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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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5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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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地区,哪怕是凌牙门和归义城,钱庄也远不如本土发达——否则也不需要薛奕亲自出资来办钱庄;而相应的,交钞也极少流通。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尽管在凌牙门与归义城这样的大宋领地,交钞也是法定货币,但海外贸易要么以物易物,要么以金银或铜钱结算,兼之又缺少发达的钱庄体系,交钞自然不易流通起来。

所以,从理想状态来说,南海地区的确有可能吸纳一大笔交钞。就算这些交钞最后无法在南海流通起来,至少朝廷也可以因此得到一大笔金银铜钱储备。不可能寄望南海海商们替朝廷解决所有问题,但至少它能成为一大臂助。

不过这个想法马上被曹友闻否决了。

因为它在操作上是不可行的。

朝廷固守钞钱一比一的比价,决心无比坚定。这是曹友闻从陈良那里得到的可靠消息。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整个大宋,没一个商人有可能无条件的接受这个比价。他们肯以金银铜钱来换交钞,已经是一种巨大的投资了。

倘若要就此与朝廷谈判的话,这可是曹友闻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就在曹友闻否决自己这个想法的时候,脑海里充斥着金银铜钱换交钞画面的曹友闻,却突然意识到面前有一个巨大的机会——如果他能够争取到周应芳与朝廷的支持的话。

因为海上航行存在巨大的风险,到目前为止,在南海地区与本土之间,没有一家钱庄会承诺可以通兑。换句话说,如果有人拿着南海的唐家钱庄的存钱票据,在本土唐家的钱庄是取不到钱的,反之亦然。即使唐家这样的大钱庄,也只肯提供交钞的通兑。

所以,海商们必须带着大量的金银铜钱乘船出海、回国。一旦遇到风浪、海盗,就可能血本无归。

所有的钱庄都知道其中存在巨大的机会,这十余年来,也的确有几家钱庄尝试过,但这些钱庄的东家现在全部都跳海自杀了。

但是,曹友闻突然发现,他找到了一条新路子。

这个想法几乎是有点突兀的冒了出来。

若能够与周应芳、交钞局联手,由曹家在凌牙门等地开设钱庄,请交钞局在凌牙门设立衙门,周家在本土东南沿海诸州增设钱庄——曹家用金银铜钱向凌牙门的交钞局购买相应的票据,海商们把金银铜钱存入曹家的钱庄后,就可以拿着这些票据,直接到本土周家的钱庄取钱,周家再用这些票据,到汴京交钞局换成钱钞。如此半年结算一次,金银铜钱的运输风险,全部转由交钞局承担——而朝廷不仅可以调动薛奕的海船水军运送,而且有此三家巨大的财力作为后盾,也完全可以自由的选择较好的季节与天气进行运送,风险将远远比民间的钱庄低得多。

在这个体系内,三家可以收取高额的手续费获利——即使抽取一成的费用,海商们也会趋之若鹜——当然,这还远远不是曹友闻的重点,只要交钞局肯许诺曹家、周家的钱庄为指定钱庄,手续费的九成,都可以全部让给交钞局,曹家与周家各要半成就足够。曹友闻看重的,是这种垄断地位背后带来的利益——在这个基础上,凭借着曹家在海外的势力,曹家完全可能迅速发展成为海外最大的钱庄;而周家能获到的利益,可能更远在曹家之上——倘若周应芳追求垄断地位,富贵钱庄很可能借此在东南形成与唐家分庭抗礼之势;若周应芳大方一点,暗中选择一些钱庄与自己合作,大宋钱庄总社知事局内的局势,就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背后的利润与深远影响,绝非是几十万贯铜钱可以相提并论的。

当然,这和解决交钞危机几乎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曹友闻又不是当朝宰相,那不是他的责任。

他真正担心的是唐家。

唐家是唯一在本土和海外都有钱庄的,而且,唐家完全有能力整碗端去。尽管曹友闻最先想出这个想法,但他却很担心这不过是为唐家做嫁衣裳。这也是曹友闻不去找唐家的重要理由——唐家一定会把他踢出棋局。而且,如果交钞局不给他们垄断地位的话,即使与周应芳联手,他们也是斗不过唐家的。

怎么样绕过唐家,才是最大的问题。

看起来没有任何办法能把唐家踢出局。

幸运的是,曹友闻没有找错伙伴。

周应芳的确足够聪明。

曹友闻一提出他的设想,他不仅马上意识到了他面前有多大的一个机会,也马上意识到了唐家的威胁。最重要的是,周应芳还很快找出了办法。一个叫曹友闻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办法。

李绾和吕彰明确地指出,在曹友闻的方案下,交钞局不可能给他们垄断地位。而周应芳却注意到了交钞局在兑换交钞时的窘状——交钞局人手紧缺。

他提出了一个新的修改方案。

曹家将在海外成立的钱庄,将不是一般意义的钱庄,而是一个以结算业务为主的钱庄;相应的,周应芳将私下里拉拢几家大钱庄,“连财合本”,在汴京、广州、泉州、杭州成立同样四家同样性质的钱庄。并且,曹家与周家也互相入股。

然后,他们将游说交钞局发行万贯、十万贯的大面额票据。而曹家与周家这五家钱庄,将用交钞或者金银铜钱,向交钞局购买这些票据。然后,五家钱庄将在海外联合发行低至一百贯的各种小额票据,用于海外钱庄的流通结算。

海外钱庄可以通过曹家钱庄,来完成金银铜钱与票据的互相兑换。海商则可以在海外任何一家钱庄,将金银铜钱变成票据。若要回国,则可以去钱庄登记,开出汇票,回国之后,凭借银票与汇票,在本土四家结算钱庄及所有指定的钱庄,都可以兑现。

而海外钱庄同时将相应的汇票单送到曹家钱庄,曹家钱庄按时计算回国的票据总额,每隔一定时间,将相应的交钞局发行的大额票据送回国内,与国内四家钱庄对账。国内四家钱庄再拿着交钞局的大额票据,去交钞局兑现。

周应芳的方案,明显比曹友闻的更加完善。他不仅减少了交钞局的工作,而且这样的方案下,既不必那么明显的将唐家排除在外,却也事实上将唐家踢到了边缘。

只要交钞局不昏庸到一定程度,断没有在同一个城市设立两个结算中心的道理。这是一种自然的垄断。这样的话,即便唐家知道消息横插一脚,让周应芳在国内设立四个结算中心的设想破局,即便唐家在国内拿到更多城市的结算权……只要曹、周两家能保住凌牙门的结算权,在国内再争取一两个主要海港城市的结算权,在这盘棋局中,唐家依然要看曹、周两家的脸色。

关键便是凌牙门的地理位置。大宋本土有无数的城市可以争可以抢,但在海外,凌牙门无可替代。而曹、周两家联手,在凌牙门结算权的争夺上,无疑就有非常大的优势。

最解气的是,唐家还绝对不敢放弃。他非来看曹、周两家的脸色不可。在钱庄的棋局中,想将唐家完全踢出局,那的确是不可想象的。但是,并非唐家永远可以唱主角。

“隔行如隔山”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这样的妙招,是曹友闻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的。而且,即使曹友闻对钱庄业不太熟悉,也看出来了周应芳的野心勃勃——由钱庄自己联手发行小额票据,这和当年的交子是多少相似啊?

不过,这件事始终还只在曹友闻与周应芳的梦想当中。

交钞局的确可以从中抽取巨额的手续费——而且都是金银铜钱;通过向交钞局购买票据,交钞局也能获得大量的金银铜储备;这个设想如果成真,也的确可以推动海外贸易的发展;南海的商业会更加繁荣,与国内联系也更加紧密,也许还会促使更多的金银铜钱流入本土……看得见的好处,看不见的好处,不可胜数。但这依然不代表这件事一定可以成功。因为这不是交钞局可以做主的事情,至少交钞局绝对调动不了薛奕的海船水军。

而且,尽管周应芳的方案已经足够巧妙,尽管唐家绝不可能知道曹、周两家的关系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尽管李绾和吕彰答应尽力在司马光面前说好话……但对于唐家,依然不可不防。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希望周应芳能说服李敦敏。

这位海外事务丞,在这件事上,举足轻重。他的态度,很可能影响到石越甚至是司马光的判断。

曹友闻这次回京并不算特别顺利。

他在汴京有不少故交,陈良、范翔、司马梦求、蔡京——在他回京之前,他曾经信心十足的相信,凭借这四个人,他在汴京想办点什么事情,不会难到哪里去。但是,回京以后他才发觉,事情远比他想的复杂。他这四位故交都是石越的亲信,但他现在都没进过石府的大门,甚至他连司马梦求的面都没见着。范翔建议他去游说桑充国与白水潭,当时他觉得桑充国的门不会那么难进,但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寻常人想与桑充国会面,倘若不提前两个月送札子去预约,桑府的仆人,连通报都省了——白水潭的学生成千上万,人人都要和他会面细谈,桑充国哪里见得过来?而在白水潭,他当年的同窗,早就各奔东西,在偌大一个白水潭,他只觉处处熟悉又处处陌生,竟是连个认识的人都找不着。

到现在为止,旁人不觉得,曹友闻自己却只觉处处碰壁,想办的大事,竟是连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绝非是遇到挫折就轻言放弃的人,但也不免有点志气消磨。这次福至心灵,竟然发现有如此良机,一贯冷静从容、从不信命的曹友闻,听到曹五郎们说起玉仙观灵验,竟也忍不住前来拜起神来。

只不过,人若心中牵绊太多,即使在神佛面前表现得再虔诚,心里也很难真正平静下来。

上过香后,曹友闻不愿凑热闹去看那什么“万年松花石”、“龙牙石”,他来时已看见观后有一片梅林,这时便信步行去,踏雪赏梅。这玉仙观原就香火极盛,这时节又是国家多事之时,求神拜佛的百姓更盛往前,虽天上不断有小雪飘下,可这梅林里上香后来游玩的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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