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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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6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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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怀疑告诉过杨士芳或者唐康、李敦敏他们。因为他知道那样做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始终都不会知道究竟谁对谁错。他们的态度一直是不容置疑的,田烈武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坚持不同的立场,很可能就会马上失去这些朋友。

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他田烈武所能决定的,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费太多的心思。

田烈武一面想着,就在他觉得今天仍然将一无所获的时候,他读到了一行字。

“其六,曰破火炮……”

虽然对于恢复燕云并不是那么的有同感,但是,对于如何应对辽军在阵战时使用火炮,田烈武的兴趣,可一点也不亚于任何人。

以前,宋军将领所面对的最大问题,是如何以步破骑。但自从耶律冲哥取得伊丽河大捷以后,取而代之的新问题便是,步兵方阵如何对付辽军的火炮与骑兵。

大宋的谋臣武将们倒是提出来不少的办法,但是他们在这个问题上各执己见,争论不休,而事实究竟如何,没有实战的检验,谁也不知道答案。田烈武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但他的想法在密院、兵部、三衙都不受到认可。支持他的人倒不是没有,比如章楶就是赞同他的想法的,而且章楶章质夫可以说是种谔、刘昌祚这些老将去逝后,西军中首屈一指的名将,但是章质夫不是寻常武官,他是省元出身,说到底,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书生,他又极受石越、范纯仁的重视,因此,绍圣以后,又换了文资,如今已是河东路转运使,接下来眼见着就是寺卿、侍郎,就算进两府,也未必不可能,但也因为如此,他在军中的影响力这几年却是大大削弱了。

所以如章楶的支持,只能算是一种心理安慰。

但田烈武的想法不被重视,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的观点几乎显得有点消极、甚至是笨拙。

田烈武相信,火炮之应用于野战,实际上是对军队之纪律性与荣誉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除了令禁军变得更有纪律,别无良法。

他的观点被认为等于没说。

但是,田烈武却不是无的放矢。

熙宁年间的禁军整编,的确加强了军队的纪律与荣誉,尤其对西军来说,效果显着——比如在熙宁整编以前,宋军的弓手们,每齐射一次,就必须阵前发放一次赏钱,一旦赏钱不能及时发放,士兵们就随时有一哄而散的可能——这是五代的骄兵悍将们留下来的弊病,在建国之初,甚至连太宗皇帝也无可奈何,当年他第一次北伐失败,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攻下北汉后的赏钱没能及时发放。

这些弊病,历经几朝的缓慢改变,在熙宁整编后,因为讲武学堂、节级制度、卫尉寺军法官……还有战争的考验,西军其实不亚于发生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改变。但这种改变的发生,若没有仁宗朝以来韩琦、范仲淹们对西军的影响,与西夏人持续的战争,也不可能轻易成功。

这一点,河朔禁军就是个鲜明的对比。同样经历过整编,在河朔禁军身上,是找不到多少荣誉感的。他们不知道为何而战,也没有严明的纪律。这样的军队,无论想出多少办法来,当火炮轰向他们的头顶,不要说维持阵形,接下来的溃散都只是迟早问题。

即使是西军,也必须要有更加严酷的军法约束。

火炮与弓箭完全不同,密集的箭雨看起来吓人,但是在严密的步兵方阵面前,造成的杀伤是有限的。而火炮则会直接落在方阵中间,每一次爆炸,都会造成可观的伤亡。

所以,田烈武认为事情其实很简单,以前是要求士兵在密集的矢石面前,不动如山,维持阵形,直至敌人先发生动摇。

而如今,则是要求士兵在火炮面前做到这一点。

但人人都会怕死。

若是士兵们能受节气、礼义的感召,自然不会怕死,这比起赏钱来说更加有用。但这种东西难以依赖,因此平时严厉的训练,严明的军法,以及慷慨大方的赏赐,每一样都必不可少。

但是大部分人却觉得严明军法不过是老生常谈,许多人都见识过火炮的威力,因此在心底里都认为田烈武所要求的军队纪律,是不可能出现的——人人都觉得西军已经够好了,不可能要求再多。对于河朔禁军,他们更加是不抱任何希望。

有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总是很容易被人忽略。既然辽人已经有了火炮,就迟早要落到宋军的头上。因此,田烈武才认为,与其说是琢磨如何对付辽军的火炮,倒不如说就是要学会如何挨炮轰。

而且,人们似乎已经忘记,其实西军也已经十多年没有打过仗了。

让田烈武意外的是,他手中的这篇策论,竟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人列了好几条应对辽军火炮的方法,其中第一条便是“明纪律”,此外诸如“兵无常法”、“增建神卫营”诸条,也皆算是真知灼见,切中要害。

他连忙翻出随策论一起送来的名刺,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永丰张叔夜。

田烈武凝神想了一会,终于确认自己以前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张叔夜”的名字,他手里翻弄着名刺,正要叫管家去问一下此人的来历,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他方站起身来,便见一个小厮小跑着到了他暖阁的外面,见着田烈武,忙叉手站定,禀道:“侯爷,武城侯来了。”

“不是该他当值么……”田烈武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已见着杨士芳大步走了进来,他连忙上前两步,行了一礼,笑着问道:“大哥此来……”

自绍圣以来,杨士芳与田烈武同掌班直侍卫,随侍皇帝左右,关系亲密,非他人可比。杨士芳在田府是熟来熟往的了,也不拘礼,自己坐了,瞥了一眼案上的名刺与策论,笑道:“你算是个秀才,还有心看这些——可知唐康时回来了?”

“啊?!”田烈武知道杨士芳平时不苟言笑,见他神情,知道必定有事,忙问道:“他何时回来的,可谈成了?”

“谈算是谈成了。”杨士芳笑道,“不过方才在小东门召见,唐康时在太皇太后面前力陈辽人就要南下!”

“什么?!”田烈武一时惊呆了。“这……既是谈成了……”

“司马相公也不肯相信。”杨士芳的神情,完全是兴高采烈,“但唐康时也是个谨慎人,没有十二成把握,如何敢在太皇太后面前下这种断语?莫不是嫌官做得太大了?”他心情甚是高兴,一面说着,又见到田烈武手中的名刺,便笑道:“如何?觅着什么贤材了?”

田烈武的心思却全不在这上面,顺手递过名刺给杨士芳,道:“大哥可听说过此人?”

“张叔夜!”杨士芳接过名刺,方瞥了一眼,便笑了起来:“老田,你好连此人也不认得?”

田烈武又是一愣,“他很有名么?”

“那倒不是,不过他祖上有名。”杨士芳笑道:“他是真宗朝张侍中的曾孙,因为祖荫做到兰州录事参军,一直没升迁。这是磨勘磨到了年限,终于该升官了,来京面圣的。”

田烈武也不认得“真宗朝张侍中”是何许人,只说道:“原来大哥认得。”

“我自然认得。这个张叔夜,不愧是将门之后,箭术不在你之下。可惜生晚了几年,他去兰州做官时,兰州已经平安无事,否则如今只怕连知州也做了。”杨士芳说罢,又笑道:“此人用不着你荐,他家门生故吏、亲朋戚友多着呢,休操这闲心,走,随我去找唐康时去。”

他说完,也不待田烈武答应,便已起身出门。田烈武连忙招呼下人备马,一面赶紧跟了出去。

阳信侯府离唐府却是不近,二人也没带仪仗,轻骑简从,到了唐府递上名刺,不料却扑了个空。杨士芳原是事先约了唐康的,但唐康回府后,连衣服都没来及换,便又被右丞相府的人叫走了,唐康吩咐了人往杨府报信,不料杨士芳却去了田府,竟是扑了个空,累得二人白跑一趟。田烈武倒也罢了,杨士芳乘兴而来,败兴而返,极是扫兴,但无论他如何个亲贵法,右丞相府,他是绝对不敢造次的,只得拉了田烈武去何家楼吃酒。

二人绝对想不到,他们虽然是白跑了一趟,但此时的唐康,却也并不好过,正在右丞相府挨骂。

“你怎能如此轻率?!简直是荒唐,糊涂!你去一趟辽国,脑子烧了?想立功想疯了?!”石越坐在一把黑漆竹交椅上,铁青着脸,盯着垂头叉手站在面前的唐康,大发脾气。

唐康从未见石越发过这样的脾气,一声也不敢吭,这屋中又再无他人,也无人能劝解,只能红着脸干挨骂。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唐康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不知道石越是真问他呢,还是仍然在骂他,嚅嚅了一声,悄悄抬眼看了看石越的神色,见脸色似是稍稍缓和了一点,才又继续说道:“我是真的以为辽人就要南下……”

“那你就敢在太皇太后面前说?!”石越的怒气瞬间又升高了起来,“你不能先禀告两府?”

“是,我知错了。”唐康的脸更红了。在召见之先,他原本是没打算说这件事的,但是不料太皇太后一问,他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石越重重的说了这八个字,又摇摇头,“康时,康时,你虽聪明,但须明白,你虽出了一时的风头,但若被人下了‘轻薄’二字评语,要抹去这两个字,就千难万难了!”

唐康心中一凛,心中不由得大悔。他自是知道的,“轻薄”这两个字,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他若不想进两府,原也无妨,但若想有朝一日位列公卿,沾了这两字,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

他心里正在患得患失,又听石越沉声问道:“你真的以为萧禧定会被耶律信与萧岚架空?”

“是。”唐康见石越问到正事,忙收拾心情,回道:“萧禧虽然是辽主潜邸老臣,但萧佑丹一死,兔死狐悲,只怕这些老臣要人人自危。辽国素重武功,耶律信在辽国之威信,原本就仅次于萧佑丹,若是以萧阿鲁带为北枢密使,毕竟是老臣宿将,或还压制得住他。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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