块。有人主战必有人主和,更何况不知有多少人暗中嫉妒石越之成功,若能找到机会,事情还未必绝望。若是我在汴京时,军队能打一个胜仗……”他旋又摇了摇头,道:“只要叶悖麻将军让宋军付出多一点的代价,和议便尚有机会。”

“下官会将这些话转达给叶悖麻大人。”萌多恭谨的说道,他犹疑了一下,终于没有忍住,又问道:“果真能越过石越而达成和议么?”

天都茂默然良久,缓缓说道:“尽人事,听天命。”

萌多听到这句回答,也不禁默然。

过了好一阵,天都茂又说道:“我虽欲求和,而彼不许也。石越面似菩萨,而其亡我之心甚坚,多说亦无益。我此行已不知能否生见太后,你回去后,当替我转达,必不得已,当早为之备,举族西迁,幸毋以兴灵为恃。吾辈无能,自召亡国之祸,若尚心存侥幸,则祖宗不血食矣。”说到此处,天都茂想起国事中让人痛心切齿之事,不禁放声痛哭。

次日。天都茂东行之后。帅府。

“举族西迁?”石越笑道,“这可不行。”

司马梦求也笑道:“学生已着人改了天都茂的奏折,萌多回去后,自会告诉梁太后,天都茂将在汴京设法离间学士,只要兴灵不破,万事可期。”

“做得好。”石越赞道,一面笑道:“耀德城已被发现,我也等不及耀德城筑成之日了。”

“其实有了溥乐城,便足以护卫粮道。学士筑此二城,亦是为长久之计。”司马梦求笑道:“倒是许多将军憋了一肚子气,须早让他们知道才好。听说朝廷还专门派了使者来催学士进兵。”

“朝廷是担心冬季到来之前,攻不下灵州。”潘照临悠悠道。

石越半开玩笑的说道:“我也担心。”

“学士,种谔大人求见。”侍剑在外面朗声禀道。

石越与潘照临、司马梦求对视一眼,三人皆会意地一笑。石越起身道:“请种大人议事厅相见。”

种谔怀着一肚子的怨气与怒气,勉强与石越见礼后,便开门见山的问道:“石帅果欲许夏人和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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