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银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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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银和我-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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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麻包间可怜巴巴的茅舍中冒出,向我们走来。他头戴便帽,手持钢钎,丑陋的面孔在烟头红光明灭的瞬间忽隐忽现。小银吓了一跳。 

  “看看是些啥?” 

  “您请看吧……是些洁白的蝴蝶……” 

  那人要将钢钎去捅驮筐,我并不逃避,立刻将鞍囊打开。他一看什么也没有。于是精神食粮就自由而简便地通过了关卡,不必缴纳任何赋税。 
3、傍晚的游戏


  村庄的黄昏,小银和我冷瑟瑟地经过陋巷里深紫色的昏暗走向干涸的小河,那些穷孩子们正在玩着古老的游戏,假装乞丐吓唬人。一个在头上套了口袋,另一个说自己看不见,还有一个装做瘸腿…… 

  后来,这些变幻不定的孩子们,只是因为穿上了衣服和鞋,吃到了只有他们的母亲才知道是从哪儿搞到的东西,于是马上就自以为是一群王子了。 

  “我爸爸有只银表。” 

  “我爸爸有匹马。” 

  “我爸爸有枝猎枪,” 

  银表也许可以唤醒黎明,猎枪却消灭不了饥饿,马也可能将人带向不幸。 

  一会儿,人们围成了一个圈子。在茫茫的黑暗中,巴哈罗·贝尔德的侄女,一个口音不一样的外地来的姑娘,用纤弱得像阴暗里一线明澈清泉般的声音唱了起来,就像是一位高傲的公主: 

  我是个小寡妇啊, 

  奥雷伯爵的小寡妇。①  

  ……是的!唱吧,梦想吧,可怜的孩子们!小心啊,过不了多久,你们青春的曙光出现在天际的时候,春天就会像刚才装扮的乞丐一样,戴上冬天的面具,来吓唬你们。 

  “走吧,小银啊……” 

  —————————— 

  ①西班牙民歌。 
4、日蚀


  我们漫不经心地将手插进衣袋,阴影像无形的扑翼扇着凉风轻柔地掠过前额,似乎走进了一座浓密的松林。母鸡一只接一只地跳上鸡埘的栖架。四周,绿色的原野在变暗,如同大祭坛拉上了深紫色的帷幔。看得见的一片白色,是远处的海洋;稀疏的星星闪烁着淡淡的微光。平坦的屋顶由明到暗,各种各样的白色是怎样地在交替变换!屋顶上的我们,用风趣的逗乐或者污秽的语言吵闹着;在这日蚀的短暂寂静中,人们是显得多么暗黑而渺小。 

  我们用一切可能的东西来看太阳:双眼的观剧镜,长筒的望远镜,深色的酒瓶,薰黑的玻璃;去到各个地方:凸出的窗口,畜栏的梯子,谷仓的气窗,院子铁门上镶嵌的天蓝和石榴红的玻璃后面…… 

  太阳在刚要隐没之前的瞬间,锦绣般灿烂的金光,使得她变得两倍、三倍、百倍的宏伟而辉煌。没有漫长黄昏的过渡,使她显得是那样的孤单可怜,仿佛先由黄金变成了白银,又由白银变成了黄铜一样。村庄好像一枚生了锈的小钱,小到了无从兑换。那些街道、广场、钟楼、山上的小路,看来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凄凉! 

  厩栏里的小银,看来也不是它真正的模样,变得不一样了,更小了,成了另外的一头毛驴了…… 
5、寒栗


  明月在随着我们走,那么大,那么圆,那么皎洁。睡意朦胧的草地上,那些黑山羊和黑色的草莓果混在一起,怎么也分辨不清……有人隐匿起来了,一片寂静,在我们默默地走过的时候……栅栏旁边有一株很大的杏树,白色的杏花和月光交相辉映,袅绕在树梢上,婀娜得象一朵白云,轻轻地遮护着被三月星辰的寒光刺伤了的道路……一阵桔子的浓郁香味飘来……空气湿润,一片寂寥……啊,女巫峡的羊肠小道…… 

  “小银……真是……冷啊!” 

  小银,不知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它自己的胆怯,急步走进了小河,将月亮一下子踏成了碎片。粼粼蜂乱的水波,像一面用无数透明的晶莹的玫瑰结成的网,伸张开来要去捕捉它的步伐…… 

  小银在向上升起的坡道上急步小跑,耸着后臀,似乎有人在后面追赶一样,虽然已经感到了渐近村庄的轻微温暖,可是这最后的一段路似乎是总也走个没完…… 
6、小学


  小银,如果你同别的孩子们一起去上小学,你就会学会字母A,B,C,也会学会写字画道道。你会和那只蜡做的小毛驴一样懂得那么多——就是在玻璃缸的绿水中闪着玫瑰色、肉色、金色的美人鱼的朋友,那只头上戴着布做的花环的小毛驴。小银,你还会比巴罗镇上的神父和医生懂得更多。 

  可是,虽然你还不到四岁,你却长得这么高大,这么笨拙!要什么样的小椅子才能给你坐,什么样的桌子才能让你写字,什么样的练习本和笔才能够你用,什么样的教堂唱经班里的位置可以给你站着唱赞美诗呢,你说? 

  你别去。堂娜多米蒂拉——就是那个和卖鱼的雷耶斯一样,穿着耶稣受难时的紫色袈裟,系着黄色腰带的太太——说不定会罚你在那有香蕉树的院子角落里跪两个小时,或许会用一根长长的芦苇秆来打你的手心,也可能会把你作为午点的甜糕吃得精光,甚至会用火点着了一张纸放在你的尾巴下面,使你的耳朵变得通红、滚热,就像庄稼汉的儿子面临着一场打骂的风暴一样…… 

  你别去,小银别去。还是跟我来吧。我来教你认花朵和星星。人家不会笑你是一个小傻瓜,也不会将他们叫做毛驴的纸帽给你戴上;它那两只耳朵比你的还要大一倍,它那红圈、蓝圈画成的大眼睛,就像河里船只上画的眼睛一样。 
7、疯子


  我骑在银灰色的柔软的小银身上,身穿黑衣,胡子拉碴,头上又戴着顶小黑帽,样子大概很古怪。 

  我穿过几条后街去往葡萄园;粉墙在阳光辉照下白得耀眼。一群吉普赛孩子皮肤油亮,蓬头垢面,破袄下面裸露着紧绷绷的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肚皮,跟在我们后面跑着,用拉长了的声音喊叫: 

  “疯子!疯子!疯子!” 

  ……前面已是一片绿油油的田野,眼前展现着无限辽阔的天空,多么的湛蓝明净,犹如一派熊熊的碧焰。我神气十足地睁开双眼——任何烦嚣都不去理会!——静静地接受这无名的寂寥,接受这端居于无限地平线之上神圣而和谐的晴朗…… 

  远处,高高的打谷场那边,还隐隐地断续地传来几声尖细、气闷而无力的喊声: 

  “疯子……疯……子!” 
8、犹大


  别害怕,伙计!怎么啦?乖一点,我们走吧……他们正在枪毙犹大①,傻瓜。 

  是啊,他们正在枪毙犹大。昨晚上我就看见了,一个放在孟都里奥,另一个放在中央街,还有一个在市府井。由于夜晚的黑暗中看不见从顶楼到阳台的吊索,我觉得似乎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将这些犹大钉在空中,一动也不动。破旧的大礼帽和女人的靴子,部长大人的面孔和衬裙,这种大杂烩般的混合,在寂静的星光下显得多么的怪诞!狗来回地向他们吠叫,马也怀着疑惧,不肯在他们脚下经过…… 

  现在钟在说话了,小银,它说大祭台上的帷幔已经破了。我不相信村子里有哪枝猎枪会没有向犹大射击。火药的气味一直传到了我们这里。一声枪响!又一声枪响! 

  ……不过在今天,小银啊,犹大就是议员,或者女教师,或者法医,或者税吏,或者市长,或者接生婆。在这神圣的星期六的早晨,人们都像孩子似的用怯生生的枪口向他们所仇恨的人开枪射击。这是在春天里的一次无用的假想和荒唐的演习。 

  ———————————————— 

  ①西班牙风俗,每年耶稣受难节,人们把公认的恶人做成假人,标上犹大之名,向其射击。 
9、无花果


  这是一个雾浓而寒冷的黎明,对无花果来说,可正是合适。六点钟,我们就去里卡吃无花果。那些巨大的百年老树的阴冷浓荫下面,盘结着灰色的树干,真像是黑夜里裙子下面伸出的一些懒洋洋的肥胖的大腿。那些阔叶——就是亚当和夏娃曾经穿过的叶子——珍惜地捧托着由降露的水珠穿织而成的薄纱,使叶面的柔绿变得一片淡白。透过丛丛低垂的翡翠般的绿叶,看得见曙光将东方的无色纱幕一次又一次地在着色染深。 

  ……我们狂跑着,看谁最先能跑遍每一棵无花果树。罗西约和我在气喘、心跳的欢笑中拿到了这第一片叶子。“你摸这里,”她拿起我的手按在她的心口;她那青春的胸脯上下起伏,就像有一股小小的波浪在回旋。又矮又胖的阿黛拉根本跑不动,站在远处干生气。为了不让小银感到冷落,我连枝带叶地摘了些熟透了的无花果,给它放在一弯低矮的老葡萄藤上。 

  阿黛拉因为自己的笨拙生了气,她嘴角上挂着微笑,眼睛里含着泪珠,开始将无花果向我们砸来。我的额头中了一颗无花果,于是我和罗西约也如法炮制。无花果在尖叫声中纷纷落下;我们的眼睛、鼻子、衣袖和背脊挨到的无花果,比用嘴吃到的还多得多。那些歪打斜投的果子都落在黎明清凉的葡萄园里。有一颗无花果偶然击中了小银,于是它便成了狂投乱掷的目标。因为可怜的小银既不会回嘴也不能还手,我就和它结成一派进行反击。柔软的青色暴雨穿过清凉的空气洒向遍地,就仿佛射出的一阵飞快的霰弹。 

  在懊丧、疲乏和更高的笑声中,她娇柔地坐到地上,宣布投降。 
10、晚祷


  你看,小银,那么多的玫瑰在纷纷飘落下来:蓝玫瑰,白玫瑰,还有无色的玫瑰……简直可以说,天空都溶化在玫瑰之中了。你看,玫瑰落满了我的额头、两手和双肩……我要这么多的玫瑰做什么? 

  你也许知道,这些轻柔的花朵是从哪里来的,可我却一点也不清楚。它们一天天地使景色变得柔和,由淡淡的玫瑰色变成白色,天蓝色——更多、更多的玫瑰—一像弗拉·安吉利科①一幅跪着赞颂天主荣耀的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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