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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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第一部)-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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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坐在这里,他的心里便已在滴血,想要离开,却是动弹不得,只能呆呆地听着姨娘与先生在那里谈论着楚哥哥与姐姐的亲事。 
楚哥哥与田蜜姐姐…… 
自打丢了那方白帕,他心中便有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安稳,却想不到不详的信息来得这般的快。三个月,三个月而已,楚哥哥便已与田蜜姐姐定了亲。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甚么他一点也不知道情? 
不,不是不知情,只是自个不愿意承认。 
楚哥哥喜欢姐姐早已露了端倪,楚哥哥为了求功名,已是久未到锦绣山庄,而自从见了姐姐,楚哥哥便像掉了魂般三天两头跑庄里。向来精灵的姐姐也会常常上了学堂去看他,可是,一转眼就没了姐姐身影。一溜眼也是不见了楚哥哥,心里却是不愿,也不敢想,楚哥哥会与姐姐在一起。 
姐姐有什么好? 
姐姐长得没他好,他可是方圆百里数得上名的美人。 
姐姐一手女红没他好,他有御赐天下第一绣之名。 
姐姐虽然嘴甜,却向来是个粗心思的女儿家,从来便是他心细会体贴人。 
姐姐…… 
“阿暖?” 
“阿暖?” 
柔柔地呼唤,来自向来疼他的姨娘,阿暖轻轻地抬起眼,望着一脸温柔的坐在上首的姨娘,轻垂了眼睑,低声道:“姨娘何事唤阿暖?” 
“姨娘知晓你向来与阿蜜要好,方才姨娘问你话,你不回答,你可是不愿阿蜜离家了?”姨娘的话里,听得出有些不悦。 
因为锦绣山庄终究他是主人,所以,姨娘在决定姐姐亲事的时候,还是要问他的主张,若是他说不愿,姨娘也许是会拒绝了楚家这门亲事的。素来,姨娘便待他好,只是,姨娘终究是有些偏心的。听得姨娘的语气,便可以听得出来了。 
不愿!他是不愿呵。 
他怎会愿姐姐抢了他最爱的楚哥哥? 
红唇微张,却在话语脱口而出之际硬生生地把话咽进了肚子里,只为了望见了姐姐那双美丽的眼瞳。姐姐向来待他好。他怎么忍心伤了姐姐的心? 
一转眸,又望见了满眼期待的楚哥哥,所有的话语便更是沉在了肚子里,千万个不愿与不甘,只化作了一声幽幽的叹息,轻垂下眼睑,默默地绞着一双白生生的玉手,幽幽地道:“阿暖怎会不愿,阿暖还要为姐姐绣上一件绝美的嫁衣,让姐姐穿了它,嫁给……嫁给楚哥哥……” 
每说一字,阿暖便听得一颗心一滴滴地在淌着血,说到后来便觉着有些不对劲了,便急急地站起了身,告了声罪,在一干人等猜疑的眼光中匆匆离开。 
出得客厅,阿暖的脚步便有些不稳了,踉踉跄跄得行了几步便再也动不了了,只得倚在栏杆上,才歇住,便觉得喉头一阵甜,似有甚么事物自胸口往上涌,然后便是一阵难受,禁不住拿手捂了嘴,伏了身子,却是哇得一声,喷将出满天的血雾来。 
呕了自家一身的血,阿暖有些怔仲,四下瞧了瞧也没有甚么人,本也不愿有人瞧见他这般狼狈,便死撑着一个身子,默默地往自家房中行去,行一步,便觉心口痛似一寸,千刀万刀割将下来,那一颗心已是伤痕累累。 
幸而阿暖的房间不远,行不多时,便到了。 
阿暖默默地推开了门,静静地坐在了云床上,一双眸子,也不见泪,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家沾满了血痕的一件月白衫子,一脸的苍白。似是觉着自家太过狼狈了,慢起了身子,缓缓地翻了箱子,取了件干净的袍子换上,然后掀了房中的香炉,把件沾了血的衫子扔了进去,见那衫子化作了灰,才在床上躺定。 
凄凄地望着一室的冰凉,阿暖却呵呵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猛地咳了起来,咳着,那血便从那红艳的嘴边溢了出来,急急地便扯了帕子擦,却是怎么也擦不净。看着那点点血痕,终是觉得酸楚,这才回过神来,哭将起来。 
这一哭,便哭得是天昏地暗,把个俏阿暖哭得是肝肠寸断,只见那一个玲珑身子,哭得是不断抽搐,终是禁不住这一阵嚎啕大哭,那一个原本便是柔弱的身子,便这般昏劂了过去…… 
幽幽醒转,却见房中昏暗,阿暖强撑起身子,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玉指扯了帐子,抓稳了身子,深吸了气,方才有些稳住。 
勉强下得了床,点了火石,燃了烛火,端至绣架前。翻了一幅上好的红缎子,铺好,穿了针线,拈着针,却是半天下了不针,嘴角泛起一抹苦楚的笑,幽幽地轻叹一声,便放了绣针,只是坐着发愣。 
默默地把针线放了,起了身,推门出了房,缓行至后院,后院有一小小碧湖,湖边砌着嶙峋怪石,静静地在石上坐定,一双眸子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水面上映着一泓弯月。 
望着望着,却见水面上多了一个俏丽身影,猛地回过头,望着月空下浅笑的俏丽少女,微微有些惊:“姐姐,你怎地这么晚了还不睡?” 
那少女正是田蜜,却见她随意地在阿暖身边坐定,一双黑幽的眸子静望着阿暖月光下有些苍白的脸,只是一瞬间不见,却觉得阿暖似乎憔悴了许多,禁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阿暖,你可是不喜姐姐与楚哥哥在一起?” 
身子惊地一颤,阿暖掩饰似地低敛下眸子,哑着声道:“姐姐多虑了,楚哥哥为人厚道,又肯上进,将来定会出人投地,阿暖为姐姐能找得这样的夫婿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喜?” 
田蜜一双美目直直地注视着月光下,如玉般沉静的面庞,那波澜不惊的面庞总让她心中觉得有些不妥,总觉得阿暖有些古怪,可是却不知阿暖为何会如此,想不通,想不透…… 
听不到田蜜的回应,阿暖缓缓地抬眼,却与田蜜的揣测的眼光对个正着,淡淡地泛开一抹笑,他柔声道:“姐姐可有事要问阿暖?” 
田蜜看不出阿暖有何古怪,不由地笑自家多心,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笑道:“姐姐是来还你这个的。” 
月光下,阿暖看得分明,那是一方绣着字的白帕。 
那是…… 
那是他绣了准备向楚哥哥表明心意的帕子,为何会在姐姐手上?那帕子明明已经不见了…… 
心下疑惑,一双美目便圆睁了望着笑望着他的田蜜俏姐姐。 
“这是你前阵子绣的帕子,那日你急急去了学堂,出门前便掉在地上了,我拾了起来,想着你宝贝着这帕子,便生了好奇心,便托辞去给你送早饭,想要看看你是为谁人绣着帕子的,只是却没有碰到。却是碰到了子敏。说起来,你这帕子也是我与子敏的媒人,姐姐还真该好好谢谢你才是……阿暖?你怎地了?气色好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田蜜急急地起了身,着急地按着阿暖瘦弱的肩急切地问道。 
闭了闭眼,阿暖摇了摇头,柔声道:“不妨事,有些倦罢了,姐姐,我先回去歇着了……” 
“好。”田蜜二话不说地便扶着阿暖起身,想要扶阿暖回屋,却被阿暖无声地推开了,不解地回望着阿暖苍白的面容。 
“姐姐,夜深了,你也回去歇着吧,更深露重的,小心身子。”阿暖轻垂着眼睑,望着掌心被他揉成一团的帕子,嘴角泛起一抹悲苦的笑,天意如此,天意如此,他又能奈何? 
罢了罢了…… 
忘了吧,断了吧…… 
不再想,不再念那个笨书呆吧,楚哥哥,你我注定无缘呵…… 
可是,楚哥哥,阿暖想要知道,你可曾在意过阿暖,你可曾喜欢过阿暖?若是有那么一分一毫,阿暖便是死了也是无撼了…… 
正自想着,往前行了几步的田蜜忽地回转过身,从袖中掏出一折成卷的纸条儿,塞到阿暖掌心里。 
这是? 
“这是子敏托我转交的,姐姐是个粗心的人,几乎又坏了事了。”田蜜笑得甜,轻轻地抚着阿暖冰凉的颊,“阿暖,你也早些歇了吧,你身子骨弱,病了便不好了。” 
点了点头,阿暖目送着田蜜离去,然后缓缓地摊了那纸卷儿,就着如银月光细看,这一看,却痴了。 
那纸卷儿上只是画了一朵楚楚动人的兰花。花畔写着两个草书:安否? 
既是草书,便可见得那字迹凌乱无比,看得出是仓促为之,若不是阿暖与楚子敏极为相熟,怕也不知这两字为何。 
楚子敏画了这幅兰,是因他见阿暖气色不佳,而后又匆匆离去而仓促画成,足见其心中还是担忧阿暖的,至于为何画兰,而非其它,却是因为阿暖喜兰。 
阿暖喜兰,内有一段情由,初时楚哥哥不久,便不慎弄枯了楚先生至爱一株君子兰,而楚哥哥明知是他所弄,却替了他的罪,被楚先生着实一阵好打,看着楚哥哥一身狼狈,阿暖直哭道,这顿打落在他身上便好了,那楚哥哥却道:“阿暖莫哭,阿暖便是我心中那尊贵却又娇弱的兰,兰是要娇惯着的,若是这一顿落在阿暖身子上,比那阵打落在我身上还疼呢。” 
自那时起,阿暖,便喜兰。 
因为,兰是要被娇惯的,他希望自家被楚哥哥娇惯着。所谓爱屋及乌,这兰打从那时起,便成了阿暖的最爱。 
见了这幅画,阿暖心中五味杂陈,手儿一垂,那一方白帕便落了地,月光下隐约可见那帕上的字迹。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低声念着那帕上不用看也念得出来的诗,阿暖的语音已带哽咽。 
原本是他绣来用作向楚哥哥表白心意的,却是阴错阳差地,成就了楚哥哥与姐姐,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绣这帕子? 
轻轻地拾了帕子,咬着唇,玉手拉着帕子两头,作势要扯,力道用了一半,却又松了开来,月光下,只见俏阿暖轻柔地将帕子方方正正地折好,揣在怀中,然后踏着小步,缓缓回了房。 
那如银光泽下,那张白玉似也的俏面容,显出一种决然的表情,隐隐地,让人觉着不安。 

回了房,阿暖并未歇着,仍旧又坐在了绣架前,捻起了针线,这次,他并未有片刻的踌躇,而是即刻便在那如火锦缎上绣上了飞舞的金色龙凤,那是阿暖为疼惜他的姐姐所做的嫁衣,为他人作嫁衣裳,偏是他人所嫁的却是心头至爱,一针一线,不是绣在锦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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