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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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5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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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他并不意外,但是李秉常能如此沉得住气,却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却听李舜举叹道:“石相公料事如神,虽古人不过如此。难怪方才听到西夏大败高昌的消息,我看相公神色,虽然意外,却似乎并不吃惊。”

“李秉常的确遣使前往龟兹、黑汗,不但卑辞厚币,还将从高昌所得最精美的宝物、最美貌的女子,分赠二王。不过,二王却态度迥异,黑汗王笑而纳之;龟兹王却痛哭流涕,砸碎宝物,手刃美女。只不过以龟兹的实力,莫要引火烧身便要求神拜佛了,哪里还敢招惹党项……”

石越微微笑道:“用兵之道,便是那几个字——以己之不可胜,待敌之可胜。不管李秉常在西域掀多大风浪,朝廷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便可。李秉常若识时务,一心往西,便由得他称王称霸;若不知好歹,竟敢东向顾盼,恢复西域亦非难事。陛下大可不必担心……”

李舜举摇摇头,道:“相公这却是料错了。一个月前,凉州以西发现了数千西夏骑兵的踪迹。西夏骑兵往来凉州,原也不稀奇,但自从熙宁十五年秋以后,李秉常锐意西向,凉州城外能见到的西夏骑兵,最多也不会超过三百骑。这次却是大反常态……”

却听赵顼也哼了一声,不忿道:“若非……益州,朕定要给他们……颜色!”

石越这时才真正是大出意料,他低头沉吟良久,方问道:“押班,凉州只报西夏骑兵出没,便没有其他动静么?”

“这倒未闻奏报。朝廷早已下令,西北沿边军州,西夏若敢侵犯,自当击退。若其不来犯境,诸将只要谨守疆界,严禁吏民与西夏互市便可。这几年之间,李秉常以残破之师,倒也不敢来挑衅。”

石越点点头,转向赵顼,笑道:“若只是如此,臣以为秉常或者只不过是做做样子。”

“从秉常这几年在高昌的作为来看,他已非吴下阿蒙。那西迁党项部族,若说没有思乡之情,不想打回灵夏,那自是不太可能;但除非中国发生极大变故,李秉常却不太可能贸然东向。陛下只看他在高昌如此沉得住气,这几年又不断地向朝廷上表,表示驯服,便可知秉常断不敢鲁莽挑衅朝廷的。除非……”石越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中,脸色顿时一变。

“除非……什么?”赵顼也看出来了石越的紧张。

“除非是北面有变故。”石越一瞬间,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涸。

“这……这……怎么可能?!”赵顼身子已不由自主地直了起来。

“也未必一定便是北面有事。”石越也不敢把话说满了,“亦可能是秉常受到内部的压力,做做样子给部属们看。这几年来,秉常不断上表,乞求朝廷敕封、互市、归还兴灵、允许其派使者回灵夏祭祖——他要朝廷敕封,那自然是想借中国之威信横行西域;要互市,那是为了有利可图;但他明明知道朝廷断不可能还给兴灵,却不断乞求,那必是因为他要给部众一个交代,以示他并不曾忘记故乡;而要派使者回灵夏祭祖,那更可见其内部有返回故乡的压力。残夏虽然西迁,但时日还短,其部众不免思乡恋土,而朝廷这几年却屡屡拒绝秉常之乞求,甚至连使者也不接纳,秉常迫于压力,做做样子,也是可能的。”

赵顼点点头,松了一口气。秉常西迁,但宋廷斩草除根之心,却也一直未死,所谓“得陇望蜀,人心苦不知足”,以前灵夏割据的时候,宋廷自然不敢去想西域;但灵夏既然恢复,对西域便不可能没有想法,只不过暂时实力不济,无法仓促图之。所以宋廷对秉常西迁残部,一是轻视,二则是敌视。秉常虽然忍辱负重、卑躬屈膝,要和宋朝修好,但是宋朝的回答却是冷冰冰的——除非秉常率众内附,否则一切免谈。兼之宋廷为了巩固在灵夏地区的统治,对在当地有几百年声望的李家也非常忌惮,更不愿意秉常有机会与当地势力发生交流,因此,宋朝甚至不愿意接纳西夏的使者,官方互市自是早就停止,而对民间的走私,也严厉打击。宋廷早已颁下敕令,凡私自西出凉州、贺兰者,即处死刑。在如此严厉的敌视政策之下,秉常面临巨大的内外压力,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早在熙宁十四年,朝廷便应仁多澣之请,令地方有司保护西夏李氏陵墓。这几年间,灵州年年都有当地人前往西夏王陵哭祭……”

这又是一件让赵顼心里很不痛快的事。尽管宋朝可以冠冕堂皇地说是“恢复汉唐故地”,而灵夏地区也的确是“中国故土”,但西夏统治当地近百年,若从李氏祖先为节度使割据算上,更有几百年的历史,甚至连西夏的汉人,都不免会有人以“夏国遗民”自居。在这样的情况下,“恢复故土”不容易,“恢复”之后,统治就更难了。宋朝的策略已经不可谓不得当,但除了对宋朝死心塌地的归附者外,小规模的零星叛乱也始终没有停止过;尽管严厉打击,在秉常站稳脚跟后,也总免不了有人想逃到西域去,追随秉常……最让人郁闷的是,对于那些认定西夏已经亡国,每逢清明寒食便去哭哭陵的人,宋廷还不能不故作大度,加以宽容。毕竟,这也是宋朝自己要鼓励的“忠节”。

“若老天能再给朕十、十年时间,朕……定重开西域!”赵顼的眼中,露出雄心勃勃的光彩,但很快便黯淡下去。

“陛下正富春秋,虽有小恙,但所谓‘吉人自有天相’……”

“罢,罢。”赵顼没有让石越说完套话,“朕心中有数……”他转头望着李舜举,道:“朕还是放心不下——李秉常究竟是做样子,还是北面果真有变故,回头要叫职方馆查明,派人告诉苏轼。”

“是。”李舜举连忙答应了。

赵顼又转向石越,“还有一事,也要听听子明主意。”他朝李舜举丢了个眼色,李舜举连忙从面前的案子上捧起几本奏折,递给石越,低声道:“这些都是弹劾资善堂桑直讲的折子。”

石越心里头一惊,连忙打开奏折,方打开第一本,立时便呆住了——弹劾桑充国的,赫然竟是杨时!他又一本接一本的看来,却见这些弹劾桑充国的折子,竟遍布旧党、新党,甚至还有与新旧石党都不搭界的官员的弹章!石越知道桑充国虽然入仕,却是与世不争的性格,据说教六哥、七哥也很用心,本道只是寻常的小人嫉妒诋毁,哪料到竟会如此严重?这些人弹劾的事都大体相同,私自带太子、信国公出入市肆,教习商贾贱业;不规导储君学习圣人经典,反而教授诸般杂学,玩物丧志;在皇帝病重的时候,不教太子忠孝之道,反而引太子游玩……桑充国的出轨之举,石越其实也早有风闻。但他没有想到,矛盾已经激化到这个地步。杨时的奏折中说得十分清楚,程颐对桑充国的作为十分不满,屡次规劝,桑充国反而巧言令色,加以诡辩。对桑充国的极度不满这才终于漫延开来,在这些弹章中,有人已将他等同于专门用游玩宴乐来引诱君主学坏以固宠的佞臣!因为有传闻说,太子每逢程颐上课,便经常装病,而到了桑充国上课,却往往翘首以待……“桑充国是子明的妻兄、王介甫的女婿,朕……”赵顼望着石越,说道:“朕本来以为,皇子生于……深宫,……长……于深宫,有机……会通晓点外面的世务,亦是好事。朕实是故意睁只眼闭只眼,但他却未免太过火了……”

“几天前,六哥和七哥在宫里到处找内侍、宫女变卖东西,还悄悄找一个内侍做牙人,令他出宫去变卖太后赏赐的玉佩,以买卖契据为证,许诺事成之物,可以赏他一成的好处!”李舜举轻声在旁边说道,说太子的坏话毕竟不是一件好差使,更何况他心里还知道皇帝对太子并无任何厌恶之意,“那内侍拿得玉佩,却又犯胆小,这事才犯了。官家叫了六哥、七哥来责问,不料六哥、七哥反说这玉佩既然太后赐了,便是他们的。他们明买明卖,只是和百姓公平做买卖,想凑钱造一艘大船,既不曾费公帑、又不曾苛剥百姓,不算有错……”

石越低着头听着,心里却不觉得赵佣赵俟有何不妥,只觉得这两个孩子颇有过人之处,但他却也知道,这种事情在当时实在是骇人听闻,倘若传出去,还不知道要闹多大的风波。一时之间,石越竟是口拙辞穷,不知道说什么好。

果然,便听李舜举又说道:“老奴以为,六哥、七哥的话,实是透着一种仁心。只是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又要朝野惊骇了。不仅桑直讲难辞其咎,官家亦怕有人借机大做文章……”

石越心中一凛,不由悄悄抬头望了赵顼一眼,却见赵顼脸色阴沉沉的。

“……太后也说桑直讲太迂腐了,桑直讲是魏晋名士,可皇子的师傅,还是要选老成的儒者。官家知道桑直讲并非奸佞小人,不过有点不通世务,不识大体。他是当朝名士,做过白水潭的山长,倘若以罪去位,却不太好看……”

石越这时候却听得明白,李舜举的这些话,自然都是皇帝叫他说的。皇帝是个极英明的人,他表达不便,便从内侍中挑了李舜举出来,这也是有深意的。李舜举不仅素有“厚重”之名,可以信任,而且与朝中百官素少瓜葛,在宦官头领中,相对而言更少实权,这样自然便难以弄权。但即使如此,赵顼还是不放心,便是叫李舜举做传声筒,也小心谨慎,只肯叫他当着自己的面当传声筒,在司马光在场的时候,更是令李舜举刻意回避。

石越心里也很清楚,皇帝这么精明,说是要听听他的主意,其实却是早就拿定主意了。桑充国这几个月的资善堂直讲的日子,已经到头了。当下也不敢多说,只回道:“陛下既以臣又为右仆射,又将以王介甫为平章军国重事,于情于理,桑充国都应当引嫌避位,他虽是书生气,但这点道理,他却是懂的。臣以为桑充国两三日之内,必有辞呈奏达。”

赵顼点点头,“司马君实说得不错,桑与程都是书呆子,不让桑当官,那是保全他。选师傅,也是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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