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声百里- 第9部分

“什么呀……我只是看他面容刚硬，似乎不适合做这小小跑堂。”岳辰云口中虽这般说，心中却不禁回想，那店小二身材颀长，面上刚硬棱角十足，双目之中精光闪烁，眉宇之间更隐隐有不俗威势，虽则身着粗布衣衫，整个人看上去却恰似有一分潇洒，又有一分王霸之气。这份容貌实在不似寻常市井众人。

“嘿嘿，我还以为你本有自知之明呢！”苏韵笑道，“若非是你初次见到那般男子，又怎会盯着人家看个没完？不过就算那店小二容貌不凡，你也用不着那般盯着人家看吧？”

“哎，你说他会不会……”岳辰云凝神肃容。

“若是他真的有什么，被你那么一盯，那岂不是……”苏韵也收敛笑容，稍稍靠近岳辰云，压低声音道，“还有，方才他提到的万正禹万大侠，是否就是你师父的……”

“是，”岳辰云轻轻点头。

便在此时，二人忽听得门外街市之上脚步混乱，人声嘈杂，转头向门外看去，只见一小队人马自街市之上跑过，个个身着长袍，手持兵刃，却是修道中人！

岳辰云与苏韵一惊之下，二人对视一眼，随即更不多话，当下便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李记酒馆，眨眼功夫便已消失在街市之上，却是直追前面跑过的那一小队修道中人去了。

布帘一掀，却是那店小二端着饭菜由后堂厨房走出，径直走向正待上菜的一桌，只是他堪堪迈出一步，便在惊愕之中发现，先前向他问话并给他赏钱的那一对外地客商，此时竟已是消失无踪，桌上只留下算作饭钱的一锭银子。

店小二走上前去将桌上的银两揣入怀中，随即望向门外街市，眼中却似有锐芒闪过。

暗中跟随那一小队人马不多时后，岳辰云与苏韵竟是一路跟到了县城东门口。而那一小队人马一心只顾赶路，也不曾察觉身后有人跟踪，想来道行也不甚高。

待那一小队人马出了城门，二人便透过门洞向城外看去，只见城外乡道不远处，正有一大群百姓围在一起，其中更有几人服饰不凡，手持兵刃，似在维持秩序，却是修道中人。而那一小队人马，也正是向那一处跑去。

岳辰云与苏韵对视一眼，二人轻轻点头，随后便迈步走到那围在一起的人群处，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空隙向内望去，只见一位老者，一头银发，满脸皱纹，一袭青紫长袍，横躺在这乡道之上，一动不动，眼看已死，其嘴角确有暗红血迹，而身下土地，竟也赫然有小一片血泊。

二人一见此景，便知那老者已死，而那老者一身装扮，却又似修道中人，再看他身下血泊与嘴角血迹，颜色暗红却不发黑，显然已死去有些时候了，却又并非中毒而亡。但见他胸腹之间并无一点伤痕，那么他身下这一摊血迹，又是从何而来？

正在二人仔细查看那老者尸身之时，由城门之内又走来十数人，皆是气度不凡，一看便知乃是豪门大户中人。那十数人走到人群之前，普通百姓见了，也十分恭顺地让开道路，而先前赶到的修道人马，此时也面向这一行人抱拳行礼，这十数人的身份地位看来竟是颇高。

这一行人中领头一位大汉大致看了看场中倒毙的老人，随后便转头看向先前到达此地的修道人马。那一队人马中的领头之人见状，便向那领头之人道：“老爷，此人恐已死去数个时辰，虽并非中毒而亡，却也多半死于暗算。”这般说着，那人蹲下身子，将老者尸身翻转，这一下在场众人才看清楚，那老者背心处衣衫尽数碎裂，一片血肉模糊，很是惨烈。眼见此番情景，在场修道众人俱是微微变色，而普通百姓大惊之余，纷纷议论，一时间场中便又混乱了几分。

便在此时，那一行人中领头的一位大汉朗声对周围百姓道：“乡亲们，虽则眼下这老丈我们无人认得，但他横尸于此，我们便不能不管。只是他毕竟不是县城中人，如今一时间查无头绪，大家留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忙，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大家先行回城，这里的事由我们处置就是。”

此语一出，四周百姓便立时止住了议论，看来对这说话之人颇为尊敬，竟是极为听话地渐渐散去，岳辰云与苏韵见此情形，既不能跟随百姓离去，又不好亮明身份，一时间焦急万分。便在此时，苏韵眼见道旁有两棵高大树木，便即灵机一动，带着岳辰云趁人不备飞身上树，躲在了树木茂盛枝叶之间，继续看向场中。

待场中百姓渐渐散去，只留下多名修道中人之时，一位穿着讲究、地位似是不低的中年男子向方才那说话的大汉道：“赵兄，你见多识广，可曾看出这老者究竟是谁？”

那位赵姓大汉随即俯下身去细看老者尸身，而藏身于树上的岳辰云也趁这时向四周看去，只见乡道之上砂石平整，道旁草木茂盛，并无遭受破坏痕迹，可见此地并未发生过激烈斗法。那老者既是修道中人，又是背后遇袭，生前极有可能曾与人斗法，如若如此，他便多半并非死在此处，那么他又为何会被弃尸于此？

场中，那位赵姓大汉缓缓站起身来，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却似有话要说，岳辰云与苏韵见状，也赶忙向他看去。

“这个人我是认识的，”那赵姓大汉沉声道，“只是，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早便死在南疆了吗……”他这番话与其是对周围众人说的，倒不如说是对自己说的，饶是如此，这两句话还是令周围众人都十分惊愕。

“若我所认不错，”那赵姓大汉见周围众人俱在等他继续说话，便深吸一口气道，“此人便是失踪已久，相传早已客死南疆的杜如一杜大侠。”

杜如一！

这个名字瞬间划过场中所有人的心中，那赵姓大汉身旁的几位看去有些年纪阅历的修道之人，一时间俱是愕然地呆立原地。

而树上的岳辰云此刻心中更是惊愕得无以复加，苏韵只是听成老前辈提起过这个名字，对其人并无深刻印象，但岳辰云却清楚记得，师父万正阳先前曾多次对他说过，杜如一乃是师父自己年轻之时最要好的兄弟，二十年前，他突然动身前往南疆，自那以后便音讯皆失，此番他竟突然回归中土，又遭人杀害，这其中之事，又怎能不令岳辰云惊愕？

“等等！”一念及此，岳辰云忽地想起，师父先前曾经说过，杜如一杜大侠只身潜入南疆，乃是为了……天星刀！

他霍然瞪大了惊愕的双眼！

场中，那赵姓大汉与周围众人大多已从方才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此时俱是眉头紧锁，似在低声商量什么，而岳辰云脑海之中，此时亦是狂澜四起。杜如一……天星刀……杜如一……天星刀……联想到昨日那一场震惊天地的异象，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眼前杜如一之死，定然与天星刀有关！

“喂，喂！”苏韵见岳辰云独自一人怔怔出神，面上还尽是吃惊神色，便在他耳畔轻声呼唤数次，终于将他唤醒。虽则她只是听成老前辈提起过这杜如一，对其人并无多少了解，但从场中众人及岳辰云面上神色便可看出，此人之死非同小可。一念及此，他便欲与岳辰云商议一番此时情景。

岳辰云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看向苏韵，苏韵见状便道：“我看此事非同小可，不知是否需要知会我爷爷？”

“当然需要！”岳辰云急道，“此事与天星刀有关，详细情况我待一会儿再向你说明，现在只怕我们两人中有一人需要尽快赶回马头山，将此事告知成老前辈，另一人继续留在这县城中探查消息。”

“这样……”苏韵面色亦趋于凝重，她思量片刻，正欲开口时，岳辰云便已经开口道：“我飞得比你稍快些，我回去通报消息吧，你比我机灵，留在此处也好随机应变……”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却是岳辰云脚下的树枝突然折断，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苏韵见状意欲救援，忙向岳辰云处伸手一抓，却不料抓了个空，连带着自己也失了平衡，自那树梢之上栽了下去。

乡道之上，众人正商议得紧，忽听得背后一阵噼啪乱响，猛地回头看去，却只见道旁一棵大树上掉下了什么东西，猛然落在地面，还扬起一阵尘土。

场中众人忙停止商议，定睛细看那大树之下，却只见尘土之中站起了两人，年纪看似都不大，男的一身黑衣，身背一个长条布包，女的着一身淡蓝衣衫，背后也似背着布包，虽是从树上掉落，十分狼狈，但粉面之上五官清秀，却又有一份掩不住的美丽。

“什么人？”还不等刚从树上摔下来的两人站直身子，场中便已有人喊了出来。

“你二人并非县城本地人！”那赵姓大汉看清了这一男一女，便即大声喝问，“你二人究竟是何人？躲在这树上做甚？”

“老爷……老爷你莫要动怒，”岳辰云四下一瞧，却见自己与苏韵二人身子都无大恙，只是摔了一身狼狈，便苦笑道：“我们并无恶意。”说着他便踏前一步，稍稍拍打了一番周身尘土，“我们兄妹二人乃是来自外地的客商，今日路过贵地，偶然与上此事，便凑上来看看热闹，看看热闹……”

“看热闹？”那赵姓大汉径直打断岳辰云，“看热闹需要上树吗？”

“这……这不是您方才说，要让大家先回城去，我等实在好奇，不愿随众一道回城，这才……”

“这才上了树，是吧！”赵姓大汉再度十分不客气地打断岳辰云，“你们既是商人，身手却又为何如此敏捷，能轻轻松松爬上树梢？不知你们家乡是何处，那里的商人是否都如你们一般身手矫健，即便从树梢高处跌落也能毫发无损？”

“怎……怎么会……”岳辰云无言以对，只得一个劲地赔笑，心下却暗道，这赵家之人果然不是寻常之辈，看来那店小二所言赵家声威最盛，确是有其原因。

“诸位……师兄，”正当岳辰云为难之时，苏韵忽地踏前一步道，“不瞒诸位，我二人的确乃是修道中人，不过却并非穷凶极恶之辈，我二人今天到此，其实是为了……为了前去城北拜会刀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