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狂欢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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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狂欢节-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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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舍不得走,勉强开口问她:「我相信我们是好朋友,我很希望知道你是否受过什么打击?」
    她想着,没有开口,我觉得自己太过分,即使是有,她又怎能告诉我呢?我又说:「我只是顺口问一问,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可以不说。」
    她认真地想了一想,说:「不愉快的事情当然难免,但是,我不认为那些琐事算得上是打击。」
    我没有理由再缠下去,她平静安恬的脸色,胜过了一切言语。我本来是来安慰她的,想不到她竟拂去了我满心的尘垢。
    我无言地伸过手去,握住她柔柔的小手,淡淡地交换了声晚安。回头时,沙尔索还在那里虔诚地跪拜。
    我的怀疑仍然没有去除,我总忘不了在餐馆中的那一幕,凯洛琳的泪珠,总该有个合理的解释才是。很可能她不肯告诉我,也很可能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小插曲,但是我必须解破这个疑团,不能继续再受它骚扰。
    我站在门口,进退两难,怎么好再开口呢?这样做未免太咄咄逼人了!以后再问吧!但是以后还有比今夜更理想的机会吗?
    她察觉了,问着:「你还有事吗?」
    她翻身坐起,拥着那个窗帘,歪着头,狐疑地打量着我。我决定要问个明白,于是蹲下身来,面对着她,说:「我希望你告诉我实情,第一次在餐馆见到你时,我看到你哭了!」
    「我?哭了?」她笑着,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错!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导致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一层浓雾在她眸子中升起,面色变得像埋在云堆下的青峦。无数不可名状的表情,不停地闪动变化。
    我知道这一次击中了要害,我也知道自己很残忍。但是我绝不能中途放手,我要把心中的那个毒块挖出来。
    「既然东尼能够替你拭去泪痕,我相信我能为你吞下去。」
    她转身倒下去伏卧着,一动也不动。我忍不住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柔情似潮,漫过了我的头顶。就是赴汤蹈火,我也要替她解决困难,但是到底是什么困难呢?
    「晚安!」她动也不动,截钉截铁地说。
    沙尔索面前的蜡烛只剩下一滩残油,而他仍然在礼拜着。三个人存在于三个不同的空间,似乎谁也不能回头,各人都相信自己走着唯一的道路。我不禁又怀疑了,我又如何能帮助凯洛琳?
                    (廿八)
    尼奥不在,我们都痛快地睡了一个懒觉,直到凯洛琳娇憨的笑声唤醒了我。急忙爬起身来,摺好毯子,走出去一看。东尼在门口做着各种怪相,凯洛琳却是双眼惺忪,斜靠着墙,被东尼逗得笑个不停。
    菲力、白蒂不在,沙尔索忙着这里翻翻那里找找的,不知在做什么。我盥洗完毕,沙尔索还在摸耳抓腮,我问他:「在找什么?」
    他摇摇头,不肯说,我想起昨夜那一幕,便说:「昨晚我看见你藏了一包东西在窗外的洞里……」
    他突然记起了,敲着自己的脑袋,难为情地笑了起来。
    东尼还在与凯洛琳调笑,见到我,他说:「今天不必做早饭,我请你们!」
    「你请?你还有私房钱?」我故意问道。
    他得意地说:「反正绝不动用公款。」
    在路上,东尼向我们解释,他经常开导别人一些生活的难题。在现代社会上,很多人有了钱,有了地位,但换不到内心的平安。他们有一肚子的苦水,却投诉无门。对知识水准低的人说,开口也是白搭,稍微有点能力的人,又都自顾不暇。
    「于是你就成了心理医生。」我打断他。
    「岂止是医生!我几乎取代了神父。」
    「你还向他们灌输嬉皮思想?」
    「不需要,我只听他们说,让他们发□。我则换一顿吃的,彼此都实惠。」
    我们就如此这般,听米朗达从他的事业谈到他的家庭,我们则享受着精美的早点。
    凯洛琳平常吃得很少,却对这里的一种玉米糕极为赞赏,我把自己的一盘也给了她,她似乎还不过瘾,两盘都吃完了,还不断用手指沾着残屑,直往口里送。
    米郎达看得直皱眉头,又叫人送了一盘来,凯洛琳老实不客气照样吃个精光。
    米郎达年约五十多岁,是个大胖子,除了这间酒吧外,另外还拥有几个杂货店。他有个美丽的太太,四个美丽的女儿,还养着三个美丽的情妇。他颇以自己的情妇为傲,却不愿自己的女儿去做别人的情妇。他的大女儿已经快三十了,依然待字闺中。二女儿也有二十八,男朋友月月换,就是无人问津。
    「你叫我怎么办呢?以一间杂货店作嫁妆,居然没有人要!我总不能看着她们在家一辈子,变成老姑娘呀!」
    东尼曾向他说,我是中国来的「博士」,(巴西人对大学毕业生一律尊称「博士」)他对我说:「博士,你们中国太好了,婚姻全由父母作主。在巴西就行不通,她们的事,我连问都不能问。再这样下去,连给人做情妇都没人要了。」
    我常听人说,巴西男女比例为一比七,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但是据我所见,男女结婚意愿的比例,倒真是一比七,甚至还要低些。
    巴西法律禁止离婚,男人都视结婚为畏途,美丽热情的巴西女郎,则用尽了一切手段讨好男性,养成了男人的一股骄气。连到了七老八十,都不怕得不到妙龄少女的青睐。
    有一则寓言就是讽刺这个现象:上帝正在创造世界时,吩咐圣彼得说:「你把最肥沃、最大的河流及平原,放在巴西。最好、最适合人的气候放在巴西。最丰富的资源、矿产,放在巴西。最美丽、可爱的女人,放在巴西……」
    圣彼得很不服气地抗议:「主啊!这样太不公平了!」
    上帝说:「我自有道理,你再把世界上最懒惰、最没用的男人,放在巴西。」
    这话并不过分,巴西男人也颇能自得其乐,拚命享受他们的特权,等到祸延女儿了,再去担忧。
    米朗达继续说:「最麻烦的是老三威玛,在狂欢节时,她的未婚夫认识了另一个女孩子,要与她解除婚约。她天天闹着要自杀,唉!你看我多么倒霉!」
    他看了东尼一眼,想了一想,说:「东尼!你这么有学问,每次与你谈完话后,对我都很有帮助。你看能不能劝劝威玛,开导她一下?」
    他恳切地望着东尼,东尼说:「当然可以,只是……我们每天忙着研究,你不信可以问朱。」
    我觉得于心不忍,提醒他说:「我们晚上不是可以会客吗?」
    东尼摇摇头:「晚上对她可能不方便。」
    米朗达兴奋地说:「有什么不方便?今天晚上我就叫她到你们那里去!」
    回途上,东尼埋怨我多事,我说:「救人一命总是好事!」
    「你不懂,他尊敬我们是因为不知道我们的底细,谁不势利呢?假如他知道我们连饭都没得吃,下次早餐就混不成了。」
    凯洛琳一直是静静的,我怕又勾起她的心事,连说句笑话的勇气都没有。
    三个人默默地走着,天公不作美,走到半路突然下起雨来。东尼怕淋湿了他的石膏,跑到一个屋檐下去避雨。凯洛琳则若无事然,依然在雨下漫游。
    这一阵骤雨淋在她身上,像是挂着的一道水晶□子,雨水由她发际滴出,形成一道道涓涓细流,灰色的背心被雨浸湿,颜色变深了,透出下面的皮肤。胸前两颗乳头,在圆润的弧形上傲然挺立,显得分外触目。
    我脱下上衣,披在她身上,她缩身闪开,看都不看我一眼,气呼呼地说:「你要干什么?」
    我也冷冷地说:「看看你自己,是不是很好看?」
    她不作声,我也不管她是否反对,硬把衣服披在她肩上。她毫不理会,继续往前走,任那两只又湿又重的袖管在背后左右的晃□。
                    (廿九)
    回到危楼,地上已经湿了一片,幸而雨势不大,还不算严重。
    下午,凯洛琳出去看朋友,我也趁机回餐馆去。一进门,便见老马和吴先生在谈天,老马见到我,大叫道:「空空道人来了!」
    这话虽然略为失真,但却不假,我们正是中国古代小说上的神仙人物,只是没有腾云驾雾、撒豆成兵的本事而已。
    在海外的华侨,每个人都有本难念的经。在国内,谁不羡慕他们那种出手阔绰,挥金如土的气派?其实那是因为国外的生活水准高,日子一久,对用钱的方式成了习惯。回到国内时,眼见样样便宜,人生难得享受,又何必寒伧?(注:本书原着于民国六十二年,今昔有别矣)。
    再说,早期的华侨限于教育程度,精通当地语文的人不多。他们兢兢业业,无非是图个生活温饱,一点一滴聚集成些微的事业。但是他们张口是哑巴,睁眼是瞎子,竖耳是聋子,生活享受完全等于零。
    在这种情况下,事业无不是逼出来的。天下古今一般,只要刻苦耐劳,必能白手成家。但是平心想想,几十年的光阴,背乡离井人地生疏。在国内放不下脸做的事,到了海外,也不得不咬牙苦撑,真是所为何来?
    这一肚子苦水,我知道得太清楚了。然而社会是现实的,只要大爷拿得出钱来,谁又不朝着你笑?为了博取这窝心的一笑,人人争着出国,梦想着背一面侨领的大旗回来,这也可谓光宗耀祖的另一章吧!
    我做了神仙后,他们很希望和我聊聊,在座的还有一位姓王的朋友,他由台来巴浮沉已经十几年了。由于年事已高,既拿不起,又放不下,五十多岁尚未娶妻。中国人没有适合的,外国人他又不敢要,因此每日大唱低调。
    他听说有个中国人在巴西做了神仙,颇为向往,正在谈着,我却驾云驭剑的来了。
    我们寒喧完毕,老王便说:「他们说你在修神仙,我看你倒像个嬉皮。」
    「他们说得不错,每个时代有它专用的语汇。在古代,嬉皮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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