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狂欢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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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狂欢节-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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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回答,眉目间又显露出重重的忧色。不知为了什么,我总觉得她有股神秘气息,在遥远的过去,一定有着深痛的经历,以致堤防高筑,严密的自卫。
    店里眼睛太多,就是想刺探她的心事,在这里也实在不容深谈。我便邀她去吃冰淇淋。她眼神中又透出了怀疑,我说:「放心,这点小惠还不致于能贿赂你!」
    在九月七日大道上,有间雅致的西餐厅,前院是露天客座,有几株百年大树,枝叶繁茂有如翠绿的巨伞,把烈日隔在梢头,只让浓荫和习习的凉风伴着我们。
    「你对他们总有些认识吧?能不能提供我参考一下?」我说。
    「我觉得东尼人很聪明,但没有深度,他追求的是自我的解脱。尼奥很固执,不容别人有相反的意见。甘格生性淡泊,谈不上有什么理想。最可怜的是秀子,她是个女人,而一个女人没有自己的家,甚至连个人的私物都没有。她表面上不说,心中却很痛苦。」
    「他们实行的是共产?」
    「差不多,问题在这制度不符合人性。为了有人抽烟,有人不抽,就争执不休。」
    「看来你已经把他们看透了。」
    「我决定回里约去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你不是……啊!你早决定了。」
    「是的,我只是不愿使他们太难堪。」
    「什么时候走呢?」
    「至少先要待一阵子,再找机会。」说这话时,她抬头望了我一眼。看来,我还可以与她相处一阵子。说不定,她会改变主意。
    「你有路费吗?」
    「我便车搭惯了,我们经常有朋友来来去去的。」
    「为什么一定要去里约呢?」
    「我的护照快到期了,再说,我在里约银行中还有些钱,打算到智利旅行。」
    「你旅行的目的是什么?」
    她凝望着我,过了一会儿,叹口气,用充满怜悯的语调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不相信人生有真理,也不认为你会找到。」
    「那你不相信有永恒,更不相信永恒的爱了。」
    「你说吧!什么是永恒?」
    我只是顺口说说,不料她一语中的,我能说什么呢?连自己都还没有找到!她略带嘲讽的瞪着我,灰色的眸子,灰色的人生观,似乎都在向我挑战。我不能说我不知道,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事物在变,人也在变,但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在记忆中永远不会改变。」
    「你能保证未来的你,对记忆的观感也不会变吗?」她无情的打了我一棒子。
    我默然了,可怜的人啊!谁能保证什么呢?不要说未来吧,就是几天前,当我想到艾洛伊莎时,那种挞心的悲痛与悔恨,就曾让我断言今生幸福不再。
    我苦苦追求的信念,难道被她这么一语就动摇了?我知道她错了,可是搜遍枯肠,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然而,还需要什么理由呢?凯洛琳活生生的正在眼前,我知足了。她微笑着,眸子里闪着得意的光芒,也可能是感伤于人世的无常。管它呢!既得之,则安之,且把这些当作永恒吧!让记忆牢牢地保留今朝!
                    (十五)
    已经五点多钟,该送她回去了,我舍不得轻易放过这样美好的一天,我要刻骨铭心,记下每一分每一秒,烙下每一步每一段痕迹。我伴着她走回危楼,只有白蒂一人在,果然不像有晚餐的样子,我故意说:「我饿了,你们打算怎样招待我?」
    凯洛琳笑着,从一个罐头中找到一点剩下的红豆,说:「这些能不能□饱你这个大孩子?」
    我说:「你不反对□饱我吧?」
    「我凭什么反对?」
    「那么,我建议去买些肚子欢迎的东西。」
    她又浮上那嘲讽的笑容,说:「反正是钱说话。」
    白蒂正要给尼可买奶粉,我们便结伴同行。留此不远处就有一个超级市场,我推着一辆推车,凯洛琳则选购食物。我突然想起他们的住处好像没有卫生纸了,便顺手拿了一卷。她看到了,一把抢过说:「傻瓜,这个要五角,那种只要四角。」
    绕了半天,她东看西选,只买了一包玉米,一包咖啡和几根香蕉。
    我看她太省了,忍不住说:「你怕我发胖,是不是?」
    她脸一红,瞪我一眼说:「这些是我喜欢吃的!你吃不饱自己选。」说完,她就走到一边去了。
    在玩具摊前,我想挑一件玩具给尼可,白蒂说:「你别客气,尼可才三个月,什么都不会玩。还是买件礼物送凯洛琳倒是真的,可怜她除了那身衣服,什么都没有。」
    这一来倒难住我了,买礼物的经验太少,尤其我们认识不久,送重了太唐突,太轻了又没意义。再说,化妆品她不用,此地又不卖衣服。
    突然,我想到一个主意,我找到凯洛琳,一本正经的说;
    「亲爱的,对不起,差一点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
    「去年今天,我给你买过一个大蛋糕,比帝国大楼还高,上面有自由女神……」
    「还有太阳神火箭……」
    「是的,有巧克力工厂,还免费附送黑烟囱……」
    「还有两颗大红心。」她又加道。
    「还有两个名字……」我厚着脸皮。
    「不对!我的生日该插蜡烛呀!」
    「总该有鸡尾酒会、舞会吧!」白蒂也来凑趣。
    「你可记舞会在哪里举行的?」我很高兴没有遭到凯洛琳的拒绝。
    「在撒哈拉大沙漠?」
    「在月球的宁静海!」
    「算了吧!在你脑瓜里!」她又好气又好笑。
    我本来就是要把气氛和缓下来,目的已达成,我便说:「你想,假如在你们那座危楼上举行多好,我们跳,楼板也跟着跳。」
    她忍不住笑了,说:「那倒好,尼可不用摇也能睡了。」
    「告诉你们一件妙事,我们餐厅大冰柜里有两瓶香槟酒,至少有十几年没人动,他们说可能坏了,谁都不敢喝。我去拿来,让大家痛快地泻泻肚子!」她们都笑了,我接着说:「今天月色不错,菲力、格林哥都要走了,谁知道明天我们会在哪里?」
    「随你,反正我有爆玉米就够了。」
    把她们送回去后,我便到餐馆拿酒。这两瓶香槟酒着实历尽沧桑,在大冰柜里躺了十多年,冰柜已三易其主,这两瓶酒早被水渍得变色,招牌早已斑剥不可辨认。我和吴先生提过,他叫我丢掉,怕吃坏了客人肚子。
    拿了酒,请大师傅做了个菜,又想到曾用印石雕了一个仕女像,但不记得放在哪里,拿那个来做礼物最合适不过。好不容易找到,看看时间已经快七点钟了。
    我赶到危楼,她出来开门,一见是我,满面关怀的说:「感谢上帝,我一直在担心你,没有出事吧?为什么去这么久?」
    我心情一阵激动,泪珠几乎夺眶而出。多年来东飘西荡,独来独往,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我苦我乐,我生我死,彷佛不与任何人相干!
    我幼年丧母,父亲是个老派的读书人,只知道修齐治平之理,却没有修齐治平之能。由于国家多难,他忧心忡忡,但表面上丝毫不露感情。记得大学读书时,离家百里,每次放假回家,从无人对我嘘寒问暖。离家去校,也是行李一提,连再见都不知道向谁说。
    在巴西得了胃溃疡,因胃出血虚弱得几乎死去时,当时的女友露西亚也曾帮我找医生,照顾我,但她始终是快快乐乐的,无法体会到那时我亟需安慰与关切。她总是笑着说:「什么胃溃疡?这不是病,喝喝牛奶就好。」
    如同负伤的困兽,我急忙把带来的东西交给凯洛琳,一头冲进厕所。她惶急地在外敲门,问我怎么了,我忍住嗄哑的声音说:「肚子疼!」
    其实我是心疼,我尽力不想这事,拚命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好久才恢复了平静。开门出来,她正在炒玉米花,劈口就说:「小孩子要养成好习惯!」
    我一楞:「什么好习惯?」
    「拉拉绳子!」
    什么绳子?她一定真的以为我在厕所拉肚子。我几乎要笑出来,但泪珠又忍不住了,忙进去把抽水绳一拉,哗的一声,清水翻涌着,我整个心绪都被她淹没了。
    她拿着那个比手指略粗的雕像,纳闷了半天,说:「这个做什么用?」
    我轻描淡写地说:「我雕的,你要喜欢就送给你。」
    她把玩了一下,不置可否,顺手放在桌上,我好不失望。
    我把香槟酒的标签洗掉,只剩下光秃秃的玻璃瓶,这两瓶并不一样,一瓶色深,一瓶较浅。她皱眉道:「你已经在闹肚子,别开了。」
    我说:「没关系,酒可以消毒杀菌。」
    我打开颜色较深的那一瓶,并没有期待中「波」的一声。我有点担心,鼻子慢慢地凑近瓶口,一闻之下,出乎意料的,竟是一种蜜枣的香味。酒显然是变质了,大不了就是变成醋吧!我不信会有害,了不起弄假成真,拉拉肚子。
    我倒了一杯,色作紫红,再一闻,分明是蜜枣香。凯洛琳见我小心翼翼,便说:「倒了吧,别喝!」
    「没关系,我□□。」
    「充什么英雄?」她也闻到香味,凑过来一看,又说:「不像是坏了。」
    我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口中,不像酒,甜甜香香的如同果汁一般。
    「怎么样?」她关切地问。
    我故作痛苦地把眉头一皱,作欲呕状,她吓得怔住了。我又怕吓坏了她,笑着把那杯怪物一饮而尽。
    想不到味道香香的,又带着适度的甜味,感觉出乎意料的好。甚至于可说是我有生以来所喝过最爽最润的饮料,喝下去后,喉头感到说不出的舒服。
    她看呆了,我说:「不骗你,保证你喝了一杯,还想再喝第二杯。」
    她倒了半杯,□了一点,高兴地说:「真棒!」
    菲力看我们喝得起劲,走了过来,凯洛琳把杯子递给他,说:「□□这奇妙的中国饮料。」
    菲力毫不犹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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