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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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7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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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人兴师动众而来,便为此事?那只恐李某难以从命!”

“李大人想抗命?”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骁胜军动止,早已关白宣台,右丞相不信,那多半是有奸小从旁进谗。便要回去,也要等李某击溃这些契丹人再说,否则,岂不是有口难辩,只能任奸人污陷?”

“李大人过虑了,大人乃是天子近臣,区区宣台官吏,又有何本领能污陷你李大人?”唐康讽道,“或者冀州、临清这一州一县的大小官吏,个个庸碌奸滑也是有的,故此契丹犯境,远在馆陶的李大人能知道,这些地方守吏却全不知情,不过,依下官看,朝廷是真该收拾下这些庸碌之臣了——只是此事也算因大人而起,只恐大人亦不能置身事外,说不得,还得劳烦大人一趟。况且这区区小股辽贼,杀鸡又何必用牛刀?明日下官遣一介之使,令冀州巡检克期翦灭此贼便可。”

李浩被唐康讥讽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心知口舌上难以胜过唐康,但却终不肯乖乖随他回大名,只是强梁道:“这些个刀笔是非,李某如何辩得过那些文官?况且两军对阵,瞬息万变,宣台不谋却敌之策,却来管这些个不急之务,此乃是乱命,李某绝难遵从。”

唐康盯着李浩,嘿嘿笑道:“李大人若是不肯说实话,只怕遵不遵从,也由不得李大人。”

“你敢……”

“李大人以为下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么?”唐康微笑着望着李浩。

李浩抿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中军大帐已被环州义勇包围控制,他其实也不敢真的与唐康兵戈相向,致族灭之祸,而这个唐康时的事迹,他也是有所耳闻的。真的被他五花大绑押回北京,他虽未必有事,但事情闹大,对他亦没甚好处。

他也听出了唐康话中有话,但是他却也不敢轻易接话,谁知道唐康是不是设计诓他?

“其实李大人立功心切,亦是人之常情。”唐康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骁胜军欲北援深州,与契丹一较高下,亦未可深责。”

“只不过对李大人,这不遵号令、擅发兴之罪,轻也够个编管某州了。李大人虽或不惊宠辱,但是这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却只能再次失之交臂。下官亦为大人感到可惜!”唐康叹惜着摇摇头,“可惜!可惜!”

唐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呆子也能听得出他话中留下的余地,只是李浩仍不敢深信唐康,只含糊接道:“唐大人若果能体谅,还请高抬贵手,放某前行。待某破贼后,甘愿负荆请罪。唐大人此恩,某绝不敢忘。”

“下官虽然有心,惜上命难为。”唐康却是面露难色,“下官率这一千环州义勇而来,空手而归,李大人却叫我如何向右丞相复命?”

此时,李浩已有三分相信唐康有意放他一马,但他与唐康素无交情,唐康又是石越亲信,这等天下掉下来的好事,李浩如何肯轻信,他心中揣测,这若非是针对他的阴谋圈套,便是唐康另有所求。低头思忖了一会,方试探着问道:“唐大人素称机智,想来必有周全之策教我?”

唐康却一口回绝,“宣台军法甚严,下官又焉能有什么周全之策……”

李浩不料他突然又回绝得如此干脆,不由一愣,抬眼却见唐康口里说着话,目光却一直望着他的置于帅案上的将印虎符,李浩并非鲁直武夫,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唐康想要的,竟是他的兵权!他亦曾听说过唐康曾经想要亲自率军前往救援深州之事,看起来,他此心未死。

事情已然明了,只要他李浩愿意屈居唐康之下,那二人便可以随便编造一个敌情——唐康乃宣司参谋官,本就有权节制诸军——临敌从权,若遇到什么突发之事,他权统骁胜、环州义勇两军,与辽军作战,那亦是顺理成章之事。

只是唐康年纪虽轻,却是老奸巨滑,他是绝不肯自己开口,免得落人口实,而是要李浩自己提出,他才顺水推舟……李浩并非不能居人之下的人,事实上,大宋朝的武臣,自开国以来,皆以顺从听命者居多,真正桀骜不驯之人,寥寥无几。这既是宋廷重文官政府之权之国策使然,亦是由于中唐以来,武将莫不受制于监军,数百年间的锐气消磨,养成的一种惯性。中唐以后的武将,绝大多数便如同被圈养的老虎,虽然还是百兽之王,但只要被驯兽师用鞭子敲一下,便老老实实俯首听命,早已经没有了山林之主的野性。如李浩,他虽敢违宣抚使司节度北上,可其中原因,实是十分复杂。

况且,唐康品秩虽稍低,但却是御前会议成员、枢密院副都承旨、宣司参谋官,大宋朝一百余年来,官场习惯,都是重差遣轻品秩的,唐康虽然口口声声“下官”,实际却是他的上司无疑。

但是,要屈居一个毫无领兵经验,以衙内出身的唐康之下,而且还是他所怨恨的右丞相石越的义弟,对李浩来说,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是,形势比人强。李浩此时肠子都悔青了,他若不是以为临清境内没有辽军,又没料到大名追兵会来得如此之快,放松了营地的警戒,被唐康轻骑直入,占了先机,唐康亦未必能有甚么办法。真的要让环州义勇与骁胜军兵戈相见,李浩固然没有这个本事,唐康再胆大妄为,也不可能有这个胆子。然而世上并无后悔药,如今主客易势,他自己落入了唐康掌中,想不就范,亦是千难万难。

他心里也不是不明白,唐康肯与他一道北上,便已经是他祖上积德,撞了大运了。

第一百二十四节

六月二十五日。

冀州,衡水县。

唐康与骁胜军都指挥使李浩、环州义勇都指挥使何灌率军至此,已有整整两日之久。所谓“衡水”,其实不过是葫卢河流经此县一段水路之别名,又叫“衡漳水”,或“横漳水”,当地人也称之为“长卢河”,或者“九曲水”、“苦河”,因为葫卢河是自西南入境,自东北出境,在衡水县境内迤逦百转,而河水又咸又苦,故有此别名。这衡水城便位于葫卢河以南一二十里,北距深州城,不过区区五十里。站在衡水的城墙上,甚至可以清晰的望见深州城中燃起的烽火。

但更加旌天蔽日的,却是遍目可见的契丹骑兵!

唐康、李浩、何灌都判断不出,对岸到底有多少的辽军。辽军甚至已经占据了葫卢河下游的下博古城与下博桥,轻骑随时可以深入冀州境内。唐康与李浩选择屯兵的原因,也是因为衡水县境内的袁谭渡还在宋军的控制之中。衡水知县是个精干之人,在辽军进犯深州之后,便将县内所有的船只征集起来,藏于县城西南二十里的北沼之中,此时宋军若要北渡,只需将船只相连,搭上木板,便可以迅速地造出一座座浮桥。

然而,当他们真的到了衡水之后,无论是唐康,还是李浩,却都胆怯了。他们只敢用三五艘渡船,载着一些哨探渡河,探听虚实。

唐康、李浩每日与麾下诸将会议,众将皆是嚅嚅不敢言。

何灌倒是力主渡河,但他虽为环州义勇都指挥使,实则论阶级不过一区区宣节校尉,骁胜军乃是教导骑军,阶级较寻常禁军要高,军中一个小小的指挥使也多半可能便是宣节校尉;论出身则他虽是武选出身,然却不过在河东做巡检,虽曾得韩缜赏识,然而却是由判太原府吕惠卿所荐,打发到环州义勇,虽然也是一只西军劲旅,却终究有点儿不入流,更加无法与身为大宋骑军教导军的骁胜军相提并论。他人微言轻,甚至连唐康真正的使命是什么都无资格知道,只能奉行命令,他的意见,实很难影响到唐康与李浩的决策。

这一日清晨,何灌照旧率领着三十来骑亲兵,沿着苦河巡察敌情,他们一路缓缓而行,到袁谭渡时,已是快近中午。唐康与李浩早派了一个指挥的骁胜军在渡口把守,何灌到时,这些骁胜军正架起了锅子,在那里烧火做饭,隔了老远,他便闻到一阵阵诱人的酒香、肉香随风飘来,何灌顿时大喜,对亲兵笑骂道:“这些个骁胜,怪会过日子。咱们也分一盅去。”

众亲兵都是高声欢呼,驱使着坐骑,朝着渡口紧奔去。众人在袁潭渡下了马,将战马拴在河边的柳树上,把守渡口的一个副指挥使迎了出来,将河灌等人请进去。原来这些骁胜军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头整猪,还有十几坛好酒,正在此打着牙祭——何灌心里头其实明白,殿前司诸军的军纪,远不如西军。在西军,战前喝酒,那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但在骁胜军,却是司空见惯。至于这头猪,或许是偷,或许是抢,或许是买,都有可能。熙宁以前,宋军虽然一直严申军法,但真的大军出动,别说偷抢百姓财物,便是奸淫杀伤,也终是难免。当年石越治陕之时,对西军严申纪律,曾经一日之内,杀了一百名犯事兵将,因此至今西军纪律依然严明。但殿前司诸军却没受过这种整肃,军纪虽不算太坏,却也只是相对而言。虽然一天前唐康才处死了一名强Jian民女的陪戎校尉,但却已经招致李浩的极大不满,因此对于顺手牵羊、强买强卖之类的事情,便连唐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故此,何灌更加不会去多管闲事。何况他与麾下的环州义勇,大抵都是好酒之人,此时不受军法约束,更是乐得自在。那边的指挥使请了何灌过去,同坐一桌,又送了一锅肉几坛酒过来,他的亲兵们便找了棵大树,围成一圈,席地而坐,自开一桌。

“仲源兄!”那个骁胜军指挥使是豪侠爽快之人,酒过三巡,便已和何灌称兄道弟,直呼起他的表字来,“俺听说你也是个英雄豪杰……”何灌一时愕然,便听他又说道:“这可是咱们刘振威亲口所说,说仲源兄的神射,是大宋六十万禁军第一人!”

何灌知道他口中的“刘振威”,说是乃是骁胜军第二营都指挥使、振威校尉刘仲武,也是西军出身,参预过伐夏之役——不过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副指挥使,直到战后才积功升至致果副尉,绍圣初年时他因率所部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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