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 作者:衣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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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 作者:衣袂-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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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霁虹剑的剑刃就比一般的剑要窄,而且锋利无比,估计就是这个,严夫人才会被认作凶手。” 

“胡说!”我忍不住骂一声,“霁虹是父亲给母亲的聘礼,严家每位主母都是霁虹的主人,难不成她们都是凶手?” 

“世人遇到大祸,难免被仇恨蒙住眼睛,看不清浅显的道理。再说,那个人未必是七家的后人,不然也不至于二十年后才出现。多半是你家的什么仇人,借个机会寻事罢了。” 

这话说的合情理,我也就不再多想,愤恨之心消去少许,喝一口茶,转而问:“可这件事与您迁居又有什么联系呢……我看您迁到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事先肯定不知道凶手会对哪家下手……” 

徐先生闻言脸色大变,身子一晃,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是不相干,我在数年前接到刘兄一封信,这才举家北迁。事先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惨事……” 

也许我问了不该问的,忙换了话题:“是我冒昧了。刘世伯一家的事,我已经修书给父亲,估计再过十几天就可以等到回音。父亲对这件事可能知道些头绪,这几天我就住在西平客栈,若得到父亲的回信,定然再来拜访您老人家。” 

他这个时候脸色好多了,从位子上站起来,非要留我住在他家。我与颜律对望彼此,心里都转的同一个念头,我冲他点点头,才对徐先生说:“信鸽怕是不认得这里,我还是回客栈等。徇州物产丰富,断然不会委屈到我。”徐先生这才不勉强,却定要为我俩接风。我没胃口,却也没理由推辞,也就应了。 

席间还有葡萄甜酒,我不敢喝,血一样的颜色看着我都心寒。徐鸣远看上去质朴,人却心细,换了别的酒,和我对饮了几杯;颜律却不忌讳,几瓶从景州带来的酒统统被他喝下去,喝着喝着兴致起来,顾盼间的朗朗神采连我都看得有些失神;徐老先生与我说起他与父亲早年的趣事,听得我无比痴迷。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有多,我和颜律才双双告辞。徐老先生有些醉了,还是徐鸣远送我们出门。走到门口,宾主互别,他忽然开口:“今天父亲说的……” 

雪下得更大,他的脸色被雪映得很清楚,有掩不住的灰败。我知道他可能从未听过这样的事,心里很不舒服。我自己也不好过,但还是安慰了他,“反正我们现在也理不出个头绪,不如等父亲的信来再做计量。” 

他点头,我和颜律才要走,忽然听他唤我的名字:“流素小姐……” 

语调有异,我再一次看着他,他讷讷半天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听得身边的颜律低笑,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就与徐鸣远说:“徐先生醉了,你去照顾他吧。过两天我们再来拜访。快到宵禁的时候了。” 

离开徐家有些路程,我才问颜律:“你刚才笑什么?” 

他先笑,笑过才说:“没见到他的脸色吗,没想到你流素小姐竟是这样不解风情的人。” 

脸上一热,用手肘撞他一下,他也不避。两个人就这么肩并着肩走在雪地上。路上少行人,雪又下得大,只听得风撞在树上,树枝发出叹息一样的声音。 

小半个时辰后走在集市上,这才有了较多的人声和灯光。我不习惯在雪地里走路,手脚冰凉,只想快点回去喝口热茶就睡。想到热的东西,手脚好像暖和一点,也走得快了。 

颜律忽然没头没脑似的扔一句过来:“你冷不冷?” 

“不冷。” 

他转头看我,带着微微的笑意,忽然伸出手来握住我的一只手。我几乎定在当地,轻轻一抽没抽开,也就这么回了客栈。 

这一夜睡的很好,下雪天天色亮的早,我起得比往日都要早些。靠窗站着,雪已经停了,但是路上积了厚厚一层,不少孩子正在嬉戏玩耍。我看着看着嘴角勾起来,也想下去玩一玩。可念头才起,路上忽然多出一队人马,神色无比骇人;一个想法冒上来,就怎么也压不下去,几乎是冲下去拉住个路人就问出了什么事。 

“这年头真不太平啊,肯定是撞邪了……这不,城郊又死了一户人家……” 

有如当头棒喝,我耳边响起各种奇怪而嘈杂的声音。我再不知道我说什么,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等到耳边那些怪音消失,我人已是在颜律门外,他还披着衣服,看上去神色很古怪。 

他古怪什么呢……我其实是想笑的…… 

“我们去……去徐……” 

眼前一黑,再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13。 

转醒过来已近晌午,颜律守在身边,看我睁开眼睛,并不急着过来,还是站在三尺开外,用颇为戒备的神情盯着我。 

我低头苦笑:“怕什么呢?我不会有事的。” 

他看着天,不安慰我:“现在徐家四周肯定围得铁桶一般,我们晚上再去吧。” 

身子一抖,下意识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声音不晓得为什么越来越低:“不去了,不去了……可能是我多想了……近郊那么多人家,怎么偏会是徐家……不如等父亲的信到了,再一道去……” 

一杯热水端到眼前。我愣过一愣,才接到手里。杯子很烫,刺得手心有点痒,看着水气浮上来,又散在空气里,总觉得可以把它们抓住。 

“我想回家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疲惫沙哑,有些不甘愿又无可奈何的避让。 

颜律没理我,我就顺着话向下说:“反正收信的人没在了,徇州我也来过了,既然留在这里没用,不如回去。我出来小半年,是要回去看看母亲了。” 

“那你就回去吧。” 

不做声,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想说话,张口,又合上;反复折腾数次,摇了摇头,把水喝了个干净,“我今晚去过徐家就走。” 

他还是陪我一道去了。 

徐家四周果然围满官兵,浓烈的血腥味即使隔了很远也能闻到。我又开始想吐,眼睛湿热湿热,有很多东西堵住我的胸口,让我无法呼吸。 

趁着夜色,我和颜律跃进了院子。和外面的灯火通明相比,里面简直是地狱。血腥味无比的刺鼻,不知道为什么尸体都还留在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被盖上白布;我茫然四顾,在找那四个字,脚下不小心绊到一具尸体上,险些摔倒,也就在同时,“天怒人怨”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果然。 

咬咬牙,随便找到具尸体,想要看看是否伤口也在喉咙上,才起这个念头,颜律一把拉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不要看了。” 

我不解,挣扎着非要看个究竟,他把我拉得更紧,我的骨头几乎都要断开,“伤口不在喉咙上,我已经看过了……凡是看到的没有完整的。” 

他轻声慢语,我的耳边却如同炸了雷,一掌劈开他,再用脚挑开一块已经被染红的布,才看一眼,就不忍再看,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膝头一软,坐倒在地。 

我无可避免地叫,才发个声就被颜律死死捂住嘴;我不管,还是叫,毫无章法地对他又踢又打,他也不躲,由着我拳打脚踢。 

这样的声音招来了外人的注意,几声高喝,火把燃烧的味道和靴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近了。我哭的没了力气,颜律这个时候抓住我两只手,带我离了徐家。 

坐在雪地上,抬头看着颜律。远远的还能看到徐家宅子那边的大片火光。眼泪已经不管用了,我只晓得反复问他:“昨天这个时候,我们还在徐家喝酒吧?这才一天工夫,怎么一家人就这么死了呢?” 

颜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仰着脸,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哭喊:“你说啊你说啊,这一天工夫,究竟是什么人这样狠毒?” 

他蹲下来,手停在我脸上,泪水湿了他的手掌;我能感觉到他的手一点一点向下滑,最终滑到颈子上。我满心酸楚,泪眼中他的脸显得格外柔和亲切,只觉得天下之大,在今天,此时此地,除了他再没有认得的人,也再没有可以依赖相信的人,平白生出万念俱灰的绝望来,只想就这么看着他,让他的手停在我颈子上来温暖我的僵硬和苍白。 

第一次,我拥抱他,他更用力地拥抱着我,好像要把我嵌进骨头里。我开始放声大哭,旷野中的嚎叫一样的哭声回荡着,不忍卒听。他的面颊和我的贴在一起,我听见他说:“回去吧,我送你回家。” 

我没说话,只是哭,用尽毕生的力气,可是心里的主意已经定下,我绝不就这么回去,我非要查个水落石出。 

14。 

在徇州待了月余,父亲的信还是没到。徇州越见冷,风大得刀子一样刮人的脸,我再懒得出门,就一味待在客栈等信。实在闷得慌了,就找颜律下盘棋,日子也就一天天消磨着过去。 

刘家和徐家的事在徇州最终也不了了之。死了朝廷命官,胡乱抓了几个疑犯还是没找到凶手。新任知州晓得搪塞不过,也就安了个“鬼祟作怪”的理由,找一堆和尚道士着实做了好些天法事,好在也没再出新的命案,那个理由也就真成了事因了。 

刘家在别的州府还有亲眷,一大群人不远千里来把一家人的尸首运回故里。一具具的棺材几乎蜿蜒整个徇州城,洒在半空的纸钱好像又下了一场雪。那天我和颜律混迹人群之中,看着那浩大的队伍,我都麻木了,把棺材的数目数得清清楚楚。 

“这么多人,说没有就没有了。居然也有人信会是鬼魅。” 

“信是鬼魅倒还好些,至少那些勤恳正派人家不至于睡不着觉。” 

斜颜律一眼:“你这话倒是说的刘世伯家和徐先生一家不勤恳正派似的。” 

颜律很是诧异地扬起眉毛:“我有这个意思吗?若有,只当我说错。” 

我苦笑,“也罢,对你来说他们只是陌生人,你说说时事,也并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想不到时至今日,我也开始学会妥协。 

徐家却没这般幸运。找不到亲眷,一家人也就随便葬了,徐鸣远是个校尉,但“死因大凶”,还是葬在荒地上。偌大一个坑,尸首放进去,再填上土,找些道士念一通,也就再不管了。我不忍心,想要把他们重新葬过,颜律却拦着,说人入土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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