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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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6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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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以来之战乱,每有契丹入侵,满城总是首当其冲的地区之一,因此户口减少,至宋代,便已并入保州。宋初之时,满城犹是重要的军事要地,但到了绍圣年间,这里便只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废城,以及居住在城中的千余户居民。这既有和平日久的原因,也有司马光、石越重新规划河北战略的原因——过去在河北沿边密布着上百的军事要寨,因为司马光、石越要将兵力集中起来,遂致无兵可守,因此被废弃的,占到十之八九。

大宋河北边境,大体上是以保州为界,保州以东,池塘水泊数百里,这水泊与江淮不同,都是深不能行舟、浅不能过马的塘泊。保州以西,则多有层峦列嶂,处处都是小山,但这些小山都极为低矮,几乎无法阻当步骑通过,所以宋廷才在此广植林木,以阻隔敌骑。因为一旦辽军到了保州东南,便是地势平坦得连这些小山都没有了。段子介的飞武军此时驻扎的陵山,便是这样一座低矮的小山,相传此山曾经是古代帝王的陵墓,当地百姓便叫它为“陵山”。

段子介驻军于此,实属迫不得已。

辽军——从燕子林之战俘虏的辽人手中,段子介已经知道这只辽军的统帅是辽国宿将萧阿鲁带,据说有六万人马攻入镇、定。六万骑兵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算上家丁就是十余万人,如此大军,与段子介目前观察到的情况大不相符。段子介与他的参军们猜测,可能是正军连家丁一共六万,实际上应该是两万骑左右。这也符合他此前的猜测,以及保州知州张绪提供的情报,当日出现在保州城外的,最多不过三千骑,领兵者,正是萧阿鲁带本人!

几乎可以断定,萧阿鲁带分散了他的兵力——这也是今日之辽军最可畏惧者,因为长期的战争,今日之辽军,拥有数不清的出色的中低层将领,萧阿鲁带可以随意的将他的部众,分成百人队、千人队,四散出击。相比而言,河朔禁军中,以镇、定地区而言,敢于统率三千之众出城寻找战机的将领,屈指可数。而以战斗力而言,段子介率三千之众,即便是乐观的来看,实力也只能与辽军千骑正兵加上两千家丁组成的千人队相当。

段子介十四日抵达保州,将解救出来的百姓与辽人俘虏全数交给保州知州张绪,因为十二日萧阿鲁带才从保州撤围而去,张绪与保州军民正是惊魂未定,见到段子介,无不大喜过望,当即杀牛宰羊,犒劳定州援军。张绪满心想让段子介替他守保州,或者至少留点兵力给他,不料十五日即传来保州东北的安肃军遇袭军情,安肃军军使胡沱遣使告急,段子介便即准备离开保州,前往救援这个“铜梁门”——因保州有神卫营第十八营的第一个指挥驻扎,段子介便想向张绪借一百名神卫营士兵,谁知张绪算盘打空,不仅一口拒绝段子介的请求,还担心引火烧身,反而连萧婆典的尸体与萧继忠这个俘虏也不肯接收。气得段子介七窍生烟,几乎与张绪翻脸。

段子介负气出城,一怒之下,竟打算直往保州三陵(注:宋太祖祖籍保州,保州三陵,指的是赵匡胤四世祖僖祖赵朓的钦陵、曾祖顺祖赵珽的庆陵,祖父翼祖赵敬的安陵。),在那里杀了萧继忠祭祖,慌得他的参军们苦苦相谏,这才做罢。原来这保州三陵,乃是赵家祖陵。宋廷在那里也部署了一个步营护卫——此营直隶殿前司,并无军号,其职责就是守卫三陵,便是遇上战事,也只有保州救三陵的责任,没有三陵守军救保州之义务。原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天下间这等荒谬之事却是甚多。萧阿鲁带率军过境时,竟然遣使前往三陵拜祭,而三陵守军也只是婉谢使者,其余任凭萧阿鲁带围攻保州也好,大模大样途径三陵也好,竟全当没看见。

张绪只想自扫门前雪,三陵守军则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最荒谬的是,最后说将起来,三陵守军还会占着理。因此,段子介休说在三陵杀不了萧继忠,便真让他做了,惹得萧阿鲁带报复三陵,最后此事往朝廷一报,凭他段子介多大的后台,也逃不脱个死罪。

但如此一来,段子介与张绪便是彻底闹翻了。

他最后也没去成安肃军,离开保州才半日,段子介便在路上又遇上胡沱的使者,原来辽军只有千余人,围了一日,因安肃县实有两城,夹河而筑,两城互相联系支援,辽军围南城见占不着便宜,在城外放了半日的火,便撤围往南去了。军使胡沱见辽军远去,引军蹑其后击之,两军战于徐水之畔,宋军虽伤亡过百,然亦斩首十二级而还。

段子介见梁门无忧,遂引军而西,他不能再过保州,便想取道满城而回北平寨。谁曾想,从保州至满城虽不过四十里,段子介却走了整整四天!

便在保州西北二十余里处,段子介竟然遇上了自遂城南下的一只辽军。这只辽军显然是在遂城大战之后,没占到什么便宜南下劫掠的,虽然有千骑左右的正兵,然挟裹着上千名宋朝百姓与财物,显是极为轻视保州宋军,招摇过市,全无防范。双方前锋各百余人率先相遇,瘁不及防之下,一阵混战,而后双方主力皆以为是遇上了小股敌军,竟不约而同的一股脑的涌了上来。一番乱战之后,双方都大吃一惊,辽军本来极轻视张绪,万万料不到有数千宋军出现在保州与自己野战,而且以骑军为主,更不知宋军来了多少人马。段子介猛然见着至少上千的敌骑,一时也摸不清虚实,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更多的辽军。他毕竟领兵经验不足,若非辽军见他这么不知死活的乱战,误以为后面还有大队的宋军主力,先行怯了,慢慢的且战且退,脱离战场,段子介还不知道要把这场乱战打上多久。

但就是这样的一次短短的遭遇战,段子介又损失了近四百余人,算上燕子林之战的伤亡,他的三千人马,数日之内,竟已经折损了四分之一。辽军一转眼便撤了个没影没踪,段子介也不敢追赶,草草清点了战场,便护卫着辽军留下来的数百名百姓,向满城转移。

然而,段子介又犯了个大忌,就在他清点战场、携带百姓转移的这点时间里,辽军已经回过神来,他才走了十里路,这只辽军已如附骨之蛆一般,如影如随的跟了上来。段子介战也不是,走又不敢,只得找了处小高地扎寨固守。那只辽军试探着攻击了几次,见段子介防守严整,便也大模大样的在几里之外扎营,与段子介僵持。

段子介此时真是哑巴吃黄莲,此处距保州城不过三十里,张绪肯定早已知道消息,但他绝然不会出城相救。而他更不知辽军何时会有援军到来。

于是,就在离满城不过十里远的地方,段子介与辽军僵持了三日。双方互相忌惮,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第四日清晨,段子介一觉醒来,照旧派出一小队人马去试探着攻击辽军,才发觉那只辽军已经在晚上悄悄的拔营走了。想来是辽军分散出击,各部之间联络不易,那只辽军等了三天,等不到附近有辽军出现,也不敢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因此先行走了。段子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护送着百姓进了满城。他的部下皆是初历战阵,虽未遭败绩,但不到十日之内,两次交战,全都累得筋疲力尽,兼之伤兵众多,段子介本想在满城休整两日,再回北平寨。谁想满城守将早已知道他与张绪闹翻,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上司,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让段子介部在城内休整。段子介百般无奈,不得不在陵山扎营。

直到此时,段子介才是真正领教了张绪这等人的无耻。即便是国难当头,也不见得人人都能同心协力。他们好心来救保州,数百人死难,换来的却是这般待遇。段子介巡视营中,便见麾下将士都是一肚子的怒气,骂不绝口。

好在这数日两战,段子介虽然指挥、判断,都并不完美,却终究是建立起了他在军中的威信。河朔禁军百年未有战事,对辽军不无畏惧之心,段子介两战辽军,未遭败绩,的确是让他的部下树立起了难得的信心。在陵山休整这两日,他又亲自带着医官,查看伤兵伤情,煎汤敷药——段子介本就颇有豪侠之气,与士卒相处,皆以兄弟相称,因此满营将士,对他都十分爱戴。须知自古以来,将领对士兵,纵然爱护,讲的也是“爱兵如子”,因此将领只有称士兵“孩儿”、“儿郎”的,极少有称“兄弟”者,这上下阶级之分,不管何时都清晰得很。如段子介这般,不仅嘘寒问暖,而且不问阶级,年长者称“兄”,年幼者道“弟”,众校尉虽然看不过眼,但于士兵,却颇能收心。于是这一两日之内,竟是满营军士,无不交口称赞“段定州”是个好上司。因此,虽然众人对张绪多有怨气,却倒也并无兵变之虞。

让段子介忧心忡忡的,却是他的飞武军战斗力太差,以及对于战场形势他完全两眼一抹黑这两件事。

他坐拥两千余已经有过实战经历之骑兵,面对辽军一个明显是大战之后的千人队,以两倍之兵力而不敢攻击!他在自己的国土之上,与辽军作战,他却完全不知道此时辽军在哪里,未来将在何时何地可能会碰上辽军……前者是短时间内无法解决的问题。战斗之技能,只能在一次次与辽人的短兵相接中去磨练,除此再无他法。但后者呢?到达满城后,段子介立即解除了主管情报的行军参军之职务,虽然也许不能对他太苛责,但是,几天前的遭遇战,让段子介意识到了这个职位对他的军队来说是事关生死的,他无法再容忍任何颟顸无能者占据如此重要的职位!

既然他的飞武军打不了遭遇战,那么他就要尽量避免打遭遇战。他是在定州、保州作战,朝廷花费数十年,配合此处之地形构筑的林寨,已然给了他极大的空间。他是主军,他应该熟悉地形,了解何处可以设伏,何处地形对自己有利,辽人会出现在何处……便以几天的那场遭遇战来说,若他事先知道有这么一只辽军会南下,他的地图上显示,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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