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苔绿 +后传玫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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柑苔绿 +后传玫瑰的名字-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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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笔下的内容连我自己都觉得空洞,无法相信。 

〈那样的伤害,不是说站就能站得起来的。〉 

〈可是,你站起来了。〉 

〈不一样的,我没有了大提琴,虽然很寂寞,可生活依然还是要过下去。但是他不行,对温迪而言,足球是他的整个生命。〉 

这次的笔谈中,艾维塔首次流露出了一丝疲倦,我从没有在她的脸上找到过这样的神情,即使在丧失听觉的时候,她都没有失去她的笑容。 

〈那孩子上星期突然说要回意大利住一段时间,我又放心不下,所以想到了你。〉她抬起眼睛看我,和橙黄光线纠结在一起的眼神,怎么看都有恳切的味道。 

〈我明白的,先让我见见温迪吧。〉 

她点点头。 

艾维塔领着我穿越走廊,来到花园。她把指尖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有一大片犹如红雾的石榴藤蔓,一个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她在随身的笔记本写着,〈这么多年,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出你?〉 

我的笑意加深了,向她做了个等着看的手势。 

 

细碎的白花开在粗壮的树干上,密密麻麻的。草丛里面,有落下来的成串成串的红虾花,踩下去,厚厚一层,比地毯还要柔软。 

白色的梯子架在那儿,一条黄金猎犬懒洋洋地伏在下面。察觉我走近,抬高乌溜溜的圆眼睛,装摸作样叫了两声,又趴下头继续晒太阳。 

青年爬在梯子上头,干净利落地从藤蔓上地摘下一个个红石榴。他穿了一件V字领的薄羊毛衫,露出优美的锁骨曲线,柔软的刘海时不时扫过饱满的额头。流光自枝桠缝隙倾泻,在他的肩膀上一明一暗闪烁,就像莫扎特所描绘的闪闪亮亮的小星星。 

“温迪……” 

我向他招招手。曾经也想象过,而今的温迪会是什么样子,这一刻亲眼见到了,好像长大了许多,又好像完全没有变,还是和我记忆中的小少年一模一样。 

他听到叫声,低下头,看到我后迟疑了一下,微微眯细好看的眼睛,分辨着我面孔的线条。 

“乔什?” 

“终于认出来了吗?” 

“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他太高兴了,直接就跳了下来。我慌慌张张,想伸手去接他,却忘了他已经不是小孩了,现在的他不是我支撑得住的。猛烈撞击之下顿时失去平衡,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地上。 

他没有起来,索性压在我身上,心情愉快地上下打量我,“乔什,你一点都没有变,看起来只老了一点点,真的。” 

“可是你重了许多。”我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哀哀地叫唤。 

他狡黠地眨眨眼,阳光在长睫毛间轻盈跳跃。 

我躺在微湿的草地上,仰视着他年轻的容颜,他的背后是一层层树叶,穿越它们的缝隙,就是阳光充溢的晴空,又高又远,如同一个悠长的呼吸,安稳而柔和。每次见到他,伴随而来的总有绿叶或者阳光,仿佛要把这些一点点拨开,他的脸才会从下面慢慢浮现。 

隔了那么多岁月以后,我突然又想到了那句话,把他忘掉,像忘掉一朵花,像一团火,它曾歌唱着放射金光。 

 

4 

晚餐很丰盛,蔬菜牛肉浓汤,果酱鸡蛋薄饼,还有沙朗口味的炖肉和鲱鱼。从扑鼻而来的香味中就能知道,艾维塔的手艺比过去更好了。 

温迪那头摆了几个橄榄蛋糕,还有一大堆小松饼。他吃起甜食来的速度,快得令人摇头。 

习惯了静谧的一家人,通过眼神和几个手势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思,虽然是没有声音的交流,但表情轻松愉悦。我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他们的意思也只能猜出个小半,这个时候温迪就会向我解释。 

就好像一般图画上所描绘出来的平凡而温暖的家庭。 

只是,融洽的气氛里似乎总有一种微妙的不自然感,或者说是哪里太小心翼翼了。我模糊地感受到,却无法具体说清,视线所及是在晕黄光线下摇曳的微笑,这或许是我的错觉。 

吃过晚餐,戴安和温迪一同收拾餐具,我和艾维塔在餐厅里继续交谈,说是谈,其实还是用纸笔沟通,刚才温迪也教了我几个常用的手语,比比划划的,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直到我看了一下钟,临近午夜了,艾维塔向我做了一个晚安的手势,回屋休息了。 

客房在长廊的另一侧。我经过廊道,光线没有想象的幽暗,细心的主人放置了一套乡村风格的咖啡桌和椅子,烛台代替了吊灯,透过明亮的烛光,甚至可以瞧见米黄桌角处的手绘花纹。倘若不是真的困倦了,我非常愿意在这里小坐一会儿。 

长廊的右侧是花园,不经意瞥了一眼,我停下想要离开的脚步,我看见了温迪。 

他独自躺在花园里那张白色藤椅上,眺望夜空,好像满天的星斗就在眼前。他周围的灌木轮廓被一片蓝黑抹得模糊了,叶子和花朵漂浮在夜幕中一般。 

我在这头默默看着他,多不可思议啊,仿佛还是在昨天,他背着小球袋满头大汗跳到我身上,兴奋地诉说训练时他如何踢进一个漂亮的球,教练如何赞扬他,小小的身体热乎乎的,好似一个燃烧着旺盛生命的火炉,但一眨眼这个孩子就已经这么大了。 

“哥,你又睡不着了吗?” 

这时,我见到了戴安,他正从屋子的西翼出来,熟练地拨开树枝穿过浓密的草丛,走向温迪。 

“嗯。”早就从脚步声中辨认出了来人是谁,温迪很放心地让戴安从背后用手圈住他的肩膀。“这么晚了,你也没睡啊。” 

“在赶剧本呢。”白日里的戒备神色消失了,戴安在温迪前面露出了安心且温和的神情,他把头埋进温迪的脖子,小小地磨蹭,温迪由着他,还抽出手抚摸他的头发,我以为自己看到了两只亲昵的小狗。 

“你先去睡吧。”温迪想起什么回过头,直视孪生弟弟的眼睛,特别叮嘱一番。“不要告诉妈妈我又睡不着了,她会担心的。” 

“我知道了,你也记得早点休息。” 

同哥哥道了一声晚安,戴安挺直身体。离去前,他漫不经心地四下看了一下,我想他大概发现了我。因为下一刻他犹如换了一张脸,刚才的温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对旁人毫不在乎的他,对家人的保护心却强烈得惊人。 

又被瞪了啊,我这么感叹着。索性大大方方向他摆摆手,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要告诉妈妈,她会担心的。” 

有如听得到温迪柔软的声调,这句话如咒语般一再浮现。 

我有点理解了。害怕伤害孩子的母亲,小心翼翼窥探着对方的心情和脸色,害怕母亲担心的孩子,又什么事都不肯吐露。再相爱的家人,也会觉得痛苦,好似被什么束缚了的生活,几乎就要窒息了。如此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恶化,艾维塔已经精疲力尽了,温迪恐怕也是这样,才会想到要搬出去住吧。 

回屋以后,我想了一想,打了一个电话给瑞纳多。 

电话那端传来他半梦半醒的恼怒声音,“乔什,你知道现在几点,该死的混蛋,偶尔也要考虑一下时差啊。” 

“瑞纳多,你帮我把一楼的客房收拾一下,缺什么的话你就去买,我把钥匙在门口的花盆底下。” 

“什么?”我的话犹如浇了一桶冷水,让瑞纳多一下子清醒了,“你要做什么?” 

我大致解释了这里的情况,最后补充了一句,“我可能会把他带回意大利。” 

瑞纳多的声调猛地提高了,怎么听怎么揶榆的味道,“不是说真的吧,乔什。我认识你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亲切的男人。” 

我拉开窗帘的一角,温迪还在庭园里,夜里天空的距离不像白天那么遥远,感觉上靠得更近,好像被一层镶有钻石的深蓝天鹅绒所包围,他的表情变得那样飘忽而模糊,“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 

 

一大早,温迪就把我叫醒了,“乔什,我们出去逛一逛吧,家里实在太闷了。”笑容比窗外的太阳还要灿烂,晃得我睁不开眼。 

“喂,坐哥哥的车最好系紧保险带。”临出门,一直不给我好脸色的戴安交叉双臂靠在门口,难得丢给我一句话。 

五分钟后,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温迪把他的法拉利开得飞快,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 

我抓住车门的扶手,好吧,好吧,我告诉自己,球员为了缓解压力通常都会有一些嗜好,极端的沉迷赌博酗酒,在姑娘堆里周旋。温迪还算是好的,他并没有沾染上这些坏习惯,除了和队友去酒吧狂欢,他也就只是像现在这样开开快车而已。可当时速达到一百二十公里,我终于被迫做了决定,只要我还想多活几年,就再也不搭温迪的车。 

车子经过大桥。远处蔚蓝的海面和天空融为一体,几朵香槟色的云在那里井然有序地飘浮着,恰似一群戴面纱的贵妇人。 

温迪打开车的顶蓬,开响喇叭,车内顿时笼罩一阵节奏强烈鲜明的非洲鼓,街头艺人一样的音乐。 

“你喜欢这个?”因为桥上的强风,我不得不提高嗓音。 

“不,这是戴安的。”风把他的头发和衬衫吹得胡乱翻飞,他也扯开嗓子大叫,“他说我听的音乐太老土,统统拿走了。”他手腕上超大尺寸的银白金属手表,只要微微摇晃,就会和着鼓的拍子咔啦作响,“我不像戴安,没有遗传到妈妈的音乐细胞,古典音乐我听不懂,妈妈说我这点和爸爸一样,品味太差。”说完,他爽朗地一笑,细碎的刘海飞扬,露出高颧骨,格外孩子气的样子。 

“艾维塔说你有我的几张专辑。” 

“啊,有的。”他空出左手在音响周围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张半旧不新的CD,一看就知道是听过很多次了。 

“你喜欢吗?” 

“曲子什么的我不知道,可我喜欢你的声音。”他偏头想了想,慢慢地控制自己的声音,寻找适当的措辞,“柔和的男中音,音调澄澈干净,仿佛就在耳畔说话一样,一字一句都不含模糊的成分。还有……”他笑了笑,像是有点难为情,而后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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