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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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5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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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将仁多保忠与他的西夏班留在视线之内,那么石越便可赌一赌他在西夏人的威望!此事固然极为凶险,但此时石越手中兵力有限,一兵一卒都弥足珍贵,也只能冒险一试。

而除了眼前这二百多人以外,直正可以让石越信任的,便只有殿前侍卫班这三千六百余众的“羽林孤儿”。但殿前侍卫班的军营在皇宫北面,它的本意是作为一只皇帝可以随时调动的常备亲军,在皇帝亲征或者出行时,跟随皇帝身边,保卫皇帝安全。虽然白天经常也会参与禁中轮值,但晚上却是从不在宫中的——原本从安全的角度来说,亦无此必要,外三重有皇城司、天武军以及御龙弩直、御龙弓箭直的护卫,宫里有任何异动,殿前侍卫班都来得及驰援。

谁又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皇城司、内殿班、御龙右直、御龙骨朵直、御龙弩直、御龙弓箭直,这许多军队,竟已无一支可以信任?原本固若金汤,护卫森严的皇宫,一夜之间,竟变成了处处都是敌人的大陷阱。

负责护卫太子的御龙左直此刻多半已经自身难保,其余的侍卫在皇帝死后,受太后影响太大,敌友难分。石越此时还能够寄望的,只有第二重的天武军——天武一军两个营十个指挥,混在一起排班轮值,每晚有五个指挥的兵力。或许是因为指挥过禁军作战的缘故,或许是因为两府对禁军的影响远大于班直侍卫,相对而言,石越在心理上更加信赖禁军……所有这些问题,在电光火石间闪过石越的脑海,他马上在心里下了一个大胆的决断。

“二位将军想必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石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镇定、从容不迫,又能带上一点威压,此时此刻,他绝不能让任何人怀疑自己的威信。“守义侯,本相问你,你要多少人才能守住这福宁殿?”

仁多保忠愣住了,他没想到石越会问这个问题。他抬起头想看看石越的眼神,但是对石越的忌惮,这时忽然间便破土而出。这忌惮,还是他在西夏时,便已在他心里面生根发芽,不曾想过了这么多年,虽然时移势转,亦依然牢不可破。

他终于没敢抬头直视石越,只低着头回道:“禀石帅,若有三百精兵,无论有多少叛贼,末将亦能坚守至天明。”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口误,但“石帅”这两个字,却是从仁多保忠心里很自然的冒出来的。仁多保忠忽然觉得能成为石越的部将,竟能令自己莫名其妙的安心。

“本相没有三百精兵给你!”石越一直盯着仁多保忠,只须他流露出丝毫不妥,他便要立时下令呼延忠将之格杀。“这福宁殿内,连宫女、内侍一共二百余人,再加上你的西夏班,便这点兵力。本相令你坚守到天明!”

“这……”仁多保忠霍地抬起头来,望着石越,眼神中全是惊愕之色。开什么玩笑,内侍、宫女也能打仗么?他嚅嚅道:“今晚风雪太大,拉弓不易,更易失准。西夏班所长,全在弓矢……”

呼延忠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这时正欲替仁多保忠解释几句,石越已用眼神止住他,“难不成西夏班没了弓矢,便不会打仗了么?!还是你仁多保忠不会带兵?”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动怒。

仁多保忠自会走路起,便已在马背上学着拉弓射箭,在西夏亦是有名的将才,这时被石越如此羞辱,哪里忍耐得住,当下冷冰冰的回道:“末将只怕叛贼是乌合之众!经不起冲杀。”

“那本相便等着看你带兵的本事!”石越板着脸,转向呼延忠,“呼延将军,本相令你率本部班直,去东宫接应太子。确保太子安全后,将军不必急于回福宁殿,可率部先往东华门,看能否出宫。若能出宫,将军立即领兵往殿前侍卫班大营,召兵平叛;若出不了宫,便去联络天武军。此乃本相的印信,到时将军可以此为凭,召集援兵。”

“相公……”呼延忠难以置信的望着石越,他心里根本不信任仁多保忠与他部下的西夏人,但石越如此,却等于是将圣人与他自己的性命,交到了这群狼子野心的人手里。

石越见他迟疑,立时沉下脸,厉声喝道:“将军速速领兵去东宫,休得延误!若太子有个万一,你我皆无颜再见先帝,更为天下社稷之罪人!”

“末将遵令!”呼延忠再不迟疑,朝石越行了个军礼,便大步走到殿门口,高声喝道:“呼延国、高坚!”

便见两个带甲侍卫大步走殿门前,欠身道:“属下在。”

“你们随我来。”呼延忠领着二人,又转身回到石越跟前,抱拳道:“相公,这是犬子与甥男,末将请相公准他二人跟随相公左右。”

石越望了二人一眼,点点头。

呼延忠见石越答应,转身对呼延国与高坚厉声道:“我家祖宗三代死于王事,一族清名,休要给我毁了!”

“是!”二人欠身抱拳应了。

呼延忠再不多言,将头盔戴好,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石越注视着呼延忠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之中,才转过头来,对仁多保忠说道:“圣人与本相的性命,便全交给将军了。”

“请石相放心。”仁多保忠哼了一声,正欲告退,却听石越又对呼延国、高坚道:“本相不用人保护,你二人便去听仁多将军差遣!”

呼延国与高坚相互看了一眼,方想拒绝,却见石越朝他们打了个眼色,二人一愣,石越已板起脸来,道:“此乃军令!”

那呼延国显得甚是机灵,悄悄拉了拉高坚,欠身应道:“是!”

仁多保忠自然知道石越的用意,不过监军事属平常,无论西夏、大宋皆然,他也不以为意,默默的欠了欠身,戴上头盔,转身出殿,去安排防务。呼延国与高坚也连忙跟上,竟是不离他三步之外。

一直在旁边没作声的李向安这时见石越向他递了个眼色,也心领神会,紧抢几步,跟上仁多保忠,尖着嗓子安慰道:“守义侯不必担心,福宁殿的内侍宫女,也不是弱不禁风的,这里的内侍多少都会点弓马……”

石越背手站在殿中,望着外面越来越肆虐的风雪,心里越发的茫然。赌注已经丢下了,这时候亦只能听天由命。诚如李向安所言,大宋朝的内侍,若不能立功,积劳到了一定的位置,便不能再升迁,而军功则是最常见的晋身之途。因此很多内侍都会点弓马,有少数人还身手不错,甚至连宫女也并非如后世一样弱不禁风。石越早已算到了这一点,才叫仁多保忠率内侍、宫女坚守福宁殿。但是,石越心里也明白,内侍、宫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得上精锐班直侍卫。只是他不能不冒这个险,他既不坐以待毙,消极的等待援兵,更不能去冒太子出事的风险。而这种形势下,派一两个使者出去,也不保险。既然如此,他便只好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一赌!

右银台门。宫门紧闭。

童贯指挥着五六十个内侍,拼死抵着宫门,在宫门的那一侧,不知道有多少叛兵,正组成|人肉撞木,狠命地撞着宫门。每一下撞击,都撞得巨大的宫门不住的晃动,发出“嘭嘭”的巨响。在风雪之中,还可以看见许多叛兵架成|人梯,正准备翻墙而过。童贯手里拎了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断椅腿,一面紧张的观察着墙上的形势。在他的身后,还有十个御龙弓箭直的班直侍卫,或者爬在树上,或者便站在横街上,都弯弓搭箭,目不转瞬的盯着墙上。

一个侍卫又冷又紧张,全身不住的颤抖,童贯听到他低声对他的同袍说道:“张哥,这么多叛贼,俺们能打赢么?!”却听那个张哥一面发着抖,一面回道:“俺们好歹是班直侍卫,总不能不如这些人吧?”

童贯当然知道他口里的“这些人”,指的便是内侍。这一什班直,是巡逻路过附近,临时加入他们的。许多班直侍卫,从未经过战阵,眼见着敌众我寡到了这个程度,害怕亦是人之常情。其实童贯心里也很害怕,但口里却高声吹嘘道:“叛贼人虽多,不过是乌合之众,没甚好怕,援兵马上就到,到时候大伙便等着立功。俺老童别的不行,却也去过一趟河东,和折太尉谈过兵法的!大伙可别看这门简陋了点,那宫门没有一千斤也有好几百吧?他们就撞得开?叛贼也是人生的,肉长的呢!只管防着他们爬墙,这么大风大雪的,这墙没这么好爬,几位班直大哥,看准他们在墙上露头了,五个人射一个,乱箭射去,总有几箭能射死狗娘养的……”

“童高班说得有理!”那队班直侍卫的什长大声接道,“待会大伙便这么干。老张,你们五个以你为首,你射哪大伙射哪,俺们这边便跟着俺。”

那些侍卫稀稀拉拉应了。童贯又高声道:“要有哪个狗娘养的漏网掉下来了,俺老童这里还有条木腿侍候它。”

先前那低声说话的侍卫看了一眼童贯手里那根又细又长的断椅腿,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童贯却丝毫不以为意,兀自吹道:“这些个乌合之众,顶个屁用!”

其实童贯此时不过是个小小的内侍高品,他因为讨得王贤妃与入内省都知李向安的欢心,才有机会在睿思殿听差,竟然被皇帝记住名字,派到河东公干。回来后,便被分派了看管右银台门这么一个差使,才管着四五个小黄门,也没什么油水,只是因为右银台门南面那条街巷的街东有两府、门下后省,街西有龙图、天章、宝文等馆阁,平素宰相们、侍从们晋见皇帝,或者去往崇政殿议事,多数都会经过这条街道,右银台门更是必经之门,因此,李向安才把童贯派到这里来。了解每日有哪些大臣经过右银台门,对于如李向安这样的大宦官来说,实在是一门必修课。揣度皇帝的心思,分析宫廷政治的气候,了解外朝的宠辱升降,乃一种非常细致的本领。李向安这样的大宦官,并非整天跟着皇帝的屁股后面拍拍马屁,便可以当好差使的。

原本童贯只需在这里安安稳稳干上一两年,自然便会另有升迁。没想到上任没多久,竟会碰上如此规模的兵变。若是寻常内侍,此刻只怕早已弃门而逃。但童贯不仅没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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