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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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5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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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听到太后的叹气,韩忠彦只是欠了欠身,把头低下,却没有吭声。

“范尧夫果真不如乃父多矣。”高太后又低声说道。

这次韩忠彦说话了,“臣也不及先父多矣。”

高太后转过头,望着韩忠彦,问道:“你觉得范尧夫是在……”

“是。”

高太后久久地注视着韩忠彦,但韩忠彦却把头低了下去,避开了高太后的眼睛。高太后仿佛突然被他这个举动逗乐了,忍不住笑了下,道:“吕公着的事,你也办妥了?”

陈衍的耳朵不觉竖了起来,他有点吃惊地望着韩忠彦。

“臣已经将吕公着与押送他的使者,一起送到了陈桥镇。”

“陈桥镇?”

“驻扎在陈桥镇禁军指挥使,是先父的旧部,为人极是信得过的。而且有太后的懿旨,也断不至于有什么差错。陈桥镇虽然人来人往,但他在乡下有座院子,是不易被发觉的。到时候若要召他们进京,也极近便。”

“嗯。”高太后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何要扣下吕公着么?”

韩忠彦依然低着头,“臣愚钝。”

高太后转过头去,把目光转向后苑那一望无际的水池,“我是想保住他的性命。”她顿了下,知道韩忠彦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又说道:“我虽在九重之内,也知道御史台不是什么好所在。这番非比寻常……吕公着一把年纪,进去后,就算出来了,只怕也活不过几天。”

连陈衍都听出来了,高太后的话里有太多的未尽之意。什么叫“非比寻常”?这话就耐人寻味。高太后显然是有了皇帝会驾崩的心理准备了……到时要光明正大的除掉吕惠卿,并不容易。留着吕公着在手上,她就可以随时选择在合适的时候翻案……高太后是要给这案子,留下一条尾巴。当然,的确也顺便保住了吕公着的性命。

“太后仁德……”也许除了韩忠彦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有没有听懂高太后的言外之意。不过高太后也不在乎他是不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你明天去看看司马光……”

韩忠彦不由抬起了头,望着高太后。

“闭门谢客……”高太后摇了摇头,道:“他儿子牵涉案中,被御史弹劾了,他就一定要引嫌避位,非得清清白白才能做宰相……如此作茧自缚……”但纵使高太后再如何感叹,也不好指摘什么。司马光的做法的确看起来很迂腐,却是宋朝百年来的惯例。而且,这是个好习惯。儿子涉嫌犯法,老子却还在做宰相,还到处会客,审理出来的结果,就算是公正的,那也是瓜田李下,说不清楚。许是觉察到自己失言,高太后突然闭上了嘴巴。过了一会,才又说道:“明天你和陈衍一起去。”

“是。”陈衍连忙和韩忠彦一道答应了。

他们都没有问高太后想要他们和司马光说什么。

只要他们两个奉太后旨意出现在司马光府,就已经是一个信号。

第三十节

离开犀光斋后,蔡京已经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了。就算是石越向皇帝告状,皇帝也未必就会轻信一面之词,随随便便在太府寺封账封库……而他原来指望的司马光,却在闭门谢客,连面都见不着。

“好睡慵开莫厌迟。自怜冰脸不时宜。偶作小红桃杏色,闲雅……”

惠民河边上,不知从哪家传来歌女醉人的歌声,沿河的街道上,穿着各色服饰的人来来往往,不时可以看到深目高鼻的番人用本族的语言交谈着,蔡京做了多年了杭州市舶务,也略懂一些简单的夷语,但这里的番人太多,蔡京甚至分辨不出他们操的是哪族的语言。

身处这充满“铜臭味”的熙宁蕃坊中,蔡京猛然感觉少了许多与士大夫们在一起的束缚,一直紧张压迫着的情绪,竟也奇怪的慢慢放松下来。

这的确是一个能让蔡京产生亲切感的所在。

路过惠河民边一座桥时,蔡京奇怪地发现许多乞丐在桥边排着长长的队伍,几个身着奇怪服装的番人在那里分发着炊饼。

“那些番人在做什么?”

蔡喜见蔡京询问,连忙笑着答道:“那是十字僧。大人看那边,那些都是十字寺。”

“十字僧?”蔡京不觉摇了摇头。除了道教外,无论是中国和尚,还是番人和尚,他都没甚兴趣。正准备移步离开,却听蔡喜又低声说道:“大人,那不是桑直讲么?”

蔡京一时没反应过来“桑直讲”是何许人,下意识地徇声望去,却见桑充国便正站在十字寺前面,他正奇怪桑充国怎么会到十字寺来,移目去看他身边——蔡京立时便被惊呆了!

在桑充国的身边,跟着两个小孩和三个中年男子!

蔡京并不认得那两个小孩,却认识其中一个穿便服的中年男子——御龙直指挥使杨士芳!蔡京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机遇?!千载难逢的机遇!

资善堂直讲与御龙直指挥使、带御器械侍卫身边的两个小孩,还能有可能是谁?!

“大人?”蔡喜奇怪地望着蔡京,他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见蔡京已大步向桑充国走去。

“这里便是番人的寺庙……”桑充国并没有注意到蔡京,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面前的两个小孩身上。

“番人和中国一样,也有和尚么?”赵佣好奇地问道。

赵俟也睁大眼睛问道:“桑先生,他们也有道士么?”

桑充国笑着望着两个孩子,“汴京的百姓,管这叫十字寺,管庙里的番人叫十字僧。不过他们其实不是和尚。”

“为什么?”

桑充国望着赵佣,笑着问道:“六哥知道和尚拜的是什么菩萨么?”

“我知道,是佛祖。”

“那道士呢?”

“是老君。”

“正是。和尚拜的是西天的佛祖,道士敬的中国的老君,可见中国和西天的菩萨原本就不相同。海外的番国,有成百上千,各国都有自己的佛祖、老君,各有各的名字。契丹人就有天神地祗,天神是个骑白马的男子,地祗是个驾青牛小车的妇人。海外的番人,象这个庙,就叫景教,自唐朝起,就从大秦传入中国了,拜的菩萨叫上帝。不过,最近西湖学院有文章说,这个景教,在大秦并不得势,如禅宗一样,只是他们教派里的一个分支,因为在大秦被别的支派陷害,才逃来中国。这也是番人天性残忍好斗,和我中华不同,大宋佛教流派并立,可大家都是拜佛祖,何曾要弄得你死我活……”

桑充国虽然耐心,说得也很浅显,但赵佣与赵俟到底只是两个小孩,听得似懂非懂,也不耐烦,东望望西看看,只想进“庙”里头看看,但桑充国胆子再大,却也不敢让他们进十字寺。正想哄着二人离开,便见杨士芳与一个侍卫忽然闪到身前,挡在他与赵佣、赵俟前面。桑充国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杨兄,长卿……”他转过头去,顿时也怔住了:“元长……”

蔡京虽认识杨士芳,但杨士芳却并不认得蔡京这小小的太府寺丞,见桑充国叫出名字,这才略微放松,用目光询问桑充国。桑充国忙介绍道:“这位是太府寺丞蔡京蔡元长大人。”

“太府寺丞?桑先生,便是石越管过那个太府寺么?”赵佣早在后面高声问起。

桑充国一脸尴尬,回道:“正是。六哥好聪明。”一面望着蔡京苦笑。

桑充国自从担任资善堂直讲之后,与程颐的教育风格,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冲突。程颐踏踏实实从启蒙教起,每日除了教二人识字、背诵、书法外,便是和他们讲一些道学家的处世伦理。赵佣、赵俟举手投足,必要合乎于礼,否则便难免要挨一顿说教。程颐以布衣为未来的天子之师,虽然表面上淡然,却越发地对自己要求严格,格外自尊自重,一心一意想要培养出一个圣明天子来,因此同样也恨不得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赵佣。而宋朝皇室教育也一向甚为严格,赵佣即使贵为太子,也不敢不听老师的话,否则便是挨板子也是常有的事。搞得赵佣、赵俟对程颐非常畏惧。

而桑充国却对程颐的所作所为颇不以为然。除了识字、书法外,桑充国每天不是给二位皇子讲故事,就是带他们做试验,教的内容也并不限于儒家经典,甚至还悄悄带他们出宫去大相国寺听说书。在桑充国看来,以赵佣、赵俟的身份,能够真实地了解大宋是如何运转的,比什么都重要。他也是有几分痴气的人,因为高太后吩咐过杨士芳等人,要一切都听二位先生,于是桑充国竟不管不顾地,隔三差五便带着两个小孩在汴京到处乱逛。到马行街桑家的店子里看人家怎么样做生意;悄悄到白水潭看学生辩论、竞技;去汴河边上看太平车、浪子车运货……也亏得这时朝中乱得一塌糊涂,没有人有心思理会他。

不过夜路走多终遇鬼。他终于在熙宁蕃坊,被蔡京遇上了。而且,还是在一座十字寺前面!桑充国再书生气也知道,带着储君、皇子去十字寺,这是一桩什么样的罪名!

但蔡京却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他仿佛全然不知道赵佣、赵俟的身份,只抱拳笑道:“不料与长卿、杨兄在此巧遇,真是有缘。”

“巧遇,巧遇。”桑充国尴尬地笑着,见蔡京并没有揭穿他的意思,不由放下心来,一面问道:“元长如何会在这里?”杨士芳却只是退到一边,并不搭理蔡京。

蔡京也不以为意,笑道:“我听说西湖学院将被中香炉改造了,和他们新研制出来的旱罗盘装成一起,造出了新式罗盘,特意过来看看。”

赵佣与赵俟不知道罗盘是什么东西,但听到“被中香炉”,却是极熟悉的。那是一个圆形多孔的铜壳,里面放着香炉,放到被褥中,无论你怎么滚动,香炉永远都是常平状态,半点炉灰都不会洒出来。在禁中大内,这是赵佣兄弟平常最喜欢琢磨的玩具。两兄弟曾经想尽办法想把炉灰弄出来……这时候听蔡京提起,便都以为是什么有趣玩意,二人早已高声叫道:“桑先生,我们也要去看。”

桑充国心里也极想去看看,但想到要和蔡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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