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无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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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无鬼-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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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又问。小童曰:“夫为天下者,亦奚以异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13)!”黄帝再拜稽首(14),称天师而退(15)。
【译文】
黄帝到具茨山去拜见大隗,方明赶车,昌宇做陪乘,张若、謵朋在马前导引,昆阍、滑稽在车后跟随;来到襄城的旷野,七位圣人都迷失了方向,而且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问路。正巧遇上一位牧马的少年,便向牧马少年问路,说:“你知道具茨山吗?”少年回答:“是的。”又问:“你知道大隗居住在什么地方吗?”少年回答:“是的。”黄帝说:“真是奇怪啊,这位少年!不只是知道具茨山,而且知道大隗居住的地方。请问怎样治理天下。”少年说:“治理天下,也就像牧马一样罢了,又何须多事呢!我幼小时独自在宇宙范围内游玩,碰巧生了头眼眩晕的病,有位长者教导我说:‘你还是乘坐太阳车去襄城的旷野里游玩。’如今我的病已经有了好转,我又将到宇宙之外去游玩。至于治理天下恐怕也就像牧马一样罢了,我又何须去多事啊!”黄帝说:“治理天下,固然不是你操心的事。虽然如此,我还是要向你请教怎样治理天下。”少年听了拒绝回答。
黄帝又问。少年说:“治理天下,跟牧马哪里有什么不同呢!也就是去除过分、任其自然罢了!”黄帝听了叩头至地行了大礼,口称“天师”而退去。

【原文】
知士无思虑之变则不乐(1),辩士无谈说之序则不乐(2),察士无淩谇之事则不乐(3),皆囿于物者也(4)。
招世之士兴朝(5),中民之士荣官(6),筋力之士矜难(7),勇敢之士奋患,兵革之士乐战(8),枯槁之士宿名(9),法律之士广治(10),礼教之士敬容(11),仁义之士贵际(12)。农夫无草莱之事则不比(13),商贾无市井之事则不比(14)。庶人有旦暮之业则劝(15),百工有器械之巧则壮(16)。钱财不积则贪者优,权势不尤则夸者悲(17)。势物之徒乐变(18),遭时有所用(19),不能无为也。此皆顺比于岁(20),不物于易者也(21)。驰其形性(22),潜之万物(23),终身不反,悲夫!
【译文】
才智聪颖的人没有思虑上的变易与转换便不会感到快乐,善于辩论的人没有谈说的话题与机会就不会感到快乐,喜于明察的人没有对别人的冒犯与责问就不会感到快乐,这都是因为受到了外物的拘限与束缚。
招引贤才的人从朝堂上开始建功立业,善于治理百姓的人以做官为荣,身强体壮的人不把危难放在眼里,英勇无畏的人遇上祸患总是奋不顾身,手持武器身披甲胄的人乐于征战,隐居山林的人追求的是清白的名声,研修法制律令的人一心推行法治,崇尚礼教的人注重仪容,讲求仁义的人看重人际交往。农夫没有除草耕耘的事便觉内心不定无所事事,商人没有贸易买卖也会心神不安无所事事。百姓只要有短暂的工作就会勤勉,工匠只要有器械的技巧就会工效快、成效高。钱财积攒得不多贪婪的人总是忧愁不乐,权势不高不大而私欲很盛的人便会悲伤哀叹。依仗权势掠取财物的人热衷于变故,一遇时机就会有所动作,不能够做到清静无为。这样的人就像是顺应时令次第一样地取舍俯仰,不能够摆脱外物的拘累,使其身形与精神过分奔波驰骛,沉溺于外物的包围之中,一辈子也不会醒悟,实在是可悲啊!

【原文】
庄子曰:“射者非前期而中(1),谓之善射,天下皆羿也(2),可乎?”惠子曰:“可。”庄子曰:“天下非有公是也(3),而各是其所是,天下皆尧也,可乎?”惠子曰:“可。”
庄子曰:“然则儒、墨、杨、秉四(4),与夫子为五,果孰是邪?或者若鲁遽者邪(5)?其弟子曰:“我得夫子之道矣,吾能冬爨鼎而夏造冰矣(6)。”鲁遽曰:‘是直以阳召阳(7),以阴召阴(8),非吾所谓道也。吾示子乎吾道。’于是为之调瑟(9),废一于堂(10),废一于室,鼓宫宫动(11),鼓角角动,音律同矣。夫或改调一弦(12),于五音无当也(13),鼓之,二十五弦皆动,未始异于声,而音之君已(14)。且若是者邪(15)?”惠子曰:“今夫儒、墨、杨、秉,且方与我以辩,相拂以辞(16),相镇以声(17),而未始吾非也(18),则奚若矣(19)?”
庄子曰:“齐人蹢子于宋者(20),其命阍也不以完(21),其求钘钟也以束缚(22),其求唐子也而未始出域(23),有遗类矣(24)!夫楚人寄而蹢阍者(25),夜半于无人之时而与舟人斗(26),未始离于岑而足以造于怨也(27)。”
【译文】
庄子说:“射箭的人不是预先瞄准而误中靶的,称他是善于射箭,那么普天下都是羿那样善射的人,可以这样说吗?”惠子说:“可以。”庄子说:“天下本没有共同认可的正确标准,却各以自己认可的标准为正确,那么普天下都是唐尧那样圣明的人,可以这样说吗?”惠子说:“可以。”
庄子说:“那么郑缓、墨翟、杨朱、公孙龙四家,跟先生你一道便是五家,到底谁是正确的呢?或者都像是周初的鲁遽那样吗?鲁遽的弟子说:‘我学得了先生的学问,我能够在冬天生火烧饭在夏天制出冰块。’鲁遽说:‘这只不过是用具有阳气的东西来招引出具有阳气的东西,用具有阴气的东西来招引出具有阴气的东西,不是我所倡导的学问。我告诉给你我所主张的道理。’于是当着大家调整好瑟弦,放一张瑟在堂上,放一张瑟在内室,弹奏起这张瑟的宫音而那张瑟的宫音也随之应合,弹奏那张瑟的角音而这张瑟的角音也随之应合,调类相同的缘故啊。如果其中任何一根弦改了调,五个音不能合谐,弹奏起来,二十五根弦都发出震颤,然而却始终不会发出不同的声音,方才是乐音之王了。而你恐怕就是象鲁遽那样的人吧?”惠子说:“如今郑缓、墨翟、杨朱、公孙龙,他们正跟我一道辩论,相互间用言辞进行指责,相互间用声望压制对方,却从不曾认为自己是不正确的,那么将会怎么样呢?”
庄子说:“齐国有个人使自己的儿子滞留于宋国,命令守门人守住他而不让他有完整的身形返回来,他获得一只长颈的小钟唯恐破损而包了又包,捆了又捆,他寻找远离家门的儿子却不曾出过郊野,这就像辩论的各家忘掉了跟自己相类似的情况!楚国有个人寄居别人家而怒责守门人,半夜无人时走出门来又跟船家打了起来,还不曾离开岸边就又结下了怨恨。”

【原文】
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慢其鼻端(1),若蝇翼,使匠石斲之(2)。匠石运斤成风(3),听而斲之(4),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5)。宋元君闻之,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斲之。虽然,臣之质死久矣(6)。’自夫子之死也(7),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
【译文】
庄子送葬,经过惠子的墓地,回过头来对跟随的人说:“郢地有个人让白垩泥涂抹了他自己的鼻尖,像蚊蝇的翅膀那样大小,让匠石用斧子砍削掉这一小白点。匠石挥动斧子呼呼作响,漫不经心地砍削白点,鼻尖上的白泥完全除去而鼻子却一点也没有受伤,郢地的人站在那里也若无其事不失常态。宋元君知道了这件事,召见匠石说:‘你为我也这么试试’。匠石说:“我确实曾经能够砍削掉鼻尖上的小白点。虽然如此,我可以搭配的伙伴已经死去很久了。”自从惠子离开了人世,我没有可以匹敌的对手了!我没有可以与之论辩的人了!”

【原文】
管仲有病(1),桓公问之,曰:“仲父之病病矣(2),可不讳云(3),至于大病,则寡人恶乎属国而可(4)?”管仲曰:“公谁欲与(5)?”公曰:“鲍叔牙(6)。”曰:“不可。其为人絜廉善土也(7),其于不己若者不比之(8),又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使之治国,上且鉤乎君(9),下且逆乎民。其得罪于君也,将弗久矣!”
公曰:“然则孰可?”对曰:“勿已,则隰朋可(10)。其为人也,上忘而下畔(11),愧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12)。以德分人谓之圣(13),以财分人谓之贤。以贤临人(14),未有得人者也;以贤下人,未有不得人者也。其于国有不闻也(15),其于家有不见也。勿已,则隰朋可。”
【译文】
管仲生了病,齐桓公问他:“你老的病已经很重了,不避讳地说,一旦病危不起,我将把国事托付给谁才合适呢?”官仲说:“你想要交给谁呢?”齐桓公说:“鲍叔牙。”管仲说:“不可以。鲍叔牙为人,算得上是清白廉正的好人,他对于不如自己的人从不去亲近,而且一听到别人的过错,一辈子也忘不掉,让他治理国家,对上势必约束国君,对下势必忤逆百姓。一旦得罪于国君,也就不会长久执政了!”
齐桓公说:“那么谁可以呢?”官仲回答说:“要不,隰朋还可以。隰朋为人,对上不显示位尊而对下不分别卑微,自愧不如黄帝又能怜悯不如自己的人。能用道德去感化他人的称作圣人,能用财物去周济他人的称作贤人。以贤人自居而驾临于他人之上。不会获得人们的拥戴;以贤人之名而能谦恭待人,不会得不到人们的拥戴。他对于国事一定不会事事听闻,他对于家庭也一定不事事看顾。不得已,那么还是隰朋可以。”

【原文】
吴王浮于江,登乎狙之山(1)。众狙见之,恂然弃而走(2),逃于深蓁(3)。有一狙焉,委蛇攫,见巧乎王(5)。王射之,敏给搏捷矢(6)。王命相者趋射之(7),狙执死(8)。
王顾谓其友颜不疑曰:“之狙也,伐其巧恃其便以敖予(9),以至此殛也(10),戒之哉!嗟乎,无以汝色骄人哉(11)!”颜不疑归而师董梧以助其色(12),去乐辞显,三年而国人称之。
【译文】
吴王渡过长江。登上猕猴聚居的山岭。猴群看见吴王打猎的队伍,惊惶地四散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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