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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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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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警。

《西京评论》几个月来锲而不舍的就此事发表“评论”,虽然在当时因为王韶的胜利让人们对此不以为然。而王安石也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说那的确是上天在警示某些小人,不过那些小人却是攻击新法的人。王雱为此还写过一篇尖酸的社评,讽刺《西京评论》的自以为是奉天行道,其实不过是些自以为是的腐儒。

但到了二月份,《西京评论》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最初倡议市易法的魏泽宗,面对着吕嘉问提举市易司的种种盘剥刻敛,愤然感叹自己的主张完全被变样了,向王安石陈说不果——王安石十分信任吕嘉问,一怒之下,向《西京评论》和《汴京新闻》同时投稿,愤怒的谴责市易法盘剥行商,官府控制货源后,自己取代大商家成为兼并之源,使上下皆受其困。汴京城的商贩因此少了三成以上。而市易司强买强卖,百姓更是怨声载道。《汴京新闻》便在汴京,早就曾关注过这个话题,得到机会,立即做成一个专题,批评市易法种种弊端。而《西京评论》更是由市易法而谈到保马法、保甲法、免役法,对新法大加攻挞。

事情很快被每天读报的赵顼注意,他立即命令李向安等内侍去访问民情,又秘召曾布,调查吕嘉问。曾布得到密召,不敢告知王安石,只是详加查访,和李向安异口同声证明种种情况属实,并且在回报皇帝的奏章中,写道:“今日市易法之弊,竟历历皆如石越当日所言”,明确建议废除市易法!

赵顼连忙翻出石越当时的奏章,一一对比,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市易法之弊端真似石越能未卜先知一般,全如石越所言。老百姓买东西,果然是“买梳朴即梳朴贵,买芝麻即芝麻贵”。虽然惊叹石越的才华,想挽回一点面子的皇帝还是发了一道内批给王安石,要求他督促吕嘉问一切按魏泽宗当初谋划而行。

王安石正准备和皇帝讨论方田均税法,接到内批后便连忙立即进宫。

见到赵顼,他也不客气,竟直接问道:“陛下,内批中有‘市易买卖极苛细,市人籍籍怨谤,以为官司浸淫尽收天下之货,自作经营’之语,陛下如此说,必有事实,还请陛下明示。”

赵顼见王安石不先反省,反而语带质问,心中已是不喜,让李向安递给王安石两份报纸,嗔道:“市易司种种事迹,上皆明列,丞相如何不知?朕又听说市易司竟然立赏钱,抓捕不去市易司进货的商人。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未免离市易法的本意相差太大。”

王安石却只是用眼角扫了一下两份报纸,便亢声说道:“若果真如此,则臣便是聚敛之臣,有负陛下。陛下深知臣的为人,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赵顼不料王安石竟联想到了对他的信任之上,更觉无可奈何。他凝视王安石良久,叹道:“丞相,朕并非疑丞相。朕是怕丞相所用之人未能体会朝廷之深意,只知敛财。”他只差没有点吕嘉问的名了。

王安石听到皇帝这么说,知道他怀疑已深,这才说道:“此事请容臣详查。若真有此事,必定严加约束。”

但是王安石只是口中答应,却并没有真正地去详查,他不知道曾布这个三司使,已经调查出市易法推行不过一年,居然导致有两万多户商家至少欠市易司共二十余万贯的本钱,而吕嘉问很可能就在其中上下其手。所以曾布才认为市易法非废不可:一年已经如此,还只是开封府一府,如果推行全国,说不定全国财政就被市易法给拖崩溃了。王安石更不知道,以此为契机,北方各路州府要求废除免役法、保甲法、保马法的奏折,再一次数以十计的飞到皇帝的御几之上。韩琦几封奏折,痛陈新法之弊,几乎到了声泪俱下的地步。而王安石的亲家,枢密使吴充,更是向皇帝说过几次保马法的弊端了——几乎也和石越当初料定的一模一样。

琼林苑。赵顼与石越席地而坐,正在手谈。

宋代的皇帝,特别是北宋的皇帝,因为自小和士大夫一起长大,大部分都受过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大抵精通,后世宋徽宗那样的才子皇帝出现,并非偶然。赵顼虽然并不以文学上的才华闻名于世,但是诗词歌赋、丹青书法,却也是无一不通。尤其喜好对弈。石越很幸运的下得一手臭棋。即便他拼命和赵顼对攻,使尽全力,也是败多胜少,这种刚好差一点的水平,让赵顼非常的喜欢找石越作对手。不幸的是,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给这个想要有所作为的青年君主留下的下棋的时间,并不是太多。

“陛下,臣又输了。”石越把手中的黑子投进棋盒中,再次认输。

“不对,卿没有输,这次是朕输了。”赵顼叹了口气,也把手中的白子掷进棋盒。

石越一怔,再次看棋盘上的棋势,的确是自己输了,不由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赵顼今天穿着一件雪白的丝袍,上面绣着九条黑龙,张牙舞爪,象征着人间的威权,不过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神态。

“石卿,市易法与保马法之弊,竟全然如卿所言,当初未用卿言,哎……”听到赵顼口中的叹息,石越倒真的吃一惊,赵顼这个皇帝,是很少会露出这样的后悔之意的。

石越知道后世之人,出于种种目的,为了给王安石辩护,总是说赵顼并没有坚定的推行新法,并且将此当成王安石变法失败的重要原因。这种本末倒置的说法,实际对赵顼很不公平。因为即便是王安石罢相之后,赵顼依然坚定的推行着新法,直到他的死去。若反过来想想王安石新法给这个年轻的皇帝带来的巨大的压力,他能坚持到死去,实在是相当可贵。

赵顼真正的缺点,也是最致命的缺点,是他缺少如李世民那样的雄主的才华,而并非他的意志不够坚定。

此时面对赵顼的感叹,石越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石卿,今日此处再无旁人,以朕与卿君臣之得的情分,朕希望卿可以说说新法的利弊得失,变法已有四年多,到如今朝廷中依然吵吵闹闹,难道变法真的错了么?”赵顼的确很烦恼。

石越突然有点同情面前的这个同龄人,即使他是皇帝。他知道皇帝对自己的信任感再一次加强了,这是他和潘照临当初想好的策略。但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什么很高兴的感觉,此时,他不过按着和潘照临早就制定好的策略,一步步加深皇帝对自己的印象。

“陛下,变法本身没有错。以免役法为例,在王丞相变法之前,韩琦、司马光这两个反对免役法的人,都曾经上过折子,力陈役法之弊。司马光的《衙前札子》连臣也拜读过。可见原来的役法,实在是到了非变不可的地步。”

“那又为何韩琦和司马光要如此激烈的反对免役法?若说执行中官吏不好,导致了新法走样,以他二人的才干,如果各自掌管一个州郡的话,应当能将那些弊端克服。若多一点能臣干吏来执行,所谓执行走样的弊端,不是可以减到最小么?”赵顼说出了自己憋在心中好久的话。

石越想了一下,把司马梦求关于南北方对免役法的看法,与免役法的利弊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赵顼专注的听着,似乎非常的震惊。的确,除了石越,不会有人和他讲这些政情。

“原来如此。石卿为何不在朝会说这些?若有这许多的弊病,其实是可以修改的。宽剩钱可以不征,而助役钱对四、五等户可以减免。”赵顼总以为一道诏书可以解决许多问题。

石越苦笑了一下,道:“陛下,不是臣顾忌什么,而是这些事情,臣在京师,也没什么证据可言,不过从民间听来。若无证据,如何说服王丞相。更何况,免役钱现在是西北军费的主要来源,而宽剩钱和助役钱,更是免役钱中的重要部分。陛下想想北方有多少四、五等户和客户,这些人交的钱虽然少,但积少成多,实际上比起一等户交的钱还要多。”

听到石越提到西北军费,赵顼不由怔住了。

知道皇帝会很难取舍的石越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转移话题,向赵顼继续说起新法的利弊,他细细的列出王安石的种种法令,告诉赵顼农田水利法虽然暂时繁琐,却是善政,终有一天国家要从此得利,但必须禁止胡乱修筑水利;而置将法、削减禁军人数,也是值得肯定的。保马法和保甲法利弊难知,不过施行的地方有限,只要谨慎,不至于成为大害。市易法却是没有半点好处,祸害无穷,完全应当废除……他做中书检正官已有年头,许多数据说来相当的详细,赵顼一边问,他一边答,君臣二人细细推敲,竟然完全忘了时间之流逝。

“朕让王安石详查吕嘉问市易司之事,到如今亦无下文。市易法苦民,朕已深知,此法定要废除。”赵顼轻咬碎牙,抿嘴说道。

石越却知道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从容说道:“陛下,市易法是必须废,但又不能废。”

赵顼不由一怔,这说法也太自相矛盾了,“怎生是必须废,又不能废?”

“市易法苦民无利,自然要废除。但是微臣请问陛下,如果废除市易法,王丞相会有什么反应?”

“这……”赵顼真被问住了,王安石十有八九,是要闹辞职的。

石越知道赵顼没办法把话说出来,便继续说道:“王丞相变法,把令行禁止看得很重要,要的是威信。如果市易法被废除了,就会给反对变法者以鼓励,他们会更加努力的攻击其余法令。这就是王丞相最大的心病。他明知道市易法种种弊病,却也没有办法回头,因为他怕一个口子缺了,洪水会冲垮整座大堤。而陛下若废止市易法,更会让人错误的以为陛下不再信任王丞相,王丞相到时候,只怕不安其位。”

赵顼听他侃侃而谈,便知道石越定有应对之策,他倾了倾身子,问道:“石卿可有良法?”

石越笑道:“臣倒有一个方法。”

“快说。”

“陛下罢吕嘉问,将市易司划归三司或者开封府,然后不派官员主持,或者由三司派个小官,密令曾布市易司的任务是在两年内收回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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