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苔绿 +后传玫瑰的名字》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柑苔绿 +后传玫瑰的名字- 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的光,深不见底,带着种说不清是什么的神态,下一刻,我重新吻上了他的唇,比前一次还要温柔有力。 

“你知道的,温迪,我爱你。”我在他的唇边低语,“你知道的。” 

他僵住了,微微哆嗦了一下,然后忽然咬在了我的嘴唇上,他发了疯似地回应我,蛮横,凶狠,好像一霎那所有的气力都回到了他的体内。 

他抚着我的面颊的手插到了我的头发里,旋即又拼命压住我的后脑。我感受到他掌心烫得惊人的温度,他因为吸不进空气而剧烈起伏的胸膛。我从不知道他的心可以跳得这么厉害,几乎快要连成一气,我想我也是同样的。世界无穷无尽地燃烧,把其他东西一扫而光,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气息,火热,激烈,浓厚,令人眩晕。于是,汹涌的海水,一波高一波地漫上来,我一浪低一浪地沉下去,不停地沉落,不停地沉落,一直沉到灵魂的最深处,那是连我自己都不曾见过的无人之境。 

 

4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了温迪,在这之前我从不曾梦见过他,一次也没有。 

梦里的他还是小时候的模样,麦芽色的皮肤,眼睛又大又黑,一件宽大的白T恤松松套在身上。他手脚矫捷地窜上树,想去拿挂在枝桠上面的球袋。 

天气炎热,没有风,树叶以一种奇异的姿态凝结在半空,偶尔落下一两点透明的微绿。虫鸣声此起彼伏,如潺潺水流一般刷过身躯。我伫立在树下,仰头瞧他,“跳下来吧,我接住你。”我伸开两只胳膊。 

一把攥住球带,他向我点点头,可能训练刚结束,他满头大汗,额际的汗水滴进眼睛,他随手掀起T恤的下摆擦拭,又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泥印子。“哟嗬!”他大喊着,右手支撑枝干毫不犹豫地挺身一跃,小小的躯体笔直掉在了我的臂弯中。我往后退几步,将他放下。他把球带一甩背在肩头,随即从突然飞扬起来的刘海里,明亮而快活地冲我一笑…… 

我睁开眼睛醒过来,面前的窗纱已被映成白茫茫的一大片,冰岛的黑夜极其短暂,星星还来不及闪光就隐没在云层背后。我下床推开窗户,蜘蛛网上挂着宿露,阳光无所顾忌地闯进屋子轻拍着我的肩膀,一股清凉的风吹起来,我觉得舒服地眯细眼睛,很久都没有这样神清气爽过了。 

我见到温迪正从不远处的乡村教堂回来。有位上了年纪的太太叫住了他,应该是这周围的邻居,两人友好地攀谈开来,末了,老妇人自花篮里抽了一大把藏红花给他。温迪微微一笑,感谢性地亲吻了老妇人的脸颊。我用温和的眼光地凝望着他。说老实话,他不是最漂亮最迷人的,他的颧骨过高,两颊过瘦,这些小瑕疵使他的面部具有一点使人觉得困惑的特质,但是当他蹙眉,当他微笑,又或者是用柔和而清爽的嗓音开口,他的眼底就闪耀着不可思议的光亮,神气鲜活非常,令人难以忘怀。 

我的视线不知不觉跟随着他,倏然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喜悦,像一波挨一波的白浪,愈滚愈深,愈滚愈远,充满了整个身躯。我很想找出一支笔描绘点什么,我不知道怎样称呼这个念头,或许它会是一首歌,关于眼前的我所爱着的一切。 

几下钥匙开锁的轻响,温迪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他的脚步轻快,面容闪着光,他一面哼着意大利本土歌《为你送上红玫瑰》,一面把花插在灌满清水的玻璃瓶中。 

然后我们的目光在晨光中相遇,“早安,亲爱的乔什。”他一瞬间盛放开笑容,他笑起来的样子好看极了,又长又黑的睫毛扑闪,露出上颚洁白的牙齿,就好比一个美丽的早晨,我这么觉得。 

 

我步入厨房,准备我们的早餐。樱桃木流理台上搁着温迪带回来的鸡蛋和各种水果。原本他是希望展现一下自己的手艺,可回想到他冰箱里的盛况,我还是极快地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十五分钟后,洒着橘黄果酱的卷饼和沙拉摆放在了餐桌上。 

他早已经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我拉开椅子同他相对而坐,打量他可以称之为幸福的吃相。尽管他的言辞和举止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变得成熟得体,但在我前面的他还是以前的他,脱去男人的身份,恢复成一个男孩的模样,想到这一点,我的心情异常温柔。 

真的有很长的时间不曾和他共度早晨了,此时此刻的感觉竟然是难以想象的美好。 

没有他的两年里,我想念他在房间里走动的沙沙声,想念他用洗车的水管和杰斯珀玩闹的身影,想念他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不停地唠唠叨叨,想念他疯狂地开快车,想念他盯着一个方向失神,他吹口哨,他微笑,他生气,吊起眼睛对我吼叫,虽然这种情况少得可怜。 

我笑笑,环顾四周,来的时候没有留心,而今看来这个屋子里的家具虽然有些陈旧但很舒适,他似乎是有有长住的打算。 

察觉留连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十分微妙,温迪抬头投以疑惑的眼光,“怎么了?” 

“这里的生活还好吗?”我啜了一口冷掉的咖啡。 

“很好。”他想了想,缓慢放下手中的银羹匙,“我教孩子们踢足球,教他们享受足球的快乐。如果不是他们,我恐怕也记不起我在他们这个年纪时的心情,那么单纯,只是一心一意想把球技练好,没有竞争,没有排挤,没有其他任何杂念,那是最美好的时光。我想我会一直干下去,这个职业非常适合我,即使我离开冰岛。”他沉吟片刻,静谧的笑意缓缓荡漾在他的眼睛里,又从翘起的唇角缓缓溢出,“原来通向梦想的道路并不是只有一条,我并没有失去它,那些孩子可以替我去实现。” 

“听到你的话,艾维塔肯定会高兴的。”我也是如此。 

“是旅途中认识的朋友们教会我这些的。”他的眼角清清亮亮舒展开,用怀念和尊敬的口吻说着,“我曾经在火车上遇见过一位眼盲的老先生。他年轻时是一个画家,有才能,但缺少机遇。当终于有画廊愿意买他的画,他以为自己就要走向成功时,他得了一场大病,失明了。他很消极,把家里所有关于绘画的书籍和器具东西都丢了,他说不能画画,就像死了一样。可是现在,他老了,做了几十年的瞎子,却愿意乘火车去远方‘看’那幅画,那幅自己唯一挂在画廊里的画。他的发鬓雪白,服装整齐,神情平和安详,他告诉我,时间医治一切忧伤。” 

温迪的手肘撑着桌子,交叠的手轻触着下颚,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仿佛注意力转移似的接着往下说。 

“我还遇到一个男孩,他向比他年长的女人求爱,女人说,再过二十年,她六十岁,他只有四十岁。男孩说,再过一百年,我们就一样了。” 

我心头微微一热,我想说什么,温迪却开口阻止了我。 

“乔什,我不是傻瓜。我早已经过了什么也不顾忌,什么也不计较的年龄,我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他的嘴唇紧抿,表情很严肃,同时还隐藏着难以言表的钟情,忧郁和眷恋。 

我苦笑几声,“温迪,现在也许还瞧不出来,但过了几年我们的差距会无限拉大,你风华正茂,而我则满脸皱纹,肌肉松弛。” 

把餐巾丢在一旁,他站起来,身体向前倾越过桌面,他贴得我很近,他的气息刷过我的鼻梁,“我爱你,乔什,我爱你。”他亲吻了我一下,旋即目不转睛地凝视我,漆黑的眼神无声且热切地熨烫着我的身躯,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哪怕你变成一个糟老头。” 

我交叉双手,缓和了神情。我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默地用目光描摹他面部的线条,那紧绷的皮肤,那微微张着的嘴唇,那散发着奇异光彩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美好得让我感动。 

我的缄默令他紧张,他是明白我的,只是他还太年轻,我的存在,我的靠近对他而言是如此重要。 

“知道吗?我的心跳得初恋一般。”我自嘲地笑笑,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那里的肤色比手指要白,是因为总是佩带金属手表的缘故,我把他的手放在面颊上,嘴唇上,心坎上,“既然我来了冰岛,就没有理由再拒绝你,我亲爱的温迪。”我压低声调说着,他的黑眼珠慢慢变得温润,我清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乔什,乔什,我的老家伙……”他闭上眼睛,影子消失了,我得到了一个更深的亲吻,意外地温柔和甜蜜。 

 

那个夜晚,我们在阁楼上裹着毛毯一面守候极光,一面计划着第二日的行程。温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盏老旧的煤油灯,一小簇桔黄亮起来,柔和的光芒在他的头脸处交错摇晃。他生气盎然,快活得出奇,好几次笑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想象着挥霍掉我们剩下的假期,我们要去冰岛南部像纽西兰的草原,去北部荒芜的火山熔岩。去瞧海鸟和驯鹿,去骑冰岛马,去洗温泉。当他说到这些的时候,他几乎忘记了其他所有的事情,就好像一个小孩,在欢喜的同时,毫无保留地让人分享自己柔软而天真的爱,他总是如此的,一次一次使我为他动容。 

完全敞开的天窗外,在黑黑的树上,无数朵模糊的花渐渐被月光渗透,获得了生命般活了起来。河水在流,鸟在啼叫,月亮越升越高,越变越白。没有香味,宁静而醉人的夜晚。我们交换了几个蜻蜓点水似的吻,把想传达给对方的话寄托在了里面。这时,浓重得仿佛有了形体的夜空里浮现出了一点点透明的红光,闪闪亮亮凝聚成一团,深沉的暮霭顿时散开来,成束成束的光芒射向大地,时不时还变幻着艳丽的色彩、浓淡和形状。远方是一大片山峦的棱线。 

他火热的手指缠着我的指头,我知道,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小时候对我说过的话,一刻也没有,这美丽的光景就是他带到我面前的。 

我们不说一句话,好像一开口,此时的幸福就会失真。当光亮渐渐淡去,他轻轻叫我,“乔什……”他的嗓音如同黎明前万物的声响,“我感谢上帝,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