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关于作品方面；若是以买卖的方式取得；仍避免不了要缴纳遗产继承税。虽然多少会比目前市面上的价格便宜一些；但你仍会获得相当的财富；最后该缴的税一毛也少不了。〃
原来如此；蓝点点头；接着以眼神询问那该怎么办好呢？
〃方才我已向你解释过；若将作品捐给国立美术馆；就可以不用缴税；但志泽美术馆是私立的；所以若采用赠与方式；自然还是得缴纳相当额度的赠与税…唯关于这一点；集团内部已经裁决愿意支付…〃
如果这么做；虽然没有现金落入蓝的手中；但反过来说；在遗产继承税方面就会有谈判的空间出现。
〃但是；若这样做；你们几乎没什么实质上的利益…〃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对方开出的条件简直好得让蓝不敢置信。志泽仅淡淡回答：〃我说过了；会长是清岚的迷。〃
〃会长以个人名义收藏的；有〃春宵〃、〃夏宵〃的连续作；以及〃忧愁的月下美人〃这三幅。〃
〃啊…〃
全是清岚初期作品中评价相当高的画作。那两幅连续画的构图一模一样；如标题所示；非别将春、夏两个季节的风景描绘出来。〃忧愁的月下美人〃则绘了一名手持花朵的女人垂眸低首；配合手中月下美人花朵枯萎凋零的模样；乃一幅显露悲凉寂寥气息的画作。
〃此外；以志泽美术馆之名义买下来的作品；则有〃草创〃。除了这些之外；清岚先生几乎不愿脱手；让无法入手的会长深感遗憾。听说会长也曾和其他人互相争夺这幅画；最后是由一之宫先生本人基于好意；转让给会长。〃
所以；光是能将清岚先生的画作买下来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利益了志泽如此表示道。
〃趁这个机会将作品收集齐全；就算豁出所有财产也在所不惜；赠与税也另外给付…也就是说；在文件上标明的诸多事项；虽然是以志泽集团出面规划的形式呈现出来；但实际上；花的都是会长的私人财产。〃
〃呃…是这样吗？〃
男人将实在无法向人公开的实情告知蓝；他只能笨拙地低下头来表示感激。
〃不管怎样；若能以赠与的方式处理；这个企划就能实现了。陈列作品的一之宫清岚别室；将设置在美术馆的别馆内部一隅；让民众可以随时前来欣赏。〃
〃你说的是真的吗…！〃
难得一见的好作品；不能为了筹措税金；而被国家全部没收了…志泽极有说服力的声音；令蓝不禁笑逐颜开。
（若是这样…画作就能让人观赏；也能被妥善保管了。）
自己曾因村山的话而死心的小小梦想；终于如愿以偿了…就算只是个小小画廊也不要紧；将清岚的作品郑重其事地向大众发表的想法；最后得以在著名美术馆的别室陈列出来的形式实现；没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作品本来就是画给众人看的；没有一个画家是为了埋藏作品这种目的而创作的吧？〃
凝视蓝发自内心的笑容；志泽的嗓音也不由稍微放柔了些：
〃再没有比清岚的作品更能魅惑人心的画作了。〃
〃…谢谢。〃
听到男人赞美自己敬爱的祖父；蓝不自觉开口道谢；但志泽却冷淡地岔开了话：
〃不用你道谢；这不过是我单纯的感想罢了。〃
真是个言行举止都爱冷嘲热讽的男人啊！蓝不由忘了反驳。不过；从志泽的话语里头；感觉得出对方的美术造诣颇深；一思及此；蓝倏然回想起方才那两张名片的内容。
〃请问；你的职业是艺术顾问…？〃
〃简单来说就是美术商；不只绘画；还有古美术也是我涉猎的范围。〃
〃啊啊；难怪…〃
听完男人流畅的回答；蓝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也难怪他方才一看到茶具；便说出那是唐津烧的内行话来。
〃总之；关于作品的处理方式已经解决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这个家吧！〃
关于这栋房子以及土地；志泽集团打算以疗养所的名义买下；但仍继续保留原状。
〃我想你应该想继续留在这个家生活；若你在意名目；也是可以让你以名义上管理者的形式住在这里。〃
〃呃…这种事情；有可能成真吗？〃
〃就是有可能才会这样说出口。若是你愿意接受这项交易；我一定会遵照方才所言；保障你未来的生活。〃
虽然明白这是求之不得的生意；但蓝却无法马上相信。纵使多么不懂人情世故；蓝仍感觉得出来对方的条件太过优渥了。
〃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这是会长的指示。在清岚先生生前；当会长将先前所说的那三幅画作买下来时；恰好有机会和一之宫先生本人说话；当时便聊到关于你的事了。〃
靖彬会长居然和清岚认识？蓝本身从未耳闻此事。当时；靖彬似乎从清岚口中得知蓝的事情；所以一见到志泽便不顾一切地交待他处理蓝的麻烦。
〃…因为实在不忍见清岚的孙子陷入苦境；所以会长非常关注你的事情；不知吩咐我妥善处理作品；也下达指示；要你无须承担一切事情。〃
〃但是…会长不是只见过我爷爷一次吗？居然就对我这么好…〃
吓呆了的蓝低语；留意到当志泽从口中吐出〃孙子〃这个字眼时；眼神瞬间动摇了一下。不过；目前他根本没有探究那抹奇妙神情代表什么意思的余裕。
〃若你无法理解；就把这当作是有钱人的嗜好就好。最早期；光一幅〃春宵〃在当时便要价七千万；但会长仍一口气买了两幅。老实说；对他而言；这种程度的消费不过是小事一桩。〃
〃七…千万…〃
若说出更具体的价码；恐怕会令蓝大吃一惊。虽然蓝也认为祖父的作品非常漂亮；更满心赞美；但说句实话；在今天以前；他从没由金钱价值的角度去看待祖父的画作。
〃祖父他…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人呀！〃
对于性格乖僻、话又少的祖父；蓝首度才嘎巴颂歌报告不一样的看法。但与其说是赞美；不如说是一点现实感也没有的不可思议感叹。
〃那么关于今后…你打算怎么做？〃
〃呃？〃
在陷入沉思时；猛然听到这个问题；令蓝一时摸不着头绪。
就算对方不问；自己也别无他法。除了拜托志泽以外；大概没其它路可走了吧！仿佛看穿蓝的想法；志泽依旧淡然告知：
〃到目前为止的提案；全是我以会长代理人的身份向你提出；没有强迫你照办的意思；拒绝或是接受；全必须由你自身下决定。〃
志泽这些话的意思；似乎是打算教训一下方才从口中说出〃没有其他方法了啊！〃等丧气话的蓝。蓝吓了一跳地望着他；志泽的表情平静无波：
〃我希望你详细考虑；刚刚那名税务代理人也好、可以信任的大人也罢、好好和他们商量一下关于今后的事情；之后再由你做出决定。〃
〃…若是；到最后我还是选择全部放弃；这样也行吗？〃
蓝也深感疑惑自己怎么不经大脑地说出这种话来；莫非是内心对这名冷静过头的男人残留的一丝反感在作祟？不过；男人仍轻易地避开了他尖锐的问话：
〃会长肯定会非常惋惜吧！不过那毕竟是你自己的选择；此外；若你拒绝了这次的提议；你今后的生活想必将会陷入困境。〃
若是最后仍走到这个地步；你可以来找我商量。志泽慎重地在名片的背面写上自己私人的联络方式：
〃关于安排你就业一事；我还帮得上忙。不用顾虑太多；尽管和我联络。〃
〃为什么…〃
蓝实在不了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缓慢地摇头。
〃有什么疑问吗？〃
〃你讲这些话；应该跟生意没什么关系吧？〃
其实这整件事都和志泽没有直接关系。唯一对他有益之处；便是促成了这笔规模庞大的生意；然而；若是蓝拒绝和他合作；这笔交易不就形同告吹了吗？
〃所以我无法理解…你根本没理由做到这种地步。〃
〃理由吗？你的性子出乎意料地顽固呢！〃
面对蓝的困惑；没有给予明确答案的志泽缓缓站起身来。察觉对方似乎有意离去；手足无措的蓝仍不肯罢休：
〃志泽先生；请稍等一下！理由到底是什么？请你回答我！〃
蓝追在面向玄关、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后；向他提出疑问。志泽回过头来：
〃所谓的生意；不是经过一次商议就算结束了。〃
〃呃？〃
做生意时；时常会出现事先疏通联系了；却仍见不上面；或是缺乏下次合作机会的情况。然而；就算在当时没有谈成交易的可能性；彼此合作的缘分却或许会在某个时机点积蓄延续下去；这是会长惯有的论调。〃
〃我现在跟本不是想听你说这个…〃
究竟是什么意思？此时此刻搬出做生意的论调一点意义也没有；蓝蹙紧眉头。志泽莫名朝他微笑了一下；瞬间；蓝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抹爽朗明亮的表情只在方才浮现；和明显商业化的笑容截然不同。
（唔哇…）
当他并拢膝盖端坐和自己谈论事情时；蓝一度以为志泽根本没有称得上情绪波dogd情感。哪知于木然的脸庞上浮现的笑容；充满既危险又冷艳的魅力。
喉咙一下子失去声音；蓝也不明白自己干吗脸红地低下头来。志泽沉静地慢条斯理地说道：
〃…总而言之；我和你之间的缘分应该尚未结束；这是我的判断。〃
〃呃…？〃
〃一之宫蓝；你自己好好考虑；然后想出答案来。〃
告辞了。志泽朝他轻点了下头；而后缓缓消逝于雨中。从天空哗啦哗啦落下的雨珠；不意反射从云雾间穿透的光芒；令志泽一身墨黑的西装闪耀银光。
目送男人挺拔又宽广的背影；蓝紧紧握住手中的名片。
即便车子启动离去的声响传入耳中；蓝仍伫立当场；久久无法移动。
***
夏日的早晨；天空豁然放晴。
蓝从小田急线的新宿车站走出；因被闷热的空气呛得发慌；不由小声咳嗽起来。
（怎么有股快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暌违数年不见的东京；举目所见都是热腾腾的暑气；空气异常恶劣。虽然曾跟着清岚来过一两次；但当时年纪很小。最近这五年来；蓝只和位于深山附近的邻居们静谧地往来；所以眼前不知从何满溢而出的人群；多德令他一阵头晕目眩。
〃唔…西口的小田急百货一旁的…gelato专卖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