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妙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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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妙之门-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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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刀却没有朝槐魅奔逐而去,而是翻掠而下,一刀斩向了那倒向地上少年墨绿木杖,一刀便已两断。

庙外一声惨叫,那老妪竟是已经化为一团绿烟散去。

原来,那个槐木杖才是她真正的本体,在这个时候,她还想要吞噬了少年魂魄。

槐木杖被斩断,一滩腥臭的绿液散落在少年的脸上、身上,少年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往一个角落里躲去,在他盖着的衣服下,竟是也有一把长剑紧紧的握在手上。当他躲在角落之时,手中长剑已经拔了出来,一脸惊恐的以剑尖对着庙外,只是他的左手却在流血,在刚刚慌乱之中拔剑时不小心割伤了手。

大汉整个人已经朝庙外冲出去了。

长刀斜拖于身后,整个人如猛虎一般朝东面的山奔去。他的速度极快,脚步并没有离地,但是奔行之间竟有些朦胧的感觉,那些树林并不能对他产生多大的阻碍,他如这碧海青山之中的鱼,又像是有着某种遁术。

前方的山鬼在逃遁着,它专门往阴暗之处躲藏。

在庙中大汉突然拔刀杀了魈之后,它第一时间就往回逃去。然而无论它怎么逃,后面的大汉都紧紧的追着,并越来越近。

山鬼在这时突然朝一颗树里一钻,刀光掠过,树倒下。但是煞鬼却已经不见了。大汉并未远去,而是四处仔细的观看着。

在他站的立的脚上突然有黑气缓缓冒出,朝他的脚缠了上去。

阴冷的笑声自黑烟之中响起,笑声像是从大汉的腿上钻入,涌入大汉的心中。

大汉张口喝吼一声,身上涌起一层乌煞光芒,乌煞光芒如乌泉一般的自身上涌下,缠在他身上的煞鬼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朝地上快速的遁去,然而大汉猛然几步跨出,一步比一步快,仿佛能将大地都踩陷出一个坑来。

只几步之间便已经追上,一脚踩住煞鬼那似有形又似无形的身体,只见一团似人非人的黑烟在大汉的脚下疯狂的扭动着,发出一声声揪心的哀鸣。

大汉冷漠的一刀劈斩而下,冷月光辉下可以看到一道乌芒划过山鬼的身体。哀鸣顿止。

地上出现一滩乌血,那是山鬼吸食的山中兽类和过往之人的精血。

一阵风吹来,黑烟随风而散。

大汉还刀入鞘,在原地站立着,月光之中,他竟是已经汗出如浆,只见撕开胸膛衣襟,长刀扛于肩头,迎着那山风,在冷月之中大步朝山下而去,一边走,突然一边高声唱道:“嗨……

声音在山谷之中回荡。

“爷本漠北带刀客耶……

不入朝堂不纳粮耶……

呼啸一声兄弟聚耶……

扬刀策马剁敌头耶……

纵横高歌天明散耶……

各自天地任逍遥耶……

……

这歌声高亢雄浑,在冷月之中直窜九宵,群山之中肃静,万物都像是在聆听着大汉歌声。那种豪放不羁的气概在歌声之中表现的淋漓尽致,就像有那么一群刀客夜里纵马杀敌,大口饮酒大口吃肉,旁边远处滚落着敌人头颅,而天明之时又各自散去。

……

三年不见弟思念耶……

疾行昼夜入深山耶……

入得深山不见兄耶……

只见那山庙月中泣耶……

歌声已经从最初的豪放变成悲怆。

大汉名叫王肃,这些天来,少年第一次看到王肃真情流露。在后来他才知道,这座山神庙中住着他的一位隐居的朋友,他从这里过既是为走近路,也是为了能够看看朋友,没想到却已经被鬼魅妖怪给害了。

他自入山庙中后就闻到了妖魅的气息,所以装成普通的武人,引得槐魅与魈精进入山庙,并一一斩杀,若非如此,他一个人只怕也不是那鬼、魅、魈连手的对手。

耳中听着大汉依然在唱,只是却似在祭奠。

“一刀剁下魈精头耶……

敬哥一碗沙子酒耶……

一刀斩断木魅身耶……

敬哥一碗沙子酒耶……

一刀劈散恶鬼身耶……

敬哥一碗沙子酒耶……

……

满脸都是槐魅绿液的少年坐在火堆边,看着庙外边唱边走的大汉,竟是一脸的神往之色。

少年名叫易言,这一天的他只有十五岁,正一步步的远离家乡,去往远方一个大贵人身边学习。这一天是十多天来,易言第一次觉得王浊那冷漠而粗犷的外表下,还有着那么丰富而细腻的内心。

冷月如霜,照进山庙之中,从一道裂缝之中照到少年那染了槐木绿液的脸,照着他的双眼,就像是刚出洞的小兽正痴迷的看着眼前多姿多彩的天地,即兴奋,又害怕。

王肃显然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易言想要靠近,感受到的却只有刀锋一般冰冷。

第3章 :归尸

“只要心中有一盏灯,若凝视,那便是光明。”

七天前。

易言微微抬起那削瘦的脸,凝视着桌上那盏桐油灯,灯火静谧笔直,淡淡的黑烟,年深日久下也将屋梁薰的漆黑,又有刺鼻的气味在空中飘浮。

桌子四方型,坐着易言的弟弟、妹妹和姆妈。弟弟练字,妹妹读《弟子规》,姆妈纳着一张鞋垫。

一张桌子,一盏桐油灯,四个人,这便是一个家。

不过,这个家的主心骨并不在,易言的父亲九年前便在林公身边当侍卫了,长年不在家,一年之中回来两三次的样子,不过是每一次归家,都会带回够家里用一段时间的银子,和一些洋玩意。

虽说他家里并不富裕,但易言却能够在县上淳风书院学习,还早几年前便使用上了舶来品牙刷和牙粉,这是镇上那些地主家想买都买不到的。

他伸手自怀里口袋中摸出一块银色的打簧表,这也是他阿爸半年前带回来的舶来品,打开银色的表盖,时间正是晚上九点十五多一点。就这块打簧表,连淳风书院读书的县太爷侄子都非常的羡慕,曾出过大价钱想要购买,最终还引发了不愉快。

低声念读着《弟子规》的妹妹易安突然抬头说道:“姆妈,我们把微微买回来好不好。”

易美红停了下手中针,抬头说道:“什么,微微怎么了?”

三十多岁的她因为里外的操劳,看上去就像四十岁的人。

“她的阿爸要把微微卖掉。”妹妹易安说道。

“卖掉,卖到什么地方去?”易美红皱眉,紧紧的问道。

“小秦淮。”妹妹易安快速的回答。

小秦淮是县中最大的青楼,易言知道妹妹说的那个微微是与她同岁的一个小姑娘,每次见到都会喊一声言哥哥,总是与妹妹一起来家里玩,两家也离得不远。

微微的父亲易言当然认识,以前也是一个很勤劳的汉子,却在一年前沾上了销骨的鸦片,祖上的田都卖光了,现在居然要卖女儿。

易言是长子,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不过是勉强能吃饱而已,不可能买下微微的。他母亲易美红当然更是清楚,其实这些年,若不是易言的父亲名声在外的话,他们家里仅有的几亩田根本就不能保住。

对于这样一个现实,易言感到沉沉的压抑。

“咔。”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紧接又像是有人敲门。

易言心中猜又是那个王三爷又来传讲新教了。以往总是这个时候要来一次,因为夷人的鸦片带来的厌恶,他心中对于这个到处传讲夷人新教的王三爷也很讨厌。

心中暗自决定,这次一定要拒绝的狠一些,要跟他讲那些西洋人侵占国家领土的罪恶,要让他感到羞愧。

易言一边想着一边大步的去开门。

他的母亲易美红和弟弟易行、妹妹易安也像是猜到了是谁,并没有谁起身。

门被取下横杠,插下门拴,易言也不问,‘豁’的一声的打开门,开门声中都蕴含着他心中的厌恶怒气。

一阵阴冷的风扑面而来,风中还有淡淡的臭味,隐约间,在易言的耳中还出现了诡异的风声交织,屋里的灯瞬间暗了下去。

恐惧感像黑暗一样涌现,淹没了站在门边的易言。

“哎呀,风,灯。”妹妹喊道,姆妈已经快速的去用手捂,却在捂的那一瞬间,灯灭了。

漆黑的屋里一阵忙乱,响起木登移动的声音。

“是谁啊,言,谁啊?”易言的姆妈一边寻摸着那个火柴,这火柴也是半年前易言阿爸带回来的,总共四盒,只是他们家里一直不怎么舍得用。

并没有听到易言的回应,黑暗之中除了灯灭的那一下呼喊,就只有易言的姆妈摸火柴的声响。

易言手扶着开着半边的门,人探出门外半个身子,僵直的站着。

天空之中没有半点星光,在吃晚饭之时便下起了小雨,现在依然淅淅沥沥。远近各处竟是寂静悄然,连狗都没有叫一声。

尽管如此,易言依然能够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大汉,因为他的眼中,面前这个汉子身上有淡淡光芒,他的身量几乎有门高,辫子已经散开,凌乱的披在脸上,衣衫凌乱破旧,手中拿着一把剑,低头着,让易言看不清长相。

莫名的恐惧自他心底涌起,他退开一步,却像是认出了面前的人,脚步止住,突然喊道:“阿爸。”

屋子里正好一道火光划出,照亮了漆黑的屋子。而易言面前的人既像是被他那一声阿爸给唤醒了,又像是被火光惊动了。低垂着的头抬起来。

只见那人有着一张方正的脸,脸色发青,嘴唇黑色。

易言震惊之间,脚步像是被吸在地上,他的鼻子之中突然出现了淡淡的臭味,是尸臭。

然而,他那死气沉沉的双眼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焕发出一种只有活人才会有的神采,灵光四溢。易言只觉得这双眼睛之充满了悲伤,悲伤又化为对于生命的眷恋。

他心中又惊又恐,却不等他有所反应,对方眼中一点黄光自眼眸深处浮现,射出,直入易言的眼睛。

易言眼中刹那一片黄芒,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枯黄。

门外大汉倒下。

“砰。”

笔直而僵硬的倒在易言的脚下,磕在门角、倒在门槛上,双眼依然睁着,却已无神,死寂沉沉。

那把黄鞘剑则掉落在易言的脚下,只见易言双眼之中泛着黄光,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大喊大叫,像野兽,低头捡起那把黄鞘长剑,突然拔出,在原地执剑挥舞,状若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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